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床前明月光

江輕回到坐席上,和旁邊的兩位老師聊起了剛才的四位選手,私下交流的話,三人意見其實差不多。

蘇鴻儒有點開心:“小江,沒想到你看人眼光挺準的,不錯。”

“我也只是憑着感覺來。”江輕笑了笑,“你們二位更讓我折服,有機會一定要和你們切磋切磋。”

蘇鴻儒樂道:“哈哈哈,你雖然年輕,但是經驗可不比別人少。你的好幾部戲我都看過來着。”

“是嗎?”江輕覺得有點飄,“那蘇老師你最喜歡哪部戲啊?”

“最喜歡的話,還是《舊人》吧。”

“哈哈哈你好賊啊,這部戲都不是我主演的!我出場不到五分鐘。”

“可那最後幾分鐘多精彩,一個六歲的孩子,能讓所有觀衆哭出來,是天賦!”蘇鴻儒說到這裏還笑了起來,“看《舊人》的時候,我還躲在出租屋裏偷偷哭來着,哎,那部戲是真好。”

《舊人》獲得無數大獎,還拿下了國外的金葉子獎,幾乎沒有人說不好看。

江輕被他說得有點動情,轉移話題:“那有喜歡我主演的戲嗎?”

“有啊,《無疆》我也喜歡。”

“哈哈哈哈老師你真的賊。”

蘇鴻儒聽他這麽說,也不覺得被冒犯,反而跟兄弟似的親近了幾分。自從事業成功後,就很少有人敢當面調侃他了。

蘇鴻儒笑問:“你說說,我哪裏賊了?”

“你說的都是獲獎的片子,就算沒看過,也能說出名頭來。”江輕理直氣壯道,“我就不一樣了,我是真喜歡你的戲。你早期的那部《最後一個人》,演的趙公公可真是太入戲了。我在家練了很久,始終練不出你那股勁兒。”

“哈哈哈哈你小子,我那麽多高大帥氣的形象,你竟然喜歡我演的太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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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互相逗趣,直到現場導演宣布接着錄制時,才意猶未盡地結束話題。

杜悅寧介紹下面出場的兩位選手,語氣掩藏起了激動之情:“接下來要上臺競演的徐佳呈和藺尋,他們要合配的經典影視片段是——《無疆》!”

蘇鴻儒側頭和江輕對視一眼,一同笑了。

臺下早已從介紹選手時鼓起了掌,直到念出《無疆》時,歡呼聲差點掀翻屋頂。

在座的不少觀衆從官宣時就在吃瓜,尤其是對江輕和藺尋的互動,實在太令人期待了!

結果現在藺尋不僅要配江輕的劇,還要扮演江輕的角色!

好刺激!好喜歡!

江輕明顯感覺到原來還四處轉動的攝像機再次集中在他兩側,不由整理好表情,看向舞臺。

《無疆》是他七年前拿到金羊獎的作品,也由此成了最年輕的影帝。可惜沒過幾天,隔壁金鴨獎的影帝就爆出吸.毒醜聞,一時間鋪天蓋地都是這些消息,把他獲獎的事完全壓制下去了。

