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乞丐x花魁
三天之後,朝廷軍隊大破胤王叛軍,胤王逃往深山。趙熊三和顧沈分封校尉,各賞白銀百兩,前往陸州駐守。
兩個人拿着令牌去駐軍營地報了到,顧沈剛沒來得喝口水,就聽得屬下來報:“校尉大人,營外有個叫花子,賴着不走,說一定要見您。”
顧沈一聽便知道是孫二麻,連忙趕到營外。
“孫長老……”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招呼,孫二麻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拽着他朝河邊走。
“小兄弟,趕緊的!再晚就來不及了!”
“什麽事來不及了?”顧沈不解。
“唉,幸好你今天趕回來了!徐公子今日出閣,正在開拍賣會呢!”孫二麻道。
顧沈一聽,吓得心裏一涼,加快了步子往清風堂趕。
清風堂裏紅綢高懸,門裏門外都是人山人海。那些平時裏去不起相公堂子的尋常百姓,今天也都紛紛趕來,争着搶着想要一睹花魁的風采。
顧沈陷在人群裏頭,步履維艱,還是老鸨眼尖,一眼看到了他。“這不是那偷官銀的臭叫花子嗎。”說着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卻見他頭戴紅翎,一身锃亮的盔甲,好是威風。
“哎喲,幾天沒見,還當上軍爺了?”老鸨招呼店裏夥計。“喏,給他找個位子坐。”
夥計于是将顧沈和孫二麻安頓在大堂角落的兩張木椅上。
堂中座位足有數十個之多,坐滿了老少男子,一個個都衣着鮮亮,一看便來自富庶人家。
店裏夥計和侍兒們在一排排桌椅間往來穿梭,向客人們散發着紙筆。
“這是在幹什麽?”顧沈一臉茫然。
“這是用來叫價的,”孫二麻解釋說,“你要出價,便把價格和名字寫在這紙上,交到夥計手裏,再由他們交予老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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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叫花子,你怎麽穿成這樣?”跟在徐季青身邊的蘭兒遞過來了紙筆,顧沈連話也顧不上答,提筆便要往上寫字。他剛領了一百兩朝廷賞銀,今日便一并都花在此地。
“小兄弟,等一等。”孫二麻壓住他的手。“咱們先按兵不動,看看別人的出價,再拿主意。”
顧沈也覺得有道理,暫時擱下了筆。
“大家請靜一靜。”老鸨走到大堂正前方,衆人便都噤了聲,齊齊望向她。
“今天是阿青出閣的大喜之日。在座各位都是咱們店裏的恩客,還望各位多多關照。”老鸨淺淺鞠了一躬,回頭朝門裏喚。“阿青,出來給大家倒茶。”
門下的竹簾微晃,徐季青走了出來,一襲紅衣,襯着唇上殷紅的胭脂,鮮豔如火。他眉間貼了赤色花黃,眼尾亦繪着幾瓣落梅,妝容美豔至此,眉目間卻仍透出幾分清冷脫俗,如仙人降世。
滿屋子的人都凝神屏息,害怕呼吸稍微重了些,便會從這場夢一般的相逢中倏然驚醒。
在上百雙眼睛的注視下,徐季青卻毫不畏怯,水蔥似的手指拎起桌上水壺,逐一逐一為客人沏茶。
沸水沿着杯沿注滿杯子,泡開清香的茶葉。
徐季青這才擡起頭來,眨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嘴角微揚。“多謝客官。”說罷,又走到下一個人面前。
衆人的視線貪婪地停留在他臉上,徐季青卻似乎絲毫沒有覺察,只低頭認真沏茶。
顧沈氣得心裏都快冒出火來。這是我男人!你們誰也不許看!
過了好半晌,不知是哪個冒失鬼打碎了手裏的杯子,原本看得如癡如醉的衆人這才慌張回過神來,連忙開始往紙上寫字,争着遞給就近的夥計。
老鸨坐在臺上,身後懸着張及人高的灑金紅紙。她逐一展開人們送去的紙條,不斷在紅紙上寫上最高出價,笑容愈發燦爛。
五十兩,六十兩,七十兩……出價越來越高,顧沈的心髒懸到了嗓子眼兒。紅紙上的最高數字終于超過了一百兩,顧沈失魂落魄地跌回椅子上。
徐季青一路沏茶,正好走到了他的面前。
“阿青……”顧沈再也顧不上什麽堂子規矩,一把拉住徐季青的手。
徐季青吓得渾身一顫,差點摔了手裏的水壺。“休得胡鬧。”徐季青低聲呵斥,從他手裏抽走了手指。
“阿青,我該怎麽辦?”顧沈又氣又急,眼睛裏閃着淚光。
徐季青擡起眼睛來,對上他的視線。他心口一疼,又伸過手去想拉住徐季青,可徐季青卻什麽也沒有說,推開他的手,轉身走開了。
紅紙上的出價已經寫到了一百七十兩。
“還有人要出價嗎?”老鸨笑吟吟地問。
出價最高的人是個又老又胖的富家老爺,這會兒已經志在必得,得意洋洋地接受着周圍的道賀。
顧沈握緊了拳頭,愁眉緊鎖。身旁一直沉默的孫二麻忽然開了口:“小兄弟,你只管開口喊價。我手裏還有二百兩銀錢,雖然是幫裏的錢,你且先拿去用了,我們遲些再想辦法。”
顧沈心裏感動,卻不敢輕易收下。“孫長老,挪用幫會資金,總不妥當……”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想什麽妥不妥當!”孫二麻斬釘截鐵。“先把你的事辦妥了再說!”
顧沈一咬牙,在紙條上寫下銀二百兩和自己的姓名,交予身邊的夥計。
“最新出價二百兩!”老鸨喜笑顏開。
那本以為競價已塵埃落定的富商老爺氣得吹胡子瞪眼,問夥計讨來紙筆,又要繼續出價。
自己手裏的一百兩銀子,加上孫二麻的二百兩,應該能順利拿下來,顧沈信心滿滿。
他回頭四處尋找,見徐季青獨自立在中庭的門邊。他沖徐季青笑起來,還得意地抛了個媚眼。徐季青愣了愣,随即低下頭去,笑着搖了搖頭。
他還沒有想明白阿青為什麽會搖頭,只聽得老鸨再一次提高了嗓門:“最新出價,五百兩!”
全場嘩然。
方才還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顧沈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再回頭去看,方才徐季青站立的門前已經空無一人,只剩竹簾在風中輕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