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談話

走廊一時安靜得仿佛落針可聞,片刻後,響起幾聲清脆的骨頭作響的聲音。

江輕捏了捏手骨,側身面對着他,眼神銳利,咬牙切齒道:“你說什麽?”

藺尋眉目含笑:“我想要你加入我的工作室。”

江輕呆愣一瞬,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什麽工作室?”

藺尋擡手看了眼腕表,時間很晚了,提議道:“這事一時半會說不清,你先休息吧,明天再說。”

江輕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是他的緩兵之計,便說:“最好是有正經事,不然……”

說着,他視線微垂,看向對方的下半身。

藺尋脊背一涼,雖然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可他察覺到對方的眼神肯定很熾熱。

他慌亂地推門而入,後背緊貼在門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略有些燥熱地扯着衣服領口扇風。

這江輕真是,越來越不知道遮掩心思了。

他脫掉衣服,走向浴室,水溫比平時低了一點。

翌日清晨,旭光已見跡象,而某個地方也是生機勃勃。

藺尋低頭看了看下半身,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雖然是習以為常的事,但今天有點格外精神了。

在小區公園裏晨跑後,又去買了好幾種早餐,才回去準備用美食蠱惑江輕。

可是對方好像不在家,接連按了十幾遍門鈴都無人應答。若是在平時,對方早就打開門進行晨間第一項怼人活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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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起床氣而怼人的人,總是很好玩,也很容易順毛。

一袋早餐就能把炸毛貓給撸平了。

江輕坐在辦公室裏啃包子。

桑一早上的飛機,一到機場就去就去附近的早點鋪買了他愛吃的包子。

“輕哥,桑院長說他想擴大一下規模,再建個音樂房和畫室。”

聞言,江輕将剩下的包子放回她手裏:“這就是你買包子的理由?”

“當然不是。”桑一呆住,眼神有點慌,“要不是太遠,我天天都想跑去給你買包子。我不是那個意思......院長跟我提了兩句,他不好意思開口,還讓我別說來着,可是有的孩子有天分......”

她抓耳撓腮地解釋,認真地看着對方,懊悔道:“對不起,我不該......你快點吃包子吧,要涼了。”

話落,手裏的包子又被江輕搶了去。

他三兩口啃完包子,擦了擦嘴:“瞧把你給急的,院長想要建就自己申請,拐着彎讓你帶話是什麽意思。認識這麽久了,只要理由正當,我有過不投錢的時候嗎?”

桑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院長他生病了,直接找你的話,怕你認為他是故意要錢的。”

江輕一愣:“嚴重嗎?”

“剛出院。”

“嗯......有空我去梧桐鄉看看吧。”看着桑一有些激動的眼神,他笑了笑,“就解約後吧,忙完這陣子,我們就一起回去一趟。”

“好!”桑一開心地笑了起來。

房門由外而內打開,舒彤拿着一疊文件進來,聽到他們有說有笑的聲音,心情也好了不少。

“少東家來公司了,和藝人部的經理在開會,估計是在商量你的事。”

“恭候大駕。”

看來昨晚讓陳經理聯系他的人是少東家,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對這人的交集幾乎為零,只知道他叫白邦楠。留學歸來,有接管瑞華娛樂的勢頭。

半小時後,舒彤收到消息,拿上文件和江輕去會議室。

會議室正上方坐着一位衣裝革履的男人,面目清瘦,在富二代裏算得上青年才俊。

但在江輕眼裏,不過是一坨行走的富二代而已。

對方翹着二郎腿,漫不經心地看向他們,在江輕身上頓了片刻,才移開目光。

右側坐着藝人部經理,舒彤在他對面坐下,江輕則安靜地坐在她旁邊。

兩邊客套幾句,便直接進入了正題。

經理率先發問提前解約的原因,并給出否定答案的一二三點理由。

舒彤則将近一年半年的所有資源項目一一展示給他們,并拿出簽約條款,裏面明确指出每年給一部電影和代言的保底資源。

經理表示江輕簽約時風頭正盛,但現在顯然已經無法帶起更大的流量和市場,公司必須審時度勢做出判斷,能者多勞,勝者為王。

江輕在心裏嗤笑一聲。

将資源全部傾斜到新人身上,利用自己的名聲去給新人鋪路,甚至在一場綜藝比賽裏讓他不顧聲譽去故意敗給別人......這就叫能者多勞?勝者為王?

他們有多能?