《無疆》講述的是一個富二代不服管教,剛進大學不久就和家裏人鬧翻,一氣之下跑去了中東。

在中東曬了幾天太陽,四周閑逛後,覺得沒什麽勁,打算回國去。可就在這時,他所在的地方爆發了戰争。

四周彌漫硝煙與塵埃,他第一次與死神面對面,恐懼盤旋在心頭,就在他以為要回不了家的時候,突然遇上了一群人。

他們有序地分布四方,穿着白大褂,争分奪秒地找尋着傷患。

而女主便是其中一位畢業沒多久的醫生,見他沒受傷,便催促他幫忙擡擔架,上面躺着一位渾身是血的傷患。

穿過槍林彈雨,他和醫生們安全回到了救治中心。

他才知道,這是一群無國界醫生,包括女主在內一共有四名華籍醫生,因此對他很親近。

暫時去不了機場,一位年長的醫生便讓他留在這裏,等混亂期過去再回家。

他每天呆在醫院裏,看着、聽着,外面槍聲彈雨,裏面傷患痛苦吶喊。而在這之間不斷穿行的是那群白大褂,每日在戰場上争分奪秒地搜尋病人,緊急帶回醫院救治。

某日,女主遲遲未歸,他不知哪來的勇氣沖了出去。找了很久,才在一個破舊的房屋門口找到人。

她抱着個十來歲的孩子,孩子腦袋上都是血,已經沒了呼吸……

她輕輕拍着孩子的背,淺笑低聲唱着安眠曲,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了下來。

他仰天看向天空,眼眶微紅。将失魂落魄的人帶回去後,第二天又見她精神滿滿地準備外出。

他想攔,攔不住。

對方說了一個很可怕又真實的詞——習慣了。

但是必須打起精神,外面很多很多人,正在流血。

他加入了救治小組,白天出去擡擔架,晚上和醫生們學習如何包紮和急救。雖然他很混,但好在英語不錯,溝通無障礙,還會講點葷段子逗病人們開心,病房氣氛開始好了起來……

江輕剛才見到藺尋穿的那身衣服和莫西幹頭的發型時,就猜到是這部戲了。又是一男一女合配的話,應該是結局時的那一段感情戲。

其實這部戲感情戲并不多,更多的是戰争與醫患之間的故事,但為了票房考慮,最後還是加了這段戲。

大幕拉開,舞美道具已經布好了景。

烈陽、沙漠、硝煙和灰塵……

藺尋和徐佳呈一起上臺,神情輕松地說着病房裏發生的趣事,視線卻在四周張望,不放過任何一個傷患。

走了一會,藺尋突然停下腳步,視線飄忽,不大确定地問:“我要是回國了,還能再見到你嗎?”

在這短暫的接觸中,他早已愛上了這個年輕又堅強的姑娘,她比父親安排的那些富家千金更真實,也更心疼。

鬼知道他為什麽會嘗到心疼的滋味。

對手徐佳呈十六歲出道,一直演配角,觀衆都是知道這麽一號人,再深的印象就沒有了。

不過她現在才二十二歲,少女心思演得十分自然。

她臉色一紅,別過頭不看對方,轉過頭時又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等你下次來的時候,我請你去這裏最好的餐廳吃一頓。”

藺尋摸了摸牛仔外套的銅扣,抿了抿嘴,又使勁撓了下後腦勺,撥亂了發型,悶聲道:“你要在這呆多久啊?”

嘴上說着,他悄悄去牽對方的手。牽到後,還原地蹦了一下。

江輕微眯起眼,這個動作是藺尋自己加上去的。

他的那版是直接攔在了女主面前,霸道又痞氣讓對方和他一起離開。

而藺尋這個小動作不經意間展示了主人公面對愛情時的狀态,緊張小心期待,像是小孩偷偷握住了糖。

“我也不知道。”徐佳呈臉色微紅,手僵硬着,視線四處亂飄,突然在某個方向頓住了。

那裏倒着一位女士,跑近一看,竟是位孕婦,腿上留着血,正痛苦地捂着肚子。

兩人二話不說,默契地将孕婦背在他身上,藺尋彎着腰往前走了十來步,突然聽見背後一陣痛苦的叫聲。回頭一看,頓時臉色慘白,僵在原地。

不知從哪飛出一顆子彈打中了徐佳呈的小腿,血浸濕了牛仔褲,連大褂上都沾了不少。

他小心又急切地跑回去,準備放下孕婦,卻聽對方說:“別管我,快回醫院,她的羊水破了,得趕快接産。”

藺尋臉色緊繃,手開始顫抖,來回組織語言,顫聲說:“可是你……”

徐佳呈捂着自己的腿,臉上直冒冷汗,冷靜地撕開袖子給自己包紮:“快走,我去那間屋子躲着就好了,你早點回來接我就好,小心點。”

