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盛辭凡沉着臉的時候有點瘆人, 兩人十幾公分的身高差産生了巨大的壓迫感, 方梓心裏悄悄打了記退堂鼓。
起因是他的錯,盛辭凡也知道自己沒資格沖受害者發火,可是這封信他還沒看完, 他和老盛之間很多話是無法當面說出口的,他們都需要一個契機。
方梓敏銳地捕捉到盛辭凡一閃而逝的心虛, 仰起臉氣勢洶洶的, “你憑什麽對我大呼小叫?”
盛辭凡摁摁額角, 嗓子又啞又疼,他哪來的能耐大呼小叫?倒是方梓,聲音不知道壓過他多少倍。
這頭動靜大,大夥兒都被吸引過來。
“你先松手, 咱們好好商量。”盛辭凡軟了語調,掌心灼熱,軟綿綿的沒力氣, 輕輕去撥方梓的手。
方梓觸電般的拍開盛辭凡, 畏畏縮縮地擡眸對上盛辭凡蓄着水汽的黑瞳, 厚唇一抿,狠厲地抽過信封,三兩下撕成了碎片, 往盛辭凡面上一揚, “這就是商量的結果。”
被赤|裸|裸的挑釁,盛辭凡舌尖舔過後槽牙,漂亮的臉蛋上閃過危險的笑意, 兩手交握,指節發出點“咔咔”的聲響,“方梓,你說我倆現在算扯平了嗎?”
方梓不明所以,抽抽嘴角,“一報還一報。”
“你之前也喊我一聲盛哥。”盛辭凡冷笑了,“那你就該清楚,你盛哥動手到底講不講道理!”
講!因為盛辭凡從不主動招惹人。
方梓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先發制人,擰住盛辭凡的左腕,背過身,回憶着視頻裏的過肩摔,胡亂發力。
盛辭凡頭昏腦漲的,被一拉一扯間身體晃了兩下,他人高,方梓又不得技巧,根本不可能對他施展過肩摔。
方梓沒能成功,曲着肘往身後用力一撞,聽到一聲悶哼,那人的體溫隔着布料還是燙得過分。
盛辭凡收手反剪方梓的雙臂,踹了一腳膝彎處,把人一推,“就你還玩陰的?”
張教官挂斷電話,轉頭看到的一幕就是盛辭凡把人一搡,文文弱弱的方梓栽倒在地,三班的幾個小夥子上前拉架,方梓趴地上一動沒動。盛辭凡的位置恰好背對着他,看不見神色,只是後腰微微弓着,一手掐在腰腹的位置。
“你們做什麽?”
教官聲如洪鐘,圍在一圈的人抖了抖。
謝飛扶着盛辭凡,支撐着大部分重量,“盛哥,你,你沒事吧?”
盛辭凡的呼吸有點沉重,額上冒着細密的汗,小幅度地搖搖頭,“沒事。”
老黃拉着陸修陽到隔壁班找茍峰聊了一下競賽的事情,回來就看見那邊一團亂,頭疼地擠進包圍圈。
“都吃飽沒事幹是不是?”張教官吼了一句,蹲在方梓身側,“能起來嗎?”
方梓紅着眼眶,虛弱地撐起身體,手肘和臉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擦傷,“教官,對不起。”
“能起來就站好!”張教官油鹽不進,極其厭惡故作姿态的人,他站到圈子中間,指了指面前的空地,“方梓,盛辭凡,都給我過來。”
方梓借着同學的力站穩,一瘸一拐地站到教官指着的地方。
盛辭凡抹了一把冷汗,沒動。
教官打開手電照過來,晃眼的白光把盛辭凡蒼白的臉色照得更加慘淡。
陸修陽擋在盛辭凡身前,把強光掩在身後,“怎麽回事?”
腹部的疼痛有所緩和,盛辭凡勾了勾唇,故作輕松,“沒事,被狗咬了。”
陸修陽擰着眉心,他才離開一小會兒就出了事,擡起盛辭凡的手腕,手腕上有一圈紅紅的印子,襯在白皙的皮膚上尤其紮眼,“還有哪裏受傷了?疼不疼?”
“沒事兒,我是吃虧的人嗎?”盛辭凡不想讓陸修陽擔心,撇開謝飛的攙扶,“那家夥比較慘。”
“盛辭凡,你有沒有點紀律?”教官厲聲訓斥。
“有!”盛辭凡繞過陸修陽站到方梓身側。
“誰先動手的?”
方梓攪着手指,磕磕巴巴,“教官,我…我根本……”
“你是不是想說你根本打不過我?”盛辭凡接過話,嗤笑了聲,“可是你打不過我和你先動的手矛盾嗎?”
方梓面紅耳赤,“是你先把我的信件燒掉的。”
“我已經道歉了!”盛辭凡指了指地上的碎片,“而且你也把我的信件撕了,不是嗎?”
方梓負氣地別過腦袋,抹抹眼淚,“身為班委就可以随意燒毀同學的私有物品嗎?”
“你腦子有病吧?那是我故意燒的?”盛辭凡的暴脾氣沒能繃住,叭叭叭的炮語連珠,“你還沒摔夠是吧?行,爸爸大方,買一送一再讓你栽倆跟頭要不要?”