“別逼逼了,就說解不解約吧?”他開門見山道。

經理餘光看了一眼白邦楠,據理力争道:“合約還未正式到期,你可以不用這麽急,何況陳經理給你物色了新綜藝,最後幾個月你就加把勁,我們和和氣氣地正式解約多好。”

“哦,什麽綜藝?”他淡然看向對方,單手放在桌上,手指輕敲,神色有些張揚。

“這......具體是什麽我也沒問,但陳經理一直放在心上的,特地和我囑咐一遍。”經理是三年前來的人,一直是和舒彤溝通工作,沒怎麽和江輕打過交道。

但以現在的談話來看,他似乎有點小看對方了。

即使再年輕,到底也是在圈裏混了這麽多年的人,只有裝傻充愣的,沒有不精明的。

最近江輕因為綜藝而重新吸引了一波熱度,哪怕只有最後幾個月,也是在合同履行期間,必須得服從公司安排。

他能想到的,江輕自然也會想到。

江輕不再打太極,直截了當地說:“我現在就要解約,不然就走法律程序吧。看看是我這個過氣演員耗得起,還是你們這一個公司願意耗費時間和精力。聽說,公司最近在準備上市了?”

經理:“……”

原來抓住了這個地方,公司上市前不能出現纰漏。

如果兩邊打起官司,無論輿論怎麽發展,對上市都是一個不小的風險。

因為一個即将到期的演員而冒着這麽大的風險……這不是劃算的事。

經理将目光放向白邦楠。

白邦楠突然笑了一聲,鋒利的視線投向江輕,道:“我們簽個對賭協議吧,未來五年內我們給你絕對的自由,但你給公司要帶來……”

“我拒絕。”江輕直接打斷他的話,有這自由,他自己單幹不行嗎?

對賭說得好聽,但始終牽制于人,反正都要冒風險,他不如自己擔全責。

白邦楠沉默地看着他,良久,才扭頭吩咐經理:“去準備解約事宜吧,我們瑞華不需要離心的藝人。”

江輕淺笑起身,懶于多費口舌,點了一下頭:“多謝,提前祝賀公司上市順利。”

白邦楠目送他和舒彤離開,剛走到門口,江輕側頭和舒彤說說笑笑。

側臉完美無瑕,笑意直擊心底,盤靓條順……可惜,他喜歡單純那一挂的。

江輕這種顯然不再單純,心裏跟明鏡似的。

又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說:“汪明知呢?讓他來見見我。”

敢大半夜的威脅他的人,可沒幾個。

十幾分鐘後,汪明知走了進來,穿着一件簡簡單單的白T,和之前濃妝豔抹的妝容不同,這會煥然一新,俨然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白邦楠面露欣賞之意,示意他坐在旁邊,椅子向左邊挪動一下,正視着他:“你膽子很大,有什麽想說的嗎?”

汪明知看了一眼經理。

白邦楠順着視線看向經理:“你先去工作吧,江輕的事趕緊處理了,別鬧大了,要是我爸生氣了,我可保不住你們。”

“好,我這就是去辦。”經理說起文件,餘光瞥了一眼對面的汪明知,暗自咋舌,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在為誰感到惋惜。

待大門關上後,汪明知才從剛才的話語中回神,打探道:“江輕真的要解約了?”

“怎麽,這不是你想要的嗎?”白邦楠嗤笑道。

“是啊……”汪明知手指微縮,明明是應該開心的事,可真到了這一刻,心底突然冒出了一絲茫然。

白邦楠道:“說說吧,你是怎麽調查我和高遠喬的事的?”

汪明知收回思緒,迎上對方打量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豁出去一般,握住了他的手:“因為我嫉妒高遠喬啊。”

白邦楠低頭看了看兩人交疊的手,擡眼看向對方明豔清新的臉龐,輕聲笑了一下。

一上午舒彤都在和經理處理合同的事,外賣都快涼了,才回到辦公室,快速三兩口往嘴裏刨了幾口飯,擡頭看着一臉期待的二人。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舒彤面無表情的臉終于裂開一絲縫,展顏笑道:“成了,下周正式解約,《我是演員》的報酬還是按原合同來算,其他的利益都分割清楚了。我的辭呈也遞上去了,一一本來就沒跟公司簽約,走的是你的私人賬戶,省了不少事。”

桑一放下筷子,海豹鼓掌:“可以回家咯。”

江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笑罵道:“你哥馬上就失業了,你還笑得這麽開心。”

桑一捂着腦袋笑:“輕哥終于自由了。”

是不是真的自由還兩說,萬一下一步又落入到另一個大網裏了呢。

下一步棋,一定得慎重。

吃完飯後,他看了眼時間,準備回家。

剛一打開門,就見高遠喬鬼鬼祟祟地在門口徘徊。

“有事?”

高遠喬肩膀一顫,扭頭看向他,嘴唇抿了抿,嗫嚅道:“師兄,我有事想和你說。”

公司人多嘴雜,江輕帶着他去了附近的私人會所,酒水飲料甜點下午茶應有盡有。

大堂有調酒區、桌球區和棋牌區,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一起,聲音時大時小,并不影響角落的雅間。

江輕點了杯美式咖啡,見高遠喬抱着一杯牛奶,奇道:“不喜歡咖啡?”

