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句別怕，叫夏以歡當真鎮定了許多。
她下意識的望進葉安的眼底，周身的光線模糊昏暗，只有她的目光堅定也澄澈，哪怕只看一眼，就好似能夠獲得無限的力量。
直到這時，夏以歡才清晰的認識到自己不再是一個人奮鬥了。
這世界上有了葉安，有人會抓着她的手，沖破黑暗，陪她一同向前。
夏以歡深吸了口氣，終于輕輕的點了點頭：“好，走。”
“走。”葉安揚唇給了她一個安慰的微笑，緊緊扣住了她的手。
兩人飛快收整完畢，來到車裏坐了下來。
外面的雪依舊很大，沒有絲毫要停歇的趨勢，周身實在太冷，葉安趁着車子發動的空當反複把手暖熱了，這才終于握住了方向盤。
“我開吧。”旁邊的夏以歡輕聲開口。
“不用了。”葉安搖搖頭，擡腳踩下了油門，“好好歇着吧，等到楊老師平安結束了手術，照顧她的時候你還有的忙。”
“嗯。”這句話無疑也是一句安慰，夏以歡點點頭，沒再繼續堅持，而是靠在椅背上輕輕閉了閉眼。
才閉上，023的聲音就很快響了起來，她似乎也很緊張的模樣，一直在反複重複一句話：“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夏以歡這會兒心情實在太糟糕，原本沒想理她，實在是被念叨煩了，才終于接了句：“你指什麽？”
“這不對勁，太不對了。”023說，聲音急切也慌張，“原本的世界線裏是沒有這件事的，bug不是快修好了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看吧，就連023都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夏以歡抿緊了唇，放在身側的手逐漸握成了拳頭，語氣卻帶着幾分嘲諷：“你覺得、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一句疑問，叫023好久沒能說出話來。
身為一名盡職盡責的系統，023從未懷疑過上面做出的決斷和他們發配下來的一切任務，她向來是按部就班的工作着，努力着，從未想過太多。
直到宿主突然破産，身為炮灰女配的葉安莫名不對勁起來，再到後面世界線的走向越來越不對，所謂的bug越來越多，023想不明白，終于忍無可忍的跑去詢問，可得到的卻永遠都是一些模棱兩可的結果。
起先她只覺得是自己的權限太低，沒資格知道太多，直到現在夏以歡突然這樣問了她一句。
是啊，所以到底是因為什麽？
023默然了，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她才終于大着膽子，掙紮着努力擠出幾個字來：“這些……會不會都是上面的人做的？”
她終于猜到了。
夏以歡輕輕嘆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麽。
回想當初和023綁定的那一刻，夏以歡從未信任過她，哪怕她表現的懵懂也單純，她也從未對她有過一絲一毫的信任，從來沒有和她交過心，直到後來相處久了，她才發現023的單純不是裝出來的，她是真的傻。
但饒是這樣她也依舊沒有放松警惕，說到底023是那邊的人，永遠和自己的立場不同，她為那邊的人工作，所以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自己也永遠不可能去相信的。
所以她沒有回答，也沒明說，只是道：“如果可以的話，不如你以後換個工作。”
語畢，并未得到回應，023竟然哭起來了。
夏以歡愣了幾秒，似乎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哭什麽？”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023說，抽噎的聲音源源不斷的響起，可憐也悲痛的，“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楊老師是個多好的人啊，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
夏以歡捕捉到了她話裏的關鍵信息：“你很擔心楊老師？”
話問出口，卻沒能得到準确的回答，023就只是搖搖頭，聲音随着啜泣一起響起，繼續重複了剛才的那句話。
她說：“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
路上實在太滑，天色又太黑，風吹着鵝毛般的雪打在車窗上，周身空蕩也安靜，好似這偌大的世界裏只剩下了她們兩人和唯一的這一輛車。
葉安從始至終緊緊握着手裏的方向盤，九個小時的車程消耗了她大部分的精力和體力，讓她本就疲累的身體更覺苦不堪言，但她不敢放松警惕，一直專心致志的向前開着。
和夏以歡一樣，她也怕，怕楊老師出什麽事，怕夏以歡會承受不住，怕路上會出現什麽差池，好在，她擔心的一樣都沒發生過。
直到終于抵達醫院時，葉安只覺得自己手腳都麻木了，但她還是強撐着站起了身，扶着身邊的夏以歡一同狼狽的走進醫院。
這才得知，經過幾個小時的搶救，楊老師終于脫險了。
