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英王府被圍, 裏外消息不通,就連英王妃都惶惶不可終日,她憑什麽覺得英王定能翻身?”

看完信,顧浮只有這一個問題。

至于棠沐沐為什麽還活着, 顧浮驚訝過後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 因為她自己也曾經詐死過一回。

且棠五早前就曾和她們說過, 棠沐沐雖為庶女, 但卻是臨安伯最寵愛的女兒,臨安伯表面安排人去放場大火燒死棠沐沐給衆人一個交代, 背地裏偷偷将女兒送走也是人之常情。

傅硯:“英王府有條水渠, 進水口和出水口設有栅欄, 人無法進出,巴掌大的花燈可以。”

顧浮懂了,只要在花燈裏放上信件, 就能聯絡外面, 若與她聯絡的還是朝中之人,便可知道陛下其實已經很久沒動靜, 英王這遭多半有驚無險。

“她倒是能耐。”顧浮把信件收好還回去,接着拿起桌上的紙筆, 準備把今天的功課做了再回去。

棠沐沐那邊她不擔心,無論是閱歷還是心機, 林月枝都穩壓棠沐沐一頭, 實在不行還有秘閣相助,棠沐沐成不了氣候。

做着功課, 顧浮還抽空和傅硯訴苦,說整理新名單比打仗還麻煩,特別是青州那邊報上來的新人選, 因為地域問題核對起來總要耗費不少功夫。

顧浮:“按說青州這麽遠,本不該在這次選麟範圍裏,偏偏青州富庶,不宰他們實在說不過去。”

皇後怕步子邁太大拉胯,所以即便是把選麟往京城外推廣,也只選了幾個離京城近的州府,唯獨青州距離最遠,卻因人傑地靈富豪遍地,成了皇後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的地區。

正說着,小道童端上來兩份魚羹。

小道童乖覺,不會随意上來第七層,除非傅硯叫他,或者傅硯沒吃晚飯,他才會端些吃的上來,讓顧浮帶着傅硯吃點東西。

之前也就罷了,顧浮雖然氣傅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但也忍着,只在小道童端上吃的後讓傅硯陪她一塊吃。

如今身份發生轉變,顧浮直接開訓:“你又沒吃飯!”

傅硯側頭看向小道童,吓得小道童直接跪伏在地,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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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浮掐着傅硯的下巴把傅硯的臉掰回來:“你還吓唬他?”

傅硯垂下眼簾,不看顧浮:“沒胃口吃不下。”

顧浮見他這樣也舍不得對他說太重,便松開手,叫小道童去拿吃的來。

小道童迅速起身跑下樓,顧浮收拾桌面,等小道童端了吃的上來,顧浮給傅硯夾菜,傅硯才說:“我心情不好就容易沒胃口。”

顧浮眉心緊蹙,覺着傅硯這毛病不對勁。

傅硯又說:“但和你一塊吃,我就能吃得下。”

顧浮舒展眉心——無論怎樣,能治就行:“下回沒吃飯主動和我說,我陪你吃。”

傅硯:“嗯。”

吃了飯顧浮繼續做功課,傅硯看奏報,兩人面對面用同一張桌子,時不時還會和對方說上幾句話。

後面顧浮做完功課,太累了不想再去練箜篌,便用手支着下巴看傅硯,看得那叫一個全神貫注目不轉睛。

傅硯原先這樣被顧浮盯着,看奏報的速度會變慢,習慣後除了心情會好,別的基本不會受到影響。

亥初,傅硯平常睡覺的時間。

他本想找借口說自己還有事情沒做完,好多留顧浮一會兒,但又怕顧浮明天得早起入宮上課,睡晚了會精神不濟,便把心裏那點不舍給摁了回去。

顧浮将他送到樓梯口,他踩着臺階往下走,因身懷輕功,每一步都落地無聲,不曾發出半點動靜。

輕功是皇帝非要他學的,說遇到危險可用來逃命。

皇帝還給他取字“望昔”,其實本該是“忘昔”,忘記過去,忘記自己一出身就被先帝下令活埋,忘記出宮後淪落至蓬萊仙師手上,自幼成為蓬萊仙師坑蒙拐騙的工具,忘記已然了結的仇恨,忘記所有不好的曾經,讓一切重新開始。

後來可能是覺得這樣的期盼不太現實,皇帝便把“忘昔”改成了“望昔”,希望他能放下曾經,坦然面對過去。

傅硯走下最後一層臺階,回首望向七樓樓梯口,發現那裏站着曾經的自己,白衣勝雪,目下無塵……

“可是舍不得我?”顧浮的聲音響起。

傅硯定睛一看,哪有什麽自己,分明是穿着自己衣服的顧浮。

于是他擡手,示意顧浮下來。

顧浮三步并作兩步跑下樓,拉住他的手,笑道:“當真舍不得我?”

話音才落,傅硯便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唇舌糾纏,不同于方才在樓上的急切肆意,兩人站在光線不怎麽明亮的六樓樓梯前,交換了極其溫柔的一吻。

“顧浮……”傅硯抱着顧浮,喚出了她的名字。

顧浮聽後問他:“你喜歡我叫你傅硯,還是喜歡我叫你阿硯?”

傅硯:“……望昔。”

顧浮笑着應下:“好,望昔。”

傅硯收緊了環在顧浮腰上的手,悔不當初——他不該任由欽天監把婚期定在明年年初的,太遠了。

……

第二天入宮,顧浮受到了詩社以外其他姑娘們的強烈圍觀。

衛姑娘還專門把她叫到沒人的地方,問她:“你上回說的心上人,就是國師?”

