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人

何俞菁小腹平坦，霖沐陽卻語出驚人說她懷孕了，重點是看何俞菁手摸肚子的反應，她還真的懷孕了。

把何俞菁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盡收眼底，荀钰轉頭好奇的問霖沐陽：

“你怎麽看出來的。”

見陶哲和何俞菁反應這麽大，霖沐陽知道自己失言了，默了兩秒才回答：

“孕婦和普通人散發出的氣息是不一樣的。”

他能看見何俞菁肚子那裏有一團小小的白霧，這是只有孕婦才有的，代表那裏有一個新生命。

從何俞菁身上那團白霧的大小看，估計快兩個多月了。

聽了他的話後，荀钰不動聲色的仔細盯着何俞菁看了看，然而憑他的肉眼，根本沒看出來有什麽不對勁。

陶哲這個後媽，是在他親媽癌症死亡後第五年他爸娶的，到現在已經有四年多了，

剛開始陶哲面對何俞菁還各種反感不自在，雖然她是後面才進門的，不過少年心裏卻有種對方搶了他爸的感覺。

不過何俞菁人很好，一點也不介意當時渾身帶刺的陶哲開口閉口喊他阿姨，噓寒問暖，屹然把他當自己親生兒子疼。

陶哲有個頭疼腦熱的，何俞菁比他親爸陶和志還緊張，可以整夜整夜守着他不睡覺，半夜給他熬粥，比親媽還親媽。

陶哲學習晚了，每晚何俞菁都會給他送夜宵，柔聲囑咐他早些睡，不要學習得太晚，不然第二天上課沒有精力……

何俞菁如此對待，就算陶哲是塊石頭幾年下來也該捂熱了，更何況他又不是石頭，嫁給陶和志，何俞菁本身又沒錯。

所以不知不覺間他對何俞菁态度也軟化了，能真心實意叫她一聲阿姨，也逐漸把她歸為自己的家人。

現在聽到霖沐陽說何俞菁懷孕了，陶哲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喜悅爬上眼角眉梢：

Advertisement

“何阿姨你懷孕了怎麽不早說？我爸知道嗎？”

獨生子陶哲對自己即将有個妹妹或者弟弟這件事，很是驚喜。

事到如今瞞着也沒用，何俞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幹巴巴的笑：

“我也是前兩天去醫院體檢才知道，還沒來得及說。”

說完這話後，何俞菁神色複雜地看了霖沐陽一眼：

“沒想到你同學眼力這麽好，這都能看出來。”

她剛懷孕兩個多月，肚子根本不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來。

聽了何俞菁這話，陶哲想起來，上周末何俞菁的确是去體檢了來着，仔細回想一下，從醫院回來後何俞菁的表情的确是有些不對勁。

不管怎麽樣，家裏要迎來新成員了，陶哲來精神了：

“我爸知道肯定會很高興的。”

欣喜之餘，陶哲又把敬佩的目光投向霖沐陽，臉上那意思——

不愧是大師，這都能看出來！

而陶哲打心底佩服的霖沐陽卻有些悶悶不樂，他想起來民間是有一種說法，懷孕三個月之前不好跟外人說，容易保不住胎。

何俞菁不說，應該也是這個原因。

他多嘴了。

小人們看出了霖沐陽情緒的低落，其中一只用自己的腦袋去蹭了蹭他的耳朵，無聲的安慰他——

沒事沒事，你又不是故意的。

見這只去蹭耳朵，其他的也不甘示弱，心想——我也得去安慰安慰沐沐才行。

于是小人們拍腦袋的腦袋，蹭臉的蹭臉，還有幾只手拉手在霖沐陽面前跳舞，極盡搞怪地逗他開心。

望着在自己眼前跳舞的小人，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麽的霖沐陽：“……”

這些小人突然間是發瘋了嗎？

看懂霖沐陽眼神的小人們：“……”

嘤，沐沐不解風情！

不過看着耍寶扭屁股的小人，霖沐陽心情還真的好多了，收了收心神看荀钰三人，出聲提醒：

“我要開門了。”

荀钰點頭：“好。”

聽了霖沐陽的話，陶哲神情緊張地讓懷孕的何俞菁下樓等，待會兒別被屋子裏面的東西吓到了。

何俞菁擡手護着肚子往後退了一步，卻并沒有離開：

“我們家沒有不幹淨的東西，也就是你們小孩兒愛胡鬧，我不放心你們，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何俞菁堅持要跟着霖沐陽進去，勸了她兩句的陶哲很是為難的看向霖沐陽，那意思——

