第40章
“leavemealone,”宋洲眼望着舞臺,“我要先接受音樂的熏陶。”
梁真:???
梁真也朝那個舞臺看去,他第一天來,對其他時間段的歌手并不了解,現在站在舞臺上的是位女歌手,但個子很高——梁真下場前沒有調麥克風的高度,那歌手上來後也沒調杆,就只是把麥朝下挪了挪,梁真估摸了一下那人身高不會比宋洲矮多少。
既然都這個身高了,那姑娘的身材肯定不會差,大一號的襯衫被她塞在短裙裏,勾出來的腰部線條非常曼妙,露出來的腿又長又直,跟練過芭蕾似的。
那歌手開口了,聲音意料之外的偏向中性,但她唱得歌也是複古風的,所以并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反而增加了神秘。那聲音有沒有勾到別人梁真不知道,反正宋洲是被勾的魂都飄了,等那姑娘唱了三首稍作休息時宋洲才得了空,問梁真他怎麽在這兒。
“你不剛看見嘛,我來駐唱啊。”
宋洲眼睛一眯:“怎麽,一段時間不見,你又搞體驗生活那一套了?!”
梁真是聽出來了,宋洲以為他們沒見面的一段時間裏,自己都已經和家裏妥協了,今天來駐唱是新一輪的離家出走呢。
“我一直沒回家,”梁真解釋。
“那你也沒住我那兒啊,”宋洲震驚了:“你不會還住那莎莎家裏吧,你們真打算一起搭夥過日子啊。”
“我這不是出來賺錢補貼家用嘛,”梁真想了想,覺得宋洲也不是外人,就告訴他了,“你記得上次你來街道派出所保我,你遇到的那個警官嗎?我現在都住他家。”
“啊~”宋洲笑得有那麽一絲絲奸詐,“那就是你莎莎啊。”
“你這反應……”梁真本還想循序漸進的,但宋洲顯然接受的比他想象的要快,“合着你早看出來了?”
“也沒多早,就是我經常琢磨回想你比賽那天晚上的場景,你那邵警官肯定也會有畫面嘛。”
“你沒事兒老想那天晚上幹嘛?”
“我哪兒沒事兒了,我有事兒,我還有病,”宋洲捂着自己胸口,看着臺上又準備唱的那姑娘,“我就那天晚上遇到他的,一直沒追到手。我真的有病,我都知道他是男的了我還心心念念,我現在有心病,相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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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輪到梁真震驚了,再往舞臺上看他留意到歌手的過肩長發雖然遮擋了一部分脖頸,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喉結。那确實是個男的。那姑娘…阿不,那男人開口還是複古嗓,再加上表情并不豐富沒有笑,整個人的氣質都很清冽,高冷的從一開始就沒看過宋洲一眼。
“兄弟,我真的是第一次那麽認真追人,我一直要追到手,”宋洲又迷離地陶醉在那複古嗓裏了,“我以後天天都來,順便也支持支持你。對了,他還算你半個老鄉呢,是甘肅白銀人,你要是在後臺遇到他了,幫我說些好話啊。”
于是就這麽非常巧合的,宋洲成了這個酒吧的常客,并成為這兩個時間檔的鐵杆歌迷,區別是他點梁真的歌梁真唱就唱呗,他就是把錢當紙在那兒撒,那個高冷美人也從不理宋洲一下。
宋洲苦,宋洲卑微,但宋洲樂在其中。以至于梁真撺掇邵明音有空來酒吧都不是為了聽他唱歌,而是一定要看宋洲為愛癡狂的模樣。
而邵明音嘴上不說,梁真這麽一天天的到十一二點回來,他也不可能不擔心。他現在倒不怕梁真覺得憋屈或者啥的,他比較擔心遇到難纏的客人點些梁真覺得low的歌,那才是真的傷自尊,梁真這麽個脾氣暴的人,他怕梁真一沖動會掄啤酒瓶。
邵明音像個小長輩一樣為梁真的第一份正式兼職操碎了心,反觀梁真,新鮮感雖然漸漸沒了,但也還挺樂在其中的。兼職就剩幾天的時候邵明音終于有空閑能來趟那個酒吧了,梁真高興着呢,問他想聽什麽,他一個小時都假公濟私的全給邵明音唱。
邵明音知道那樣一個環境是唱不了小衆歌的,就也只說了一兩首經典老歌,第二天晚上他來酒吧後果不其然就看到在靠近舞臺那一桌坐着的宋洲,宋洲一見是邵明音,熱情地跟見弟妹似的,招呼着人和自己一起坐還各種請酒。他太殷勤了,邵明音也是懂人情世故的,直覺宋洲是有話要和自己說。等啤酒喝了一瓶了,宋洲面對邵明音,欲言又止的樣子也藏不住了。
“邵警官,我記得你在的派出所管區是木山街道吧。”
邵明音點頭。
“那、那你覺得那片環境怎麽樣啊?”
