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中國回韓國

修岚在韓國還有三天的日程。

自從打算回國後憶心幹脆學校也不去,連停學也交給俢岚去辦。

她一向不愛解釋,不過要給恩地一個交待。

憶心知道恩地心裏有很多疑問,她只挑她最感興趣的告訴她。

例如修岚沒有靈感的時候會在深夜裏到街上狂奔。

例如修岚喜歡有性格的女孩。

例如修岚的部分粉絲送禮物會送兩份,連她的也準備好。

說來說去說的還是修岚。

恩地一臉的羨慕:“有這樣的哥哥真好啊。”

憶心微笑點頭,有這樣的哥哥真好啊,在修岚成名以後,好多人都對這樣對她說。

她沒有告訴恩地的是,她和修岚心裏始終都有個遺憾,那就是他們的成長沒有父母的陪伴。

憶心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十足的完美。她有修岚相伴,但是沒有父母的關愛。她有個似乎無所不能的爺爺,但是爺爺很忙沒有時間陪她。

恩地接着說:“好可惜啊,才剛認識岚哥哥就要跟你們分別了,好舍不得啊。”

憶心拉着她的手:“我也舍不得你呢,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帶着岚哥哥一起?”

“嗯,帶着他一起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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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鈎?”

“拉鈎!”

“啊,對了。”憶心把黑莓手機給她:“這個送給你吧。”

“真的?這個可是你剛買的新款啊。”恩地很小心的接過。

“回國就用不了了,幹脆送給你,等我回國了再買新的。”

恩地露出羨慕的表情:“臭丫頭,我可真妒忌你啊!”

回國的前一天,憶心在家收拾行李,一個大大的旅行箱塞的滿滿的。當時來的時候兩手空空,這才半年就多出了不少必須要帶走的東西。

收拾完畢,去廚房拿了個蘋果,剛洗好走出來,就聽見門砰的一聲好像被人撞開。下一秒修岚滿頭大汗的出現在眼前,面目凝重,臉色蒼白。

憶心望着這樣的他,有種不好的預感,聲音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怎麽了?”

修岚死死的盯着她:“爺爺去世了。”

憶心手裏的蘋果掉在地上。

他們倆對視很久,修岚上前一步抱住她:“不要怕,我們這就回家。”

憶心反抱住他顫抖的身體,聲音有了哭腔:“嗯,不怕,我們都不怕。”

買了最快能飛回中國的一班飛機票也沒趕上見到爺爺最後一面。

随着爺爺的去世,他生前一手創造的中國第一娛樂帝國韓氏似乎也在一夕之間改頭換面。爺爺曾經的手下,他身邊的一把手楊立取而代之登上了韓氏的最高位。

沒有人能為憶心和俢岚解釋,為什麽在修岚出國的那一天爺爺就去世了,他們卻到今天才得知這個消息。

憶心和修岚同時失去了他們最親的親人和最敬重的長輩。

捧着爺爺的骨灰,淚還沒有流幹,那個曾經對他們無比親切的楊叔叔便一臉冷漠的告訴他們:現在他們居住的韓家別墅,已經是楊家的財産。

修岚的工作全線暫停,手頭所有資源都被收回,之前接的電視廣告全部改由他人接手。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他還傻乎乎的待在韓國。

在岚裏,他還幻想着自己将會成為這個世界上最頂級耀眼的明星之一。

那些曾經無比忠誠的,在爺爺手下兢兢業業的叔伯們,沒有一個朝他們伸出援手。

韓氏的王子和公主,曾經是人人巴結的對象,現在就好像腐爛的垃圾,人人避而不及。

轉眼之間,他們從雲端掉到了泥潭。直到辦完爺爺的葬禮,他們才有精力回味這一切。

憶心這幾天似乎要流完這一輩子的眼淚,她的眼睛總是紅腫着,好像壞掉的水龍頭,忽然間眼淚就會止不住的流下來。

“哥哥,怎麽辦,爺爺死了,我們無家可歸了。”

修岚這幾天的臉色比白更蒼白,嘴唇也淡的快沒了血色,他的聲音還是堅定:“妹妹,只要我們兩個在一起,那就是家。”

憶心醒過來的時候俢岚已經出門。周圍彌漫着酒店裏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白色的床單白色的被罩,周圍是白色的牆壁。

