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把那串珍珠給她戴上,以螺摸着那圓潤的珍珠顆粒,輕輕道,“我很窮,你知道吧。”
“哦,看得出來。”
“……所以,我如果突然擁有這麽珍貴的東西,身邊的人一定會刨根問底,到時候帶來的麻煩可能會比這串珍珠的價值更大。我們的村子很小,也不會有什麽秘密。”
“但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這個。”
“是,我喜歡看起來很昂貴很美好的東西,但是現在,我沒辦法光明正大的擁有它。”她把那串項鏈取下來,“那我寧願不要。”
“好吧。”那串珍珠到了他手中,很快消失不見。
“哎,哪裏去了?”以螺驚奇道。
“放心吧,這些東西我要多少有多少。”他微微一笑,“不過我總要報答你一些東西,你不僅善良,還很坦誠。”
“不然,你陪我說說話吧。”
兩人并肩坐在沙灘上,以螺問他從哪裏來,名字是什麽。
他說他不記得。
“你怎麽會連這種事也記不得?”
“我不知道,有時候我覺得,我的記憶不是由我選擇的,似乎被人操控了一樣。就像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下來,我只能拼命抓住一些,剩下的落在地上,就消失不見了。”
“你一定來自很遠的地方,我從未在海邊看過人魚,我想,你也一定經歷很多困難。”
“是嗎?這個我也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每天晚上我都喜歡浮出水面看月亮,月色很美,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
以螺道,“我羨慕你,你真快樂,好像沒有不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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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紀這麽小,憂愁好像比海水還多。”
“每個人在世界上都有煩惱的,不過幸運的是,我的煩惱應該很快就能解決了。”
“什麽煩惱?”
以螺羞澀一笑,“告訴你也沒關系。我最大的心願就是離開家,而在我們這裏,女子離開家的唯一辦法就是成親,我的年齡已經到了。所以……”
“成親?哦,我知道,我好像見過,不過,你要和誰成親?”
“我們明天有集會,到時候我肯定可以選到人。”以螺知道她唯一的優勢就是她的外貌了,這一點她還是很有自信的。村子裏的民風古板,只要是未婚,年輕的男女子在一起說話都是傷風敗俗。只有一年一度的集會是例外。
“集會會舉行三天,我們可以自由挑選和看中的男子交談,如果可以的話,結束後男方就可以下聘禮了。”以螺知道村裏有不少年輕人傾心于她,所以她一定可以挑到自己中意的。
“可只用三天來了解一個人,會不會太短暫了?”
以螺像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可要是錯失了這三天的機會,我們以後就不能自己挑選了。”
“你們這裏的風俗可真苛刻。”
“苛刻?難道其他地方不是這樣嗎?”
“恩,我見過比較自由的戀愛,兩個人認識一段時間,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後才結合。”
“戀愛?”以螺驚奇道,“不成親嗎?”
“也可以說是成親之前的一個步驟,是成親必備的因素,想一想,如果你連這個人都不了解,在一起生活有多可怕。”他自然也沒什麽經歷,都是看到或聽來的故事。
以螺還是呆呆的,不知在思索什麽,他問道,“那你們這三天,是怎麽确定要和某個人成親?”
“表明心跡,看條件。”以螺道,“我不想再過苦日子了。”
“你們這裏都是根據這個來挑選未來新郎?”
“是啊,有什麽不對嗎?”以螺內心隐隐約約感覺到有些不妥。
沒想到人魚看着她道,“你是人類,這種基本的對錯難道還不清楚嗎?”
以螺暗想,誰讓你一條魚感覺比我懂得還多?
兩人在海灘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天色開始微明,以螺才起身道,“我該走了。”
真是奇怪,第一次和別人談了這麽久的話,還絲毫不覺得累。
以螺捧着自己的東西,“你的傷真的沒關系嗎?”
“當然沒事。”
“那我回去了,你——”她停頓了一下,“你要回海裏去嗎?”
“應該吧。”
“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起你的,你很安全。”
他有些不解的樣子,以螺已經朝他揮手了,“我真的走了,再見。”
“再見。”他伸出手來。
以螺到家的時候,繼母張氏正打着哈欠從木質樓梯上下來,伴随着她的腳步聲,樓梯也被折騰得咯吱咯吱響,真擔心下一秒就會塌陷。也難怪,張氏的體重已經長到影響健康的程度,記得她剛來的時候,還是一個挺苗條的女子呢。
以螺飛快的把手裏的東西放在背後,剛要往自己房間走,張氏卻突然叫起來,“站住,你昨晚是不是沒回來?”