宋洲問的這個問題太大了,邵明音一直也不知道怎麽回。木山街道按行政劃分其實算是個鎮,下面有七個村。溫州的農村環境能不好嘛,小洋樓平地起,道路建設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覆蓋,良田中間都有條水泥小道,兩邊種着四季常青的香樟。
但這樣的環境說不好也确實能挑出不少毛病。比如在制鞋業密集的木山街道,城鎮化和工業化早已讓街道的大部分村社沒了田園牧歌的模樣。
這種改變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十幾年前的木山街道除了現如今叫得上名的大品牌,更多的是勞動密集型的小廠,老板也不只是本地人——五湖四海來溫州尋找就業機會的人也有不少翻身做老板租房子自己幹,經年累月,做溫州鞋的早已不再只是溫州人——在十年前,一些本地人只需要把自建房租出一部分給外地人做廠房,那筆房租的收入就足夠一家人悠哉。在金錢和需求的誘惑下村村戶戶都在農用地上蓋起了違章的廠房或者用于租住的小隔間,那是本該種着綠油油稻谷的良田,但良田五年的收入未必有建成廠房後一年的收租高。
“你是溫州人,你應該比我清楚,溫州制鞋業轉型整頓到現在,雜亂差的小作坊基本都被淘汰了,”邵明音頓了頓,“各個村能拆的違章建築也都拆了,到現在有些農田上還是一片廢墟。”
打過水泥樁的良田已經不再是良田了,那已經是一塊廢地,誰願意去清掃廢地上破碎的磚塊和鋼筋呢。如果說08年的金融動蕩更多是大廠的危機,那麽違章建築的拆除對溫州的小規模鞋廠來說既是重創也是轉型,小作坊要麽咬咬牙升級進入正規工業園區,要麽卷鋪蓋走人,回老家或者是去周邊城市尋求發展,如此經年累月的治理和割舍,溫州鞋才在今天逐漸擺脫“假貨”“質量差”的負面标簽。
“警官我實話和你說,我最近在追個人,說起來你也認識,就那天梁真比賽時提前出門的大長腿。他也外地來的,就住木山街道那一塊兒。”宋洲看了看臺上的梁真,“他白天在一個工業區的鞋廠上班,晚上會來這兒唱,等真兒唱完就輪到他了。”
宋洲報了個地名,邵明音對那兒還挺熟的,因為每次回家都會開車路過。
“那地兒沒什麽鞋廠的職工公寓啊,”邵明音想了想,“那裏挺偏的,都是些村裏老人把自己的房子弄成隔間租出去,因為收租便宜,外地人也不少。”
“啊,”宋洲有點失落的,看那樣子是還不知道美人具體住哪兒,邵明音這麽一說他更是沒了頭緒。
“警官要不你也幫我分析分析,”宋洲挺病急亂投醫的,“我宋洲活了二十多年玩了二十多年,還頭一回碰上這麽滴水不進的,”宋洲開始數,“花不要,錢不要,他每天晚上結束的點都是沒公交的,他自己騎自行車回去,我說送送他,他也不要。這天氣騎自行車多遭罪啊,我就車開後頭跟着怕他遇上什麽危險。每回開到村裏那種小巷子,他七拐八拐人就不見了。”
“感情的事兒……”邵明音又開了一瓶啤酒,“人家對你沒感覺,你也強求不來。”他笑,是突然想到什麽段子,“我可是聽說你們溫州人出了名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要娶就娶溫州姑娘,要嫁就嫁溫州郎,你不是說人外地來的嘛,說不定看的通透,一早就知道你是玩玩的,所以才不搭理你。”
“這次不一樣,”宋洲雖然這麽說,但心裏還是有點虛的,語氣也有些扭捏,“我這次…認真的。”這時候梁真剛好唱完,宋洲機無縫銜接地揚起鈔票,大喊:“點一首《愛就一個字》送給高雲歌…小姐!”
梁真比了個“OK”的手勢,同時扭頭往後臺處看,意料之中的看到等候着的高雲歌翻了個白眼。高雲歌朝梁真比了個口型,意思是讓他唱吧,宋洲反正人傻錢多,他的錢不賺白不賺。梁真得了允許,也就唱了。歌雖然是點給高雲歌的,但梁真顯然是唱給邵明音聽的,尤其是唱到“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兩人對視時的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真的勝過了夜晚繁星。宋洲反射弧也長,等梁真都唱完了他才意識到自己是花錢給別人制造了機會。
宋洲那叫一個紮心了,兩情相悅都是兄弟的,他什麽也沒有,二十歲出頭恰風華正茂的宋洲注定要在高雲歌身上栽個大跟頭,并在寂寥的夜飲最烈的酒,為兄弟的絕美愛情落下最真摯的淚。
這首歌唱完,梁真的點也差不多要結束了,正要把麥放回去跑下臺找邵明音呢,他突然聽到舞臺另一邊傳來一聲招呼。
“喲,”那人笑得戲谑,“這不是梁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