好像在醫院裏一樣。

但是在醫院的病人是樂觀的,向上的。因為他們的病可以被治愈。

而現在在憶心的心裏全部是絕望的,她不知道該如何走出現在的困境。

白色的世界,不熟悉的環境,提醒着憶心,這幾天的經歷并不是一場夢。

她坐起身。

床邊的床頭櫃上有修岚留的字條:早飯要吃,我去公司,中午會回來。

她覺得全身無力,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的吃東西,可是真的沒胃口。

起床刷牙洗臉,順便打開電視。

有點聲音會讓她覺得不那麽寂寞。

從衛生間裏出來,電視裏鋪天蓋地仍是關于韓氏的新聞。

前幾日裏幾乎所有的電臺都在播放關于爺爺的曾經,爺爺的事跡,今天開始又一面倒的介紹起新的接班人。

生老病死,改朝換代,要不是當事人,哪能體會當中的悲痛。

新董事是什麽樣的人她足夠了解了,一點興趣也沒有。舉起遙控器準備換臺,卻被屏幕上的另一個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個人仍然是她熟悉的樣貌,卻帶着她不太熟悉的笑容。

以前他的笑容總是溫暖和煦,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驕傲,斜睨天下。

在他人影下面,打着字幕介紹。

著名影星元賞,韓氏新任總經理。

明明是一樣的容貌卻因為表情的不同就感覺全然陌生了。

憶心全身的血液好像都被凍住了。她雖然還不懂得什麽,但從小就失去父母的她總是格外敏感。

發生這樣大的事,她從韓國回來,一向溫柔的元哥哥卻沒有主動聯系她。就連她抽空打給他的電話,也是無人接聽。

她實在不敢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房間裏的電話沒防備的響起。

會是元哥哥嗎?憶心這樣希夷,飛快的去接起電話,電話裏的聲音很熟悉,卻并不是元賞。

“憶心啊,我是你吳叔,我現在在二樓2801包廂,你下來吧。”

吳擁和楊立一樣,曾經是爺爺最信任的部下。

這些天她和修岚見了太多兩面三刀的人,她實在不知道還應該再相信誰。

但是他們已經身無長物,失無可失。

什麽都沒有,還怕別人再圖謀什麽呢。憶心這樣想着,決定下去跟吳叔叔見上一面。

在電梯裏,憶心想起爺爺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在不知道如何面對別人的時候,微笑總是沒錯的。

無論多麽恐懼,多麽厭惡,多麽不屑,都不該表現出來。

富家千金的臉上應該只有矜持的微笑。

她對着電梯裏的鏡面彎了彎嘴角,雖然勉強,卻也比面無表情好了太多。

爺爺,怎麽樣,我做的不錯吧?

包廂裏除了吳擁以外還有一個穿着西裝的陌生男人。

“吳叔叔。”憶心微笑着行禮。

“憶心,坐吧。”吳擁望着面前的纖弱少女,心疼道:“還沒吃飯吧?我點的都是你愛吃的菜,待會兒多吃點吧。”

前幾天在韓氏大樓吳擁連正眼都沒瞧他,現在示好是什麽意思?憶心到底年紀小,沉不住氣,忍不住斂了笑容,問道:“吳叔叔今天叫我過來做什麽呢?”

“憶心,在韓氏我沒法幫你們兄妹出頭,你別怪我,我也有我的苦衷。”

憶心沉默。

吳擁嘆了口氣:“這位是言勇,他是你爺爺的律師,董事長生前立了遺囑,給你和俢岚留了遺産,但是需要你們滿十八歲才可以繼承。在你們十八歲之前,你們的財産由這位言律師替你們暫時保管。”

“遺囑?遺産?爺爺不是心肌梗塞猝死嗎?他什麽時候留了遺囑遺産?”

言勇打開身邊的小皮箱,将裏面的文件遞給憶心:“韓老先生三個月前就做了財産轉移和公證。您将在十八歲時繼承他給您留下的二十二億人民幣。我是您的托管人。”

窮養兒,富養女。憶心的爺爺很好的貫徹了這一方針。她從小到大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對錢沒什麽概念,因此眼下得到這筆巨款也沒有特別的興奮。只是想到了爺爺,鼻子一酸,眼淚又流了下來。

“韓老先生還留了韓氏15%的股份給修岚少爺,同樣,修岚少爺也要到十八歲才能正式繼承。”

哥哥今年十六歲,還要兩年,憶心默默擦拭眼淚。

言勇将遺囑上的內容一條條的仔細念完,整個包廂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吳擁嘆了口氣道:“楊立想要修岚手上的股份,注意力主要放在他身上。早上我瞧見修岚去了韓氏,楊立的人放松了些,才有機會來見你。董事長生前托我好好照顧你們,可眼下我被楊立猜疑自顧不暇,只能辜負董事長的囑托。”