現在怎麽辦？

其實陶哲自己也想跟着進去看看，畢竟長這麽大除了影視劇中之外，從來沒有見過人抓鬼。

掃了一眼滿眼都寫着期待的陶哲和不放心的何俞菁，再看看眼裏有些好奇的荀钰，霖沐陽沉默兩秒，最後同意讓他們跟着進去。

唯一的要求是，進去後要老老實實呆在自己後面。

後面那句話是霖沐陽特意說給荀钰聽的，對上他的目光荀钰一聳肩。

霖沐陽扭開了門把，緩緩推開陶哲的房門。

随着房門打開，陶哲房間也慢慢展現霖沐陽眼前：

房間很大，床頭貼着幾張海報，海報上是國外某個打籃球很厲害的球星，床對面是一面書架和學習桌，上面密密麻麻擺放着學習教材名著和雜書，除了書之外還有一些擺件裝飾品。

進門後，看着裏面黑氣萦繞，霖沐陽下意識拉了一下荀钰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了一下：

“小心一點。”

陶哲的房間荀钰之前來過，環顧一周後沒看出異常，他看了一眼擋在自己面前的霖沐陽的後腦勺，心下微動，問：

“有什麽發現？”

霖沐陽聞言轉頭看看他：“想知道？”

說完後不等荀钰回答，霖沐陽突然擡手伸向書架，書架上有一個手握長槍的士兵樣小人，霖沐陽的食指在它手中的長槍上不輕不重一按。

碰上尖銳的長槍，霖沐陽白嫩的指尖瞬間冒出血珠，荀钰下意識皺眉：

“你做什麽？”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霖沐陽将血珠抹在了荀钰眉間。

霖沐陽指尖有些涼，他擡手的時候荀钰條件反射閉眼往後退了一小步，等睜開眼後他想問霖沐陽到底在搞什麽名堂，然而一睜眼就愣住了。

再睜眼時，荀钰就見原本采光極好、亮堂通風的房間就變了一個樣，不斷流動、濃郁的黑色霧氣籠罩在房間內，黑壓壓、陰森森的，讓人透不過氣。

就在荀钰愣神的時候，霖沐陽如法炮制，在陶哲額頭也點了一下。

和荀钰相比，陶哲的反應就大多了，看清楚自己房間現在的模樣，沒忍住張大嘴‘握草’了一聲。

罵完後陶哲看着自己詭異的房間，很慫的往霖沐陽身後躲了一步。

對于陶哲的反應，霖沐陽一點都不意外，不過荀钰的淡定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沒忍住多了看他幾眼。

陶哲比霖沐陽高，此刻躲在他身後頗有點大鳥依人的意思：

“霖、霖同學，這滿屋子的是什麽啊，黏黏糊糊的好惡心。”

聽到‘好惡心’三個字，流動的黑霧一滞，随後房間刮起了一陣怪風。

荀钰也看他，只有何俞菁什麽都看不見，見突然起風，神色茫然中還有些焦急，問：

“怎麽了，你們看見了什麽。”

怕懷有身孕的何俞菁吓到，霖沐陽并沒有往她臉上抹血。

霖沐陽望着在房間內亂蹿的黑霧，開口解釋：“這是陰氣。”

陶哲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結結巴巴說自己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這東西怎麽會找上自己，還有是不是只有他房間有。

霖沐陽的目光落在陶哲的床上，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

“它為什麽會找上你，只有問它才知道了。”

從霖沐陽這看去，原本跟着他的小人們在進門後，直奔陶哲的床，小人們就差組成個去箭頭指着床告訴霖沐陽那裏有問題了。

霖沐陽口中的它是誰，不言而喻。

荀钰順着霖沐陽的目光看過去，他看不見小人，只能看見萦繞在床邊的霧氣。

可是很奇怪，那些霧氣在離床差不多一米處就停住了，就像是床邊有什麽它們懼怕的東西一樣，并不敢接近。

霖沐陽剛往床邊走了兩步就被荀钰拉住了，荀钰皺眉看他：

“你要過去？”

霖沐陽腳步一頓，轉頭看荀钰，語氣頗有些委屈：

“你還不相信我？”

他以為荀钰在看見這些東西後，就應該相信他不是騙子了。

荀钰卻是搖頭：“我相信你。”

