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器材室在學校的東門,教學樓在西南方,盛辭凡穿越了大半個學校就為了聽陳教練的兩句訓話。前幾天才被請了家長,今天就被頂風作浪曠了小半堂課,如果再遇上個巡視的茍峰,那簡直……
“站住!”
盛辭凡在心裏給自個兒扇了一耳刮子,好的不靈壞的靈!
盛辭凡咬咬後槽牙,規規矩矩原地的站好,雙手垂在身側,套近乎似的問候:“主任好,您怎麽在這兒?”
茍峰從嗓子眼裏哼了一聲:“你又上體育課?”
盛辭凡抽抽嘴角,腦袋裏已經信馬由缰地開始杜撰借口,教科書式的檢讨脫口而出:“沒有沒有,哪能天天體育課?高三應該以學業為重,端正學習态度,做到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展現嘉禾中學優秀的……”
茍峰不吃這套,甚至對盛辭凡出口成章的檢讨産生了免疫反應,“為什麽曠課?”
盛辭凡眼觀鼻鼻觀心,頂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十分認真地回答:“我對教學樓廁所過敏,所以就來體育館這邊上。”
茍峰背着手,發出尖細的冷哼聲。
盛辭凡如履薄冰地張了張嘴,正要對自己提出的理由進行一波具體化補充時,一坨灰白色且成分不明的分泌物落在茍峰的頭頂。
兩人不約而同地擡起頭,一只鳥雀作案而逃,另一只尾随其後,效仿前面那只逃犯,又掉下一坨排洩物,“啪”的一下落在茍峰的額頭上。
兩只鳥雙雙飛上了“亡命天涯”的遠處。
苦心孤詣打點形象的男人鐵青着臉,說像是硝煙彌漫的古戰場也不誇張。
盛辭凡繃着下颌線,抿緊嘴唇,牙齒咬着口腔裏的嫩肉,不斷地警告自己不準笑不準笑,但是彎起的桃花眼徹徹底底地出賣了他。
茍峰面目猙獰,一雙瓜子眼撐得圓瞪瞪的。
盛辭凡想着必須抓緊時間好好表現,就地取材,從地上抓了一片葉子,皺着鼻子湊過去。
他比茍峰高了一個腦袋一截脖子,輕而易舉的就能看清楚腦袋上的“犯罪現場”。
他用手指小心的撥開茍峰的頭發,發現這位四十不惑的年級主任比他想象中還要……禿。
中年男子頭頂光溜的能反光,全靠兩側的稍顯茂盛的頭發遮擋才顯得不那麽岑亮,此刻幾根雜草被他完全扒開,地中海毫無遮掩的顯山露水。
盛辭凡心猿意馬地想象着自己将來也成了這幅模樣,心裏顫了顫,手也跟着抖了兩下,然後濕噠噠還沒幹透的鳥糞就地在茍峰的頭頂炸開。
“盛辭凡!”
茍峰中氣十足地吼了一聲,隐在樹枝打盹的鳥雀都被吓得振翅而飛,盛辭凡趕緊跳開兩個身位,生怕飛行物因為起床氣給他也抛點肛腸廢棄物。
“主,主任,抱歉啊,你在這裏等會兒,我去給你買點紙巾?”
茍峰擡手自己抹了一把額頭,一股惡臭竄進鼻腔,連打了兩個噴嚏,盛辭凡又往後撤了兩個身位。
“你,你給我去把教學樓的所有男廁所刷幹淨!”
盛辭凡不能接受這個懲罰,“主任,我對那邊廁所過敏。”
茍峰的口氣不容置哙,指着教學樓方向:“我讓你好好脫脫敏。”
一道熟悉的人影撞入視線,茍峰背對着那人,盛辭凡倒是瞧得明白。
那人看見茍峰後,趕緊轉身撤退。
學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法不責品學兼優的優等生……
“嗨,陸修陽,你在這裏幹嘛呢?”
茍峰果然被吸引了過去。
這是能助他逃脫懲罰的一道免死金牌,盛辭凡心裏的如意算盤打得乒乒乓乓響。
陸修陽提着塑料袋的手指緊了緊,對上茍峰的滿面狼狽,禮貌而疏離地問好:“主任好。”
茍峰:……
他忘了詞,心裏又把盛辭凡罵了幾十遍,一個學生面前出糗已經讓他很丢臉了,現在又多了一個,而且還是被各科老師捧在手心的年級第一。
年級第一本來裏就目中無人,他以後還怎麽管教學生?
“主任,給。”
一包紙巾遞到面前,茍峰神色尴尬地接過,“你怎麽回事?”
陸修陽神情自若:“上廁所。”
茍峰抹額頭的動作僵停下來:“你也需要脫敏?”
盛辭凡別過腦袋,思維發散地想象着茍峰失控的表情管理。
陸修陽的目光落到茍峰身後的盛辭凡臉上,不是特別明白茍峰的意思,但下意識地認為自己身為優等生不至于因為一點小事被罰,于是輕飄飄地“嗯”了一聲。
盛辭凡把頭扭回來,四目相對,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被茍峰砸來的咆哮攪得耳膜生疼:“你們兩個給我去洗廁所,立刻馬上,沒洗完不準放學!!!”