“吳叔叔今天能來見我這一面我已經很感激了。”憶心卸下了防備,誠心誠意道。

爺爺曾經說過,沒有誰有義務一直為自己做什麽,利或者情,都是善變的。人生在世,什麽都要靠自己,只有自己才不會變,最靠的住。

她這幾天總是想起爺爺曾經說的話。爺爺說的話教她怎麽走以後的路。但那時候的她生活在爺爺撐起的天空下,又怎麽會懂得。

吳擁道:“現在想起來,董事長果然深謀遠慮,之前就給你們入了美國國籍。以目前的局勢,我覺的你和修岚還是不要留在中國比較好。”

“是。我會和哥哥商量。”憶心輕聲說。

“憶心,”吳擁猶豫了一下,道:“元賞現在是韓氏的總經理。”

憶心的心又被刺痛,整個韓氏都知道曾經的她最喜歡跟在元賞屁股後面。

“是,早上看到電視了。”她努力讓自己自然的說出這句話。

“你爺爺有句話要我告訴你。”眼前這個孩子也是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他無法苛責她,只會盡力的幫助她。

吳擁一字不差的将韓董事長臨終前說的話告訴她:“憶心啊,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越聰明的人越容易被自己的自信蒙蔽。擦亮眼睛,今後的路,好好的走下去吧。”

“吳叔叔,”憶心覺得腦袋發脹,她忍不住問:“爺爺的死是不是有什麽隐情?”

吳擁搖了搖頭:“我不能說,因為我沒有證據。但是只要是秘密,就一定會有解開的那一天。”

修岚的留言說了中午會回來,但憶心直到晚上才見到他。

在那之前她一直乖乖的坐在酒店房間裏等他。

那頓午餐最後她也沒吃多少。她想起吳叔叔最後對她說:我會一直站在你們這邊,但是眼下,我能做的,也就這麽多。

她忽然明白這十四年來她一直是個無用的人,面對這樣的局面,沒有他人的幫助,她什麽也做不了。

修岚推開門就看見憶心瘦小的背影。她本來就不胖,這幾天又消瘦了不少,讓他有些心疼。

憶心聽到聲音轉過頭:“哥,你回來了。”

“去吃飯吧,照顧好自己才行。面對敵人,不能還沒戰鬥就先倒下了。”

憶心點頭微笑:“好。”

修岚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

憶心忍不住皺眉:“哥哥也太奢侈了,咱們現在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修岚給她倒上果汁:“沒事,吃吧。出道後背着爺爺存了些私房錢,養活你沒問題。你看,有時候不聽爺爺的話也是有好處的。”

兩人回想起從前的調皮搗蛋,相視一笑。

一笑過後氣氛又沉寂下來。

“今天……”

“今天……”

同時開口。

修岚道:“你先說吧。”

憶心說:“今天吳叔叔來見我,告訴我爺爺給咱們留了遺産。”

修岚點點頭道:“今天楊立說可以跟我重新簽約,條件十分豐厚。”

“為什麽。”

“他想買我手裏的股份。”

“賣嗎?”

“不賣。”

“不賣的話會怎樣?”

“無限冷藏。”

“……”

修岚現在正當紅,憶心知道無限冷藏對于他來說是多麽大的打擊。

“成為頂級明星不是哥哥的夢想嗎?”憶心澀澀的說:“我們有錢,沒必要活的這麽為難,就算賣掉股份……”

修岚搖搖頭,打斷她:“韓氏是爺爺一手創造的,作為韓氏的血脈,我怎麽能就這樣看着爺爺的心血落到別人手裏。要是守護不了自己想守護的東西,就算站在世界的頂端又有什麽用呢?”

是的,她也沒辦法就這樣活。爺爺忽然間死去,韓氏忽然間易主。她也沒辦法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

修岚道:“爺爺的幾位律師都很忠心,下午我去事務所大略的查了查。爺爺在你離開中國後就慢慢的把手中的不動産都折換成了現金,還做了個人財産公正。這件事在一個月前才慢慢完成。之後爺爺手中原本持有的韓氏40%的股票轉了17%給楊立,8%給元賞,最後還剩下15%留給我。”

憶心有點懵:“爺爺那麽讨厭元哥……元賞,怎麽會給他股份?”