眼前發生的事過于匪夷所思，荀钰也重新刷新了一下世界觀，知道這世上真的有鬼，也相信霖沐陽有幾分真本事，但這并不妨礙他攔住霖沐陽。

望着霖沐陽，荀钰一字一句開口：

“你什麽都沒準備，太危險了。”

害怕地抱着荀钰胳膊的陶哲也點頭：“是啊是啊，霖同學你要不要準備準備？或者有什麽需要買的東西，我現在幫你去買。”

霖沐陽看着兩人一頭霧水：“準備什麽？”

陶哲把早準備好的臺詞說出來：“就什麽桃木劍、糯米、大蒜、黃符什麽的啊。”

這些不是捉鬼的标準配置嗎？

雖然從心底相信霖沐陽的能力，但是看他現在兩手空空的，陶哲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為他捏了一把汗。

聽陶哲說完，霖沐陽：“……”

桃木劍糯米什麽的就算了，大蒜……不是西方吸血鬼才怕這東西嗎？

頂着陶哲害怕又擔憂的目光，霖沐陽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從你房間的陰氣和你的描述看，它已經跟着你至少半個月了，如果它是厲鬼想害你，你不可能還站在這裏。”

世上人分很多種，鬼也一樣，厲鬼、惡鬼、冤鬼、溺死鬼……

除了厲鬼和惡鬼之外，不是每個鬼都有害人之心。

尤其是冤死的人，就算死後變成鬼報仇，大多也不會牽連他人。

這就是所謂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霖沐陽覺得陶哲房間這位纏着他，肯定是有別的原因。

它不肯現身，所以只有他去找它了。

聽霖沐陽說自己房間這位不想害自己，陶哲陡然松了口氣，然而一想到自己在這樣的房間住了這麽久，他頭皮一麻。

還是覺得毛骨悚然。

何俞菁不知道他們到底看到了什麽，眉頭皺得死緊問陶哲，而後者咽了咽口水，心有餘悸地看了她一眼：

“何阿姨你還是不要知道發生什麽的好。”

陶哲自诩膽子大，但是今天來這麽一下，都吓得心跳加快，他怕何俞菁真看見了，會吓得直接暈過去。

不得不說，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幸福。

陶哲不說，何俞菁好奇反而越重了，她死死地盯着霖沐陽，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來什麽似的。

在三人的目光下，霖沐陽朝陶哲的床走去，還不忘回頭看荀钰：

“待會兒不要亂走。”

看霖沐陽跟個小老頭一樣嚴肅，荀钰有些想笑，但他也知道這麽嚴肅的場合笑不合時宜，于是抿了抿嘴，無聲地點了點頭。

霖沐陽這才放心回頭，而一旁被忽略的陶哲：“？”

大師，你眼裏還有我嗎？你為什麽只提醒荀钰不提醒我？難道就因為荀钰比我帥？

不過很快陶哲就給自己的疑問找到了理由，荀钰和霖沐陽是一個班的同學，霖沐陽應該是本着同學之情，友情提示一下而已。

在霖沐陽靠近慢慢靠近床邊的時候，繞在床周圍的黑霧像是察覺到他的意圖一般，迅速聚攏成一團，擋在了他面前。

霖沐陽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然而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原本排排坐在陶哲床上的小人們突然沖了過來，像一只手一般，穿過黑霧出現在霖沐陽面前。

把濃郁的黑霧撕開了一條口子後，小人們雙手叉腰看霖沐陽，就差把‘求誇獎’三個大字貼腦門上了。

看着眼露期待的小人，霖沐陽笑了笑，毫不吝啬誇出聲：

“真棒。”