“盛辭凡你閉嘴!”老黃恨鐵不成鋼地掐了盛辭凡一下,“你們誰看見了,出來說說怎麽回事。”
沒人吱聲,大家都沉迷于閱讀書信,被吸引目光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前面方梓所謂的“燒信件”情節,只看見盛辭凡被甩了一臉紙。
楊務打了報告,“教官,老師,是方梓先動手的。”
“班長,你跟學委關系好,可是你說話要公道啊。”方梓咬着下唇,吸了吸鼻涕,“我打不過盛辭凡,所以就自衛了一下。”
“是,你提前自衛了,想給爸爸來個帥氣的過肩摔,就是太弱雞了沒摔成。”盛辭凡揉揉酸脹的腦門,語氣懶散得不成氣候,“要不要我親自教教你怎麽過肩摔啊?”
圍觀人群發出壓抑的笑聲,方梓被噎的脖子泛紅,咬牙切齒半天沒出聲。
“笑什麽?”張教官黑着臉,情緒斂得幹幹淨淨,“你們兩個,一人一百個俯卧撐,有沒有意見?”
盛辭凡沒說話,他手腳發軟,做個鬼的俯卧撐?
“沒意見。”方梓先應了話。
盛辭凡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教官就眯着眼睛看他,一揚下巴,“你要是不行就減半。”
操,這教官怎麽這麽執着于他行不行這個問題?
盛辭凡往地上一撐,跟着口哨的頻率做俯卧撐,每個都做得标标準準的。
反觀旁邊的方梓就沒那份自覺,俯卧撐做得亂七八糟,甚至偶爾還掉幾個數,鹹魚似的在地上趴着歇兩下。
“盛哥,不行的話,你也偷個懶啊。”艾英語用氣音給他的盛哥傳話,“學機靈點。”
盛辭凡聽不得“不行”這兩字,咬咬牙,“一百個俯卧撐而已,你盛哥怎麽就不行了?”
教官睨了盛辭凡一眼,足尖勾勾盛辭凡的手臂,“行就做标準點,別偷偷放水。”
淦!
一百個俯卧撐做完,盛辭凡還能勉強站起來,方梓直接趴地上動不了。
他俯下身伸出一只手,方梓猶豫了兩秒,把手搭過去,即将搭上的時候盛辭凡又抽回手,“你,道歉。”
方梓偏過臉,沒吭聲。
“你成績比我好,應該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撞到你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反過來說你也撞到我了。”盛辭凡直起腰杆,有氣無力的嘆了口氣,“你的信件被燒,我已經道過歉了,難道你撕了我的信就不該道歉嗎?”
張教官深邃的眸色動了動,卻還是一言不發。
方梓捏緊拳頭,起身往帳篷方向跑。
張教官對楊務招招手,“跟我去拿點藥水給方梓處理一下。”
盛辭凡閉了閉眼,風拂過臉頰,有點冷,他想,被撕碎的信他只讀了一半,也許老盛也只寫了一半柔情的東西,剩下的都是些雜七雜八的碎碎念,讀不讀都不重要。
“可以啊,一百個俯卧撐都不帶放水的。”謝飛撞了下盛辭凡的肩膀,沒成想電線杆被他輕輕一撞居然踉跄兩步險些栽倒,幸好被另一根電線杆及時攬着,“盛哥,你別吓我啊。”
冰冰涼涼的手心撫在額頭上,盛辭凡稍稍清醒了些,撥掉陸修陽的手,輕笑着說,“就有點困,沒問題的。”
許是心情特別差,加上大病未愈,盛辭凡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恍惚間難受得厲害,嗓子幹得火燒火燎,整個人都忽冷忽熱的,胸腔悶悶的痛,呼吸也不太順暢。
“喝點水嗎?”
好像是林俞的聲音?!
盛辭凡迷迷糊糊地睜了眼,感覺到車子的晃動,疲軟的聲音只餘下氣音,“爸爸?”
大半夜接到班主任的電話,林俞和盛弗急急忙忙趕過來,也沒想到盛辭凡會病成這樣,林俞心疼得跟刀割似的,攏攏盛辭凡身上的毯子,“沒事的,一會兒就到醫院了。”
“對不起…”
信上說,盛辭凡出生就是早産,差點要了林俞的命,也差點要了老盛的命。
原來,他從出生就不是安安分分的崽子。
老盛說他從小就坎坎坷坷的大病小病不斷,算命先生說賤養好活,夫夫倆幹脆把孩子放養,看似不關心,實則默默關注。
他們記得盛辭凡是哪一天學會叫爸爸的,記得盛辭凡的門牙是什麽時候掉的,記得盛辭凡拿下第一塊獎牌的樣子……
老盛還說,臭小子,你大哥的那件事不該是你的錯……
後面呢?
信被撕掉了,之後的內容他終究是錯過了。
林俞沒聽清盛辭凡呢喃不清的話,被兩聲咳嗽震得心口發緊,只用臉頰貼着兒子發燙的額頭,心急如焚。
作者有話要說: 薄荷:心疼小盛兩秒鐘~後面就是甜甜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