修岚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覺得爺爺安排這一切的時間太巧合了。他好像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麽。要不是他做了這麽多,就憑咱們,遠不可能得到現在這些。”

“他早就知道什麽?難道爺爺他知道自己會死?”

“看起來就好像是為了在他死後的我們做打算。難怪那時候爺爺知道你去韓國也沒有派人把你從韓國抓回來。”

憶心揉着眼睛道:“我那麽不聽話,爺爺還為我打算。”

“笨蛋,我們是一家人。”

“一定是楊立要害爺爺。”

修岚點頭:“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心虛的連爺爺的屍體都不讓我們見。”

“元賞是幫兇。”憶心咬着牙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她的心跟着一疼。

這個名字一出現,修岚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雖然他心裏有想到,之前卻不敢說出來。如今憶心雖然說了,看着她的表情,他也沒辦法松一口氣。

“憶心,我打算去美國學音樂。”修岚說:“反正現在待在這裏也沒用,等到了十八歲再以堂堂股東的身份回來。查清事情的真相。”

“那我呢?”

“你當然是跟我一起。”

憶心沉默,她可以忍耐可以等待,但是接下去她想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哥,我不去。”

“你想怎麽樣?”就剩他們兩個人了,修岚不希望成為她的家長約束她,而是尊重她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我想回韓國。”雖然不知道回去幹嘛。只是不想獨自留在中國,也不想只做哥哥的小尾巴。

幸好之前那半年打了好基礎。讓他知道她一個人也可以生活。

修岚皺眉思索:“其實你可以去日本,找上川叔叔,爺爺曾經救過他的命,他絕不會背叛爺爺。以他現在勢力,也絕對能夠庇護你。”

“不要。”憶心斬釘截鐵的否定:“我才不要去日本,日本的文化怪怪的。我要回韓國,那裏也算是咱們四分之一的故鄉。”他們的奶奶是韓國人,在他們身上有四分之一的韓國血統。

望着憶心的堅定,修岚終于點了頭:“好,你要回韓國,那就回韓國吧。每個月我都會去看你,兩年後你再和我一起回來。”

“好。”

憶心重新返回韓國。

之前回國前收拾的箱子仍然立在客廳裏。

因為走的匆忙而沒有帶走。

還有那一天失手掉在地上的蘋果,依然靜靜躺在那裏,只是沒了光鮮,已經腐壞。

這個房子一切如舊,連灰塵都沒落上多少。

畢竟才過了兩個星期。

可就是這短短的半個月,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

修岚說現在這套房子已經記在了她的名下,也是她在韓國期間爺爺做的。

此刻修岚正在去美國的飛機上。

“憶心,你還喜歡元賞嗎?”他在臨行前這樣問她。

她搖頭。喜歡應該是讓人開心的,但是現在她只要一想起元賞,腦海中就是一片黑色。

他沒有聯系過她。

她也沒有再聯系他。

聯系上又怎麽樣呢,就算用最惡毒的詞來咒罵他,也不會讓她好過一點。

對于楊立,她更怨恨元賞。

第一次被自己信賴的人背叛,她才發現自己的喜歡是多麽的幼稚。對于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怎麽能稱得上喜歡。

或許她更應該怨恨自己,為什麽到現在她還期待着元賞能向她解釋他跟這一切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的元賞哥哥,會在紅透半邊天的時候也背着她去游樂場,會給她買她最喜歡的香草味冰淇淋,會在她餓的肚子咕咕叫的時候下廚做炒飯給她吃,在她哭的時候哄她,在她氣的時候逗她笑。

她的回憶定格在他的那個高傲的笑容上。

她第一次看見他那樣笑,多麽希望電視上的那個人不是元賞哥哥。

她的心好像難受的揉在了一起。

喜歡一個人怎麽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

她還喜歡他,可是她不準自己再喜歡他,她不能再喜歡他。

“早戀總會叫人吃些苦頭。等你長大了,會有很好的人來愛你。”修岚說。

憶心彎起嘴角,露出燦爛的笑容不叫他擔心:“哥,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憶心把所有的門鎖都換掉以後把自己重重的扔在床上。

一個人的房子裏好安靜,安靜的讓人覺得恐懼。

她想爺爺,好想好想。慈祥的爺爺,嚴厲的爺爺。

上一次在韓國,明明同樣是見不到面,明明同樣是思念,為什麽這一次卻會有絕望的感覺。

見不到了,這個人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不要總是沉浸在悲觀的情緒裏,修岚這樣說。

憶心躺了很久,也沒有覺得更好一點。

不能這樣一個人待着,會瘋掉。

她起身,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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