得到誇獎的小人們在半空中蹦跶了一下，互相擊掌——耶，沐沐誇我了！

小人們就差手拉手在空中轉圈了。

看不見小人們的荀钰就見霖沐陽剛站在黑霧面前，黑霧就從中間撕裂開，他心下詫異，剛想說霖沐陽原來這麽厲害，下一秒就聽到了霖沐陽那句‘真棒’。

荀钰愣了一瞬，随後好笑：

自己誇自己，這人倒是實誠得可愛。

不知道荀钰想法的霖沐陽對小人們的行為毫不意外，神情自若地穿過黑霧到達床邊。

這些小人是自己的靈，從他出生就跟着他，這是霖沐陽重生後才知道的事。

準确的說，是看了他爺爺留下的手稿才知道的事。

重生回來後，霖沐陽并沒有瞞着他爸媽自己能看得見鬼和小人的事，只不過并沒有告訴他們自己是重生的。

對于自己兒子一覺醒來覺醒了天師技能的事，霖爸驚得筷子都掉下了餐桌。

畢竟霖沐陽爺爺不肯教授他天師的本領，一是因為怕他餓死，二是因為他實在沒有當天師的天賦。

霖爸一直無法自己開天眼，也感知不到鬼的存在。

曾幾何時霖沐陽爺爺把鬼捆到他面前，他都感受不到氣息波動。

種種考慮之下，霖沐陽爺爺就放棄讓兒子繼承自己衣缽的念頭，還是老老實實讀書上學吧。

霖爸一直因為天師一職傳到他手裏沒了的事自責，覺得是自己無能。

也因為跟自家兒子說自己沒天賦太丢臉，所以霖爸對霖沐陽的說法一直是：

他爺爺不讓他學。

現在知道霖沐陽能看見鬼了，霖爸愣了好一會兒，反複确認霖沐陽說的是真的之後，飯都顧不上吃了，興高采烈去找出霖沐陽爺爺的遺物——

一個小黑箱子。

把小箱子遞給霖沐陽，霖爸一臉鄭重：

“沐陽，振興霖家家族事業的重任，爸爸今天就交給你了。”

以為說出真相爸媽會把自己當異類的霖沐陽捧着小箱子，看着一副松了口氣的霖爸：

“？？”

對于自己時常抽風的老公，霖媽媽習以為常，指了指餐桌：

“先吃飯，菜涼了。”

飯後霖沐陽捧着他爸視若珍寶的小箱子回了房間，打開後發現裏面是幾本書。

這幾本書看上去都有些年頭，破舊還卷邊，一看就是經常被人翻閱。

霖沐陽打開幾本書一看，就見有教人辨別各種鬼的方法以及捉鬼的注意事項的，也有詳細講天師一職的，還有講各種符的畫法以及作用……

幾本書連起來可以組成一本書，名字叫做——

手把手教你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天師。

堪稱為天師寶典。

除了書之外，最底下還有霖沐陽爺爺的手稿，上面提了幾句霖家先祖的事，剩下的就是他類似于日記般的敘述。

從手稿中，霖沐陽才知道每一個擁有天師血脈的人，從出生就有屬于自己的靈，只有自己能看見。

天師能力越弱，和自己靈的感應就越弱，看到的小人就越透明，随着自身實力的加強，靈也會越來越強。

等到了一定境界，天師甚至能和自己靈毫無障礙的交流，能聽懂靈的語言。

每人的靈不同，形态也不一樣，霖沐陽的靈就是這些小人。

靈存在的最大作用，就是在天師工作的時候幫着抓鬼指路。

和霖沐陽一樣，小人們能感知到鬼的存在，因為身為靈的小人們，本質上和鬼也沒什麽區別。

甚至靈感知鬼的能力，比天師還靈敏。

小人們說床有問題，那就一定是問題。

在征得陶哲同意後，霖沐陽把床上的被子、枕頭全部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然而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霖沐陽做這一切的時候，不僅荀钰陶哲他們關心着他的一舉一動，濃縮成一團的黑霧也在旁邊，就像長了一雙眼睛似的，虎視眈眈地盯着他。

霖沐陽把被子全放地上，瞧了一眼無動于衷的黑霧，直起身來，繞着光溜溜的床墊轉了一圈，自言自語：

“到底在哪裏呢？”

說話的同時霖沐陽還在陶哲光禿禿的床墊上坐了一下，好像在試床墊的柔軟度。

陶哲拉了拉荀钰的胳膊，疑惑不解：

“荀钰，不是捉鬼嗎？霖同學這是在做什麽？”

荀钰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餘光卻掃見緊抿着唇的何俞菁，正一臉緊張地盯着霖沐陽。

何俞菁的表情，讓荀钰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現在天氣的确很熱，房間內卻陰森森的，然而何俞菁臉上的汗把她耳邊的碎發都打濕了。

想到她生有孕在身，荀钰問：“何阿姨，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一直注視着霖沐陽一舉一動的何俞菁，被荀钰這一聲叫得倏然回神，轉頭對上他探究的目光後，眼神一閃，勉強地笑了笑：

“可能是房間沒通風吧，有些悶。”

作者有話要說：  小人們：我也太棒了吧！【驕傲臉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