“小夏啊，小夏！”張姨第一眼看到了夏以歡，連忙哭叫着迎了過去，平日保養得當的她這會兒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一般，“你終于來了……”
“外面雪太大了，我怕你路上開車危險，就沒敢再給你打電話。”她道，連忙引着夏以歡去見醫生，“你老師現在還在睡，等會兒再看也不着急，你快去、快去和醫生溝通一下情況。”
“好。”夏以歡點了點頭，得知老師脫險的消息，終于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她回眸看向葉安，随之道：“我去去就回來。”
“嗯。”葉安點點頭，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直到目送着她的背影離去了，這才終于找個地方坐了下來。
說實話，其實直到這會兒她也是懵的。
她從小雖然活的苦，但卻能做到盡量不虧待自己，尤其長大後賺了錢了，也就活的更加矜貴驕傲，除了工作上會費點心，哪像今天這樣拼命過。
路上這将近九個小時的車程，她全程開的很快，當時憑的全是一口氣，直到現在放松下來了才開始覺得後怕，甚至還莫名想了想，如果自己要不慎出了車禍該怎麽辦。
本來就活不長了，再來這麽一下不就更活不長了。
葉安嘆了口氣，有點想笑卻根本笑不出來，旁邊有人給她遞了杯水，葉安點頭謝過，腦袋發空的小口喝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夏以歡終于回來了。
她應當是已經看過了楊老師的狀況，知道她終于脫險，原本蒼白的臉上總算有了一抹血色，她俯身來到葉安身邊坐了下來，輕輕牽起了她的手，一點點為她按摩着。
唇也輕啓，一字一句喃喃道：“謝謝你、葉總，謝謝你……”
她的模樣可憐也脆弱。
葉安搖搖頭，輕輕扣住她的手腕，指尖安撫般的摩挲：“沒關系。”
“況且這件事我也有責任。”語畢，葉安又道，“如果之前那幾日我沒表現的太想家，你就不會來找我，如果沒有這件事，你或許……”
“不關葉總的事。”話沒說完便被夏以歡打斷了，“葉總沒有錯。”
她這話說的絕對，嘴上是這樣說的，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因為她明白事情的源頭，她明白這件事究竟是誰的過錯，自從破産之後她嘗試着做了太多扭轉劇情線的事，用人為的方式弄出了不少bug，上面修繕不及，對她們的迫害自然也少了。
可盡管是這樣，她卻明白除非将其連根拔除，否則變故是不會停止的，只是這次她猜錯了，她走錯了一步。
她以為會是葉安，沒想到是楊老師。
哪怕她做了防護，哪怕她算了很多，但她終究沒辦法保護所有人，缺失一步便會釀成天大的過錯。
如果不是因為一直有個信念在，夏以歡想恐怕遲早有一天自己會堅持不住吧。
“楊老師會很快好起來的。”不知何時，葉安突然将手撫上她的臉，動作輕柔的摸了摸，“等她醒了，我們一起好好照顧她，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短短的幾句話，卻給了夏以歡莫大的寬慰，夏以歡輕輕點了點頭：“好。”
語畢，她下意識的沉默了，不知到底想到了什麽，許久後她才再次輕輕啓了唇：“葉總，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葉安很快道：“什麽？”
“楊老師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做起來都不方便，身體也難免會出現大大小小的狀況。”她道，聲音很輕卻又真摯的，“如果哪天再遇到這樣的情況，你還能再幫幫我嗎？”
“哪怕我可能去了很遠的地方，可能很久都不會回來，可能總也報答不了你的恩情……你也能再幫幫我嗎？”
這話一出，直接就把葉安吓着了。
她不理解夏以歡到底在說什麽，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幾乎條件反射的，她緊緊抓住了夏以歡的衣角：“你什麽意思，你要去哪？”
這次夏以歡和往常一樣，依舊沒有回答。
葉安看不懂她，哪怕兩人如今離的很近，她也依舊看不懂她，甚至覺得自己始終和眼前的人離的很遠，或許自己永遠都無法抵達她的內心。
她是有什麽苦衷嗎？和自己一樣，永遠被限制着，無法說出的苦衷嗎？
葉安抿了抿唇，手上的力道不慎松了片刻，她呆愣一秒，連忙再次握的更緊，好似這樣就能和夏以歡離的更近：“好啊，我會的。”
“但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她說。
夏以歡也應聲側了眸來，對上她的眼睛：“好，你說。”
“做我情人吧。”葉安笑了笑，她明知道自己不想和眼前的人止步于此，但也知道只有兩年多的生命叫她無法奢望太多，“這樣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我會給你錢。”她說，覺得以金錢作為媒介，她或許就能清醒一些，也能叫兩人誰都不至于陷得太深，到了真正分別的那天不用太過舍不得，“很多。”
“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