衛姑娘臉上的怨怼散去不少,從顧浮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還說:“若是他我還能服氣些,別說你,便是我也挺喜歡他那模樣的。雖然他是男人,但你們要是願意,我先前說的話還作數,三個人也……”

衛姑娘之前不知道顧浮喜歡的人是傅硯,說些冒犯的話顧浮只當她年紀小不懂事,如今知道了還胡言亂語,顧浮臉上的笑頓時散得一幹二淨,眼神也變得危險起來。

衛姑娘從沒見過顧浮這幅模樣,當即打了個冷顫:“我、我我說笑的!好了好了我錯了,下回不這麽說了,兇什麽嘛,吓死個人了。”

衛姑娘揮揮帕子,落荒而逃,活像是有只野獸在背後追她。

吃午飯的時候,瑞陽長公主還特地讓人把飯菜端過來,坐到了顧浮對面,一副要與顧浮好好相處的模樣。

其實早在第一天上課前,皇後就叮囑過,讓她多和顧浮接觸。

但因為不滿民間說皇後寵愛顧浮甚至超過她這個親生女兒的謠言,瑞陽長公主對顧浮一直都是采取無視的态度。

畢竟她可是父皇母後的第一個孩子,為了證明對她的寵愛,皇帝甚至給了她長公主的稱號,要知道自前前朝靈犀長公主輔政起,“長公主”便成了極為稀罕的封號,位同諸侯。皇女皆為公主,即便是皇帝的姐妹也不例外,只有皇帝的姑姑和有功名在身的皇女才能有此殊榮。

她身為皇帝的女兒,什麽都沒做就得了長公主的稱號,這樣的榮寵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壓過去。

如今知道顧浮要嫁給國師,她也就釋然了。

早幾年她還小的時候皇帝就開玩笑似的讓她叫國師“小叔”,後來她長大便追問皇帝,得知國師确實是她小叔,她父皇的親弟弟。

這麽算來顧浮就是她的小嬸嬸,那還在意這些做什麽,左右都是她的長輩,沒準還能多一個人來寵她。

見瑞陽長公主表态,一衆姑娘們即便豔羨,也沒敢鬧什麽幺蛾子。

六月中旬,新名單重制完畢,新增五幅朱砂畫像。

致力于将所有畫像收集齊的瑞陽長公主又開始買買買,并意外看上了青州才子柳如軒,一擲千金把人送上了排行榜前十。

半個月後投票截止,這次只用算選票,所以晚袖齋沒費多少工夫就把第二輪的名單重制完畢,剩下就是審核新畫像。

畫像繪制由畫院的畫師執筆,在皇後的指點下,諸位畫師們越發懂得如何用筆墨往寫實了畫,所以第二輪審核新畫像也沒花太多時間。

刻制雕版和書局印刷不歸她們管,所以很快她們就得了解脫,不用再日日去晚袖齋忙碌。

七月初九是顧浮生辰,瑞陽長公主特地去皇後那求恩典,說要給顧浮慶祝生辰,于是衆人得了一日休假,算上十號的旬休,便是有兩日假期。

按說顧浮這樣的小輩,又是還未嫁人的二十歲生辰,不該大操大辦,奈何顧浮被許給了國師,又讓長公主拿去當讨要假期的借口,便少不得請長公主并其他伴讀姑娘上門做客慶祝。

李氏幫忙操辦顧浮的生辰宴,本想騰出一間自雨亭給顧浮待客就好,誰知不停有人找她要請帖,一個個她還都得罪不起,只能和顧浮商量,把顧浮的生辰宴做成了顧家宴席。

七月初九當天一大早,顧家上下忙成一團,顧浮早起在院裏耍了套劍法,梳洗後換上新衣,看見丫鬟明珠把家裏人給她送的禮物都拿來,放到了桌上。

叔叔嬸嬸給她送了個螺钿妝奁,老夫人送了她一套怎麽看怎麽昂貴的翡翠頭面,顧啓铮不太會挑禮物,知道她喜歡舞刀弄槍,又覺得姑娘家不該太出格,所以送了她一把閨閣女子用的紅漆小弓,看着非常精致漂亮,就是太輕了,沒什麽勁兒。

穆青瑤她送一把匕首,據說是專門寫信去西北,叫穆家大哥找西北工匠給她打的,外表不起眼,實則削鐵如泥。

顧竹的禮物是之前說好給她打的那兩把苗刀。

苗刀身似禾苗,柄長刀窄,因為用了顧竹從軍造司弄來的隕鐵,其中一把刀通體漆黑,就連刀刃也不例外,另一把看着比較尋常,只是刀身在陽光下泛着紫光,不知道的怕要以為這刀淬了毒。

顧浮看完禮物,讓明珠給她守着院子,自己偷偷翻牆,青天白日飛檐走壁去了祁天塔,正好看見準備入宮的傅硯。

據說是來了外邦使臣,傅硯不得不穿得鄭重些,平日散在肩頭的長發也用發冠固定住了上半部分,襯得面容越發俊逸出塵。

領口層層交疊,寬袖長擺的織金白衣上還墜着恰到好處的金飾,顧浮看着特別手癢,就想等他從宮裏回來,親自替他脫了。

顧浮忍下心裏的蠢蠢欲動,問傅硯:“我的禮物呢?”

傅硯走到她面前,低頭在她耳畔說道:“晚上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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