兩人沉默了半分鐘,藺尋眼眶微紅,牙關緊閉。身上的孕婦痛苦地哼了兩聲,他立即扶好背上的人。

“我愛你。”藺尋突然開口,冷靜得仿佛不是剛才那個羞赧的大男孩。

徐佳呈手一頓,擡起頭,臉上髒兮兮的,笑容卻異常燦爛:“你是真的愛我嗎?你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我知道。”藺尋沉重道,嘴邊緩緩綻放一個笑容,“所以我得走了,你等我。”

說完,他背着孕婦轉身而去。在這剎那,一滴熱淚從眼角劃過,落在臉頰上。

恢宏悲怆的背景音樂響起,不少觀衆已然紅了眼眶。

藺尋邁着沉重的步子,不能摔倒不能跑。

“stopplease,sto’sjustadoctor!please,please……”他喃喃低語,聲音逐漸放大,夾雜着難以忍耐的哭腔,祈求着那些開槍的人能放過無辜的她,無辜的民衆。

身後再次再次響起一聲槍聲,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舞臺燈光暗了下來,随後響起一聲藺尋嘶吼般的哭聲,直至破了音。

黑暗中,響起了嬰兒的哭聲。

觀衆:“嗚嗚嗚嗚……”

燈光重新亮起,這一幕和電影鏡頭用了一樣的效果。

電影在這一鏡頭黑了下去,留給觀衆無盡的思考,關于戰争,關于無國界醫生的關注。同時又勾起了好奇心,女主有沒有死?男主後來怎麽樣了?

江輕當時坐在電影院,當這一幕結束時,所有觀衆都驚訝了一番,不分你我地讨論起來,難以置信就這樣結局了?!

當然不會,當嬰兒哭聲響起時,幕布又亮起了起來。字幕上的演職員表開始上滑,但是畫面還在繼續。

一雙細長瘦弱的長腿出現在畫面裏,女主在産房外看着孩子們,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向一間辦公室。

“姐姐的孩子真可愛。”

“是嗎?我們也生一個吧。”

江輕從電腦前偏過頭,留着一頭幹淨利落的短發,面目幹淨,稚氣的臉龐上多了成熟穩重的味道。

他披着一件合身的白大褂,賤兮兮地看着她笑。而後起身扶着她坐下,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放在她面前。

“去嗎?”

兩人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畫面最終停落在桌上的紙上。

——無國界醫生申請表。

“江輕,你作為主演,覺得這段怎麽樣啊?”主持人的話拉回了他的思緒。

他直直地看着藺尋,說:“藺尋,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之前吹得彩虹屁終于不是閉眼瞎吹了!

觀衆們從剛才傷感的情緒中拉回來,紛紛鼓起了掌。

藺尋燦然一笑:“多謝江老師的認可。”

“你很有潛力,我很看好你。徐佳呈表現得也不錯,加油。”

“沒了?”主持人追問。

江輕知道是要他再多說幾句,這兩三句點評完全沒有爆點,節目組費這麽大心思,肯定不可能就這麽平淡地錄制完的。

他想了想,笑着禮貌地說道:“藺尋你是什麽絕世大、大寶貝!名品美貌再加上無——與倫比的實力,這個表演必須在我們心裏珍藏!我現在只想賦詩一首,來表達對你的欣賞。”

藺尋目光幽幽,看着燈光下時而深沉時而靈動的人,眼含笑意,莞爾道:“請。”

“床前明月光,藺尋世無雙。”

“舉頭望明月,少女心上慌。”

觀衆:!!!

媽的,絕了.jpg

導演笑了,這期節目要火了。

觀衆笑了,這江輕絕對是吃錯藥了。

主持人杜悅寧笑問藺尋,對江輕的稱贊和詩有什麽想法。

藺尋:好優美的中國話。

他沉吟片刻:“你說得對。”

江輕:……

表面笑眯眯,心裏MMP。

騷還是你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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