高遠喬點點頭,又搖了下頭:“喜歡,但是我神經比較衰弱,喝了會睡不着。”

江輕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卻被一個電話打斷。

他看着來自“臭屁蠢豬!”的語音電話,疑惑地皺了下眉,問:“什麽事?”

臭屁蠢豬說找他有要事相商。

他心說這頭豬能有什麽要事,正欲推脫,就聽對方提到了《新家園》,他頓了一下,說:“現在有點事,忙完了我再聯系你。”

挂斷電話後,他迎上高遠喬好奇的目光,解釋道:“一頭豬的電話而已,人生在世,總得跟各種生物打交道。”

高遠喬猛吸一口牛奶,突然好奇自己在江輕眼中是個什麽生物。

他轉了轉眼睛,半晌,才鼓起勇氣說:“師兄,要欺負你的人是汪明知。”

江輕:“……”

就這?

太陽這麽大,犧牲精致的午睡時間來陪你喝牛奶,還搞得這麽神秘,結果……就這???

……等等。

“為什麽這麽說?”他一副完全不知情的語氣,把對方騙了去。

高遠喬似乎在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好半天才悶聲道:“我不小心聽到了電話。”

江輕一頓,擡眼看向他,大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眉頭微皺,語氣溫度陡然降了下來:“你和白邦楠是什麽關系?”

吸溜。

高遠喬喝着牛奶,沒敢擡頭看他,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江輕見他這樣,委婉問道:“你……該不會在和他戀愛吧?”

高遠喬停下動作,擡起頭,眼睛亮亮的。

江輕心道這孩子要完。

“真的只是戀愛?”

“他愛我,我也愛他。”高遠喬點點頭,小聲又鄭重地說着,偷偷看了一眼江輕的表情。

這是他第一次和別人聊起這事,按理來說,這種事最好是永遠不叫外人知道。

但對方是江輕,是他的偶像。自動加上粉絲濾鏡後,總覺得對方是與普通人不一樣的。

可是……偶像的臉色好像有點難看。

他讪讪地埋下頭,懊惱一時多了嘴,而後又升起一陣後怕。

萬一偶像也和經紀人說的那樣,瞧不起他或者是爆他黑料怎麽辦?

氛圍突然凝重起來,一時只聽得見攪拌咖啡的聲音。

半晌,江輕淡淡地抿了一口咖啡,笑道:“愛?你是在說這個字嗎?”

高遠喬不明所以,只點了點頭。

“難得,竟然還有人相信圈裏有愛可言。”江輕不知想起了什麽,眼底盡是苦笑與自嘲,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好言相勸,“你還年輕,別把愛情看得太重要。”

尤其是對方還是白邦楠這種人,資源豐厚的富二代,身邊人換了又換。

甚至在上午見面時,他都能察覺到對方赤.裸.裸的眼神。

而高遠喬顯然就是初嘗愛情的毛頭小子,傻乎乎的,又很無畏的闖了最難走的一條路。

他提醒道:“好好演戲,好好工作。有時候你知道的,只是別人想讓你知道的,別被假象所迷惑了。”

高遠喬如釋重負地笑了:“好,謝謝師兄。”

這時,桌邊的手機亮了一下,高遠喬拿起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點開一看,對方發了張男人的照片,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只系着一件欲掉不掉的浴巾,那是他最熟悉的人……

外面豔陽高照,他卻感覺掉入了冰窖。

江輕喝口咖啡,發現他雙手緊緊地握着手機,臉色慘白,和方才的小憨憨渾然兩個樣,語氣裏多了幾分不自覺的關心:“出什麽事了?”

高遠喬手指發顫,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師兄,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起身時弧度太大,桌上的牛奶杯被帶到了地上,牛奶順着桌邊滴在地毯上。

然而他顧不上這些,步伐淩亂地往外走。

江輕有些擔心地起身,剛走兩步,手機又響了起來。

想來高遠喬也是有私事,貿然跟去不大合适,便接起了電話,報了個地址,随後吩咐服務員進來收拾一番。

半小時後,藺尋推門而入,聞着房間裏的奶味,詫異道:“你找這麽好的地方,就是為了偷偷喝奶?”

“噗。”江輕一口咖啡險些噴了出來。

他拿過餐巾擦了擦嘴,頭也不擡地說:“你來就是為了扯淡的話,就回去吧,別打擾了這一屋子的奶香味。”

藺尋好笑地在對面坐下,四周看了一圈,幽幽道:“沒有鏡頭,你就不愛誇我了嗎?”

“你先說說事。”

“我要開個工作室,誠邀你的加入。”藺尋正色道,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江輕神色自若地喝口新換的咖啡,莞爾道:“你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想起一出是一出,不愧是從天上掉下、下、來的仙男,吹起牛來也這麽清麗脫俗。”

藺尋:不!我不要這種誇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4-2122:08:32~2020-04-2221:13: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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