“我,我是很早就起來了。”
“是嗎?”她打量了一下,“我瞧着怎麽不太像啊,手後面藏着什麽?拿出來!”
“大清早嚷嚷什麽!”這家的男主人快速的下樓來,聲音不悅,“早飯做了沒?”
“問你的寶貝女兒啊。”張氏雙手抱着,“還沒出嫁呢,晚上都不回家了,可見心早就不在這個家了。”
“你給我少啰嗦,今天是什麽日子,這樣的話傳出去,對我們家有好處嗎?”以父難得訓斥張氏,又不耐煩的對以螺擺擺手,“快去做飯去。”
“好,我先回一下房間。”
不一會兒,一個歡快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姐,姐,你在哪兒?”
以安蹦蹦跳跳的下樓來,張氏滿眼笑意的摸摸他的腦袋,“兒子,跑這麽急做什麽,小心摔着。”
“你姐在廚房。”
以安連忙跑過去,看到以螺正在竈臺前挽起袖子炒菜,廚房狹小,又悶又惹,油煙也散不出去,以螺的額頭已經沁滿了汗水,顧不上擦,推着剛剛進來的以安出去,“別來這裏搗亂,熱得很!”
“姐我有東西要給你。”
“等下好不好?先出去行不行?”
吃完飯之後,以安在以螺的房間裏,送出他的禮物。
“我知道,這條額飾你看中好久了,今晚的集會一定很重要吧,那就戴上吧。”
以螺當初是第一眼就看上這一條,上面有幾顆小小的珍珠,最下面綴着一顆藍寶石,簡單又不失高貴,可惜她也只能在心裏贊嘆。
“你哪裏有錢買這個?”
“攢了一部分,還有上次我去捕魚,自己單獨和魚販賣的。”
以螺一時感動得不知說什麽好,她沒什麽好看的衣裳和鞋子,全憑她的相貌撐着,說不遺憾是不可能的,但卻沒想到還能得到一件如意的東西,“以安,謝謝你啊。”
“這有什麽,那寶石又不是真的。還有啊,我就覺得你戴這個東西最好看,比她們好看多了。”
晚上的時候,以螺難得可以早早出門,而且不用備好晚餐。
她先去了幾位女伴家,幾個年輕的姑娘手挽着手歡歡喜喜的出門了,到了集會的地方,篝火已經燃起來了,其中一個女孩子最先被搭話,她腼腆的朝自己的朋友們看了幾眼,随後提着裙子走了上去。
有人在以螺耳邊道,“我早說了,他們倆肯定有鬼。”
“希望她今晚能定下來吧。”
“以螺,你肯定是能定下來的,我們這裏面,屬你最出衆了。不過,今晚你估計要等等了。”
“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嗎?XX家的今天來不了了,聽說昨天出海弄傷了腿,明晚才能來呢,不過也還要拄着拐杖。”
XX家的是一五村最富裕的那一家的孩子,他對以螺似乎早有傾心。
“哎哎,以螺,那位是誰?我好像從來沒在村子裏見過他,他一直在往這邊看呢,是在看你吧。”
遠方?是那條人魚,遠方是以螺昨晚給他取的名字,他怎麽來這裏了?
“看來你還沒找到你的那一位?”他直徑走過來,身旁的女伴也悄悄的散開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
“好奇,順便來看看你的眼光。”
“你在取笑我嗎?”
“我為什麽要取笑你?”他看了看,“不過我剛剛觀察了一下,這裏應該沒有你中意的人。”
“你怎麽知道?”
“要不要打賭?”
集會過半,看到其他的女伴都在愉快的聊着天,以螺獨自在一旁坐着,踢着腳下的沙粒。
“看來是我賭贏了吧。”遠方突然冒出來,在她旁邊坐着。
以螺:“突然有些無聊,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啊。”
兩人沿着一條曲折的土路慢慢踱步,遠方道,“本來最不該單下的就是你,不過你今晚好像一直心不在焉。”
“恩。”以螺輕輕答應一聲,又問道,“你今晚為什麽會來?”
“我說了,我很好奇啊。”
“不是來看我的?”以螺突然鼓起勇氣問道。
“也有這方面原因吧。”
“你說得對,我今晚的狀态不好。但其實在我來之前,我還一直有明确的目标的,我想着今晚一定要有一個好結果。”
“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根本不算急,我要抓住這次機會,離開家,再也不回去。但是現在,我好像把這個機會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