免死金牌:……
盛辭凡:???
于是,年級第一和年級倒一因為對教學樓廁所過敏而被年級主任按頭脫敏,原本哀怨不斷的課間變得談資滿滿,嬉笑一片。
“盛哥,這邊坑位有點濕,你過來拖拖。”
“盛哥,這邊味道有點騷,你再沖沖。”
“……”
盛辭凡握着拖把的手上蹦出青色的血管,揚起腦袋對上幾個杠精,眼裏的光芒轉化成晦暗的危險氣息,胳膊随機勾着一個人的脖子:“信不信一會兒讓你們在廁所裏上節課?”
上課鈴響,原本圍着廁所起哄的一群人撒腿就跑,生怕被茍峰抓着一起脫敏。
廁所總算恢複了該有的安靜。
盛辭凡一丢拖把,沖了沖手,拿出手機,手指懶洋洋地劃過屏幕,班群消息99+
洋務運動:誰能告訴我法不責優這條規矩是什麽時候被推翻的?
大飛:從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愛英語:我的王子啊,連洗廁所都清新脫俗。
陸修陽洗廁所.jpg
盛辭凡點開照片,那人拎着個桶,手裏拿着塊抹布,正在擦洗手臺,看着倒是有那麽點…賢惠?
……
事實上,廁所幾乎每個課間都會有保潔阿姨清理,所以并不需要他們怎麽打掃,只不過大家圖個樂子才會刻意調侃。
盛辭凡靠在洗手臺上,點開微信,找到一個空白頭像,名字也是簡單的一個句號,他想了想,在輸入框裏打字:你怎麽回事?
想了想,删掉。
這麽問不太對,你怎麽回事,什麽怎麽回事?
怎麽會遲到?
怎麽會對廁所過敏?
怎麽會被茍峰逮到?
又在框裏打上:洗廁所好玩嗎?
點擊發送。
一分鐘,沒回複。
兩分鐘,沒消息。
……
十分鐘後:白色頭像框的左上角出現一個打紅圈的1,點開——傻逼。
盛辭凡:……
象征性地在廁所為人民服務了一節課,盛辭凡打算去游泳館沖個澡換身衣服,畢竟他有點輕度潔癖,老覺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
迎面碰上打算回教室的陸修陽,臉色極差,這家夥從前就是個事兒逼,一身衣服必須是幹幹淨淨的,整個人都必須是清清爽爽的。眼前這幅樣子,衣服輕輕皺着,幾點水漬落在衣擺上,眉間的戾氣把周身的氣壓連降了好幾個度,怎麽都跟之前的不食人間煙火樣不一致。
盛辭凡:“唉,要不一起去沖個澡?”
陸修陽下颌微斂,習慣使然地端着他那副臭架子,屈尊纡貴地“嗯”了聲。
游泳館在體育館的旁邊,盛辭凡身為游泳特長生,為了方便自己加訓,自然是配備了鑰匙的。
他輕車熟路地開了鎖,然後從個人衣櫃裏掏出一套衣服,白色的圓領T恤,黑色的運動長褲。
“我沒放校服,你将就穿穿,反正都是白色的,混在校服裏面也不明顯,這是淋浴卡,毛巾是新的。”
陸修陽沒有接過東西,只是擡了擡眼睑:“你先去。”
盛辭凡把東西一股腦塞給他:“別磨叽。”
陸修陽把東西塞回去,自顧自地翻衣櫃找衣服,一點沒見外。
盛辭凡嗤聲一笑,索性随他去,抓了一條浴巾就進了淋浴室。
陸修陽在衣櫃裏翻了兩下,盛辭凡是個體育生,衣服也都是簡單的運動服,左右不過是顏色不一樣,黑的白的居多,甚至同一個款式,他都有不一樣的顏色,有點收集控的意思。衣服都用衣架挂着,整整齊齊的,仔細聞聞,還帶點檸檬草的味道。
衣櫃最底層的抽屜沒有關緊,陸修陽從一小道縫裏捕捉到幾片剪影,內褲!
旁邊的兩三個衣櫃大喇喇地敞着,內褲衣服混亂成一堆,毫無章法。
印象裏,體育生就應該是後者這樣的。
盛辭凡擦着頭發出來,混着淺淺的鼠尾草香,陸修陽偏了偏頭,手指不經意一推,把縫合上,随手撈出來的衣服挂在臂彎,意有所指:“你還挺講究。”
盛辭凡不太明白,只是寡言少語地回答:“那是。”
櫃子外的把手上挂着一個塑料袋,袋子上明晃晃的印着“醫務室”三個紅色大字。
盛辭凡對着幾個字怔了怔,好一會兒才撿回了自己的思緒,所以陸修陽遲到,是因為去了醫務室?
盛辭凡:“唉,這是給我的?”
陸修陽輕描淡寫地道:“嗯,然後還被連累着洗廁所。”
盛辭凡尴尬地咳了兩聲,腰杆子挺直,嘴硬:“我哪知道免死金牌也會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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