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回回地失望,一次次的期盼

在證實,似在質問。

繡婆子帶着譏諷的笑,“柳兒,你做下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任是哪家都不會輕饒。”

蔡大太太将頭扭向一邊,冷冷地吐出一字,“着人打殺!将她女兒賤賣!”她的目光鎖定在阿翠身上,“你們別仗着我的外孫女年紀小就輕視、怠慢,欺上瞞下。你家夫人特此寫了信來,我們蔡家有打殺錢塘蕭府所有犯過下人的權力!拉下去,打殺!”

所謂打殺,便是杖責至死。

這是給犯有大過的家奴、家婢最重的懲罰。

要不是雲羅與老太太、二太太屬相犯沖相克,她又何置要送雲羅回錢塘蕭府。

蔡大/奶奶比劃了一個手勢。

婆子們會意,圍湧過去,幾下就将柳奶娘剝得只餘中衣,身上落下一個布包,衛婆子拾起遞給蔡大/奶奶。

她緩緩打開,竟是二千多兩銀票,“婆母。”

蔡大太太瞧了一眼,冷聲道:“只怕是雲兒屋裏的銀錢。”

杏子倏地跳起身,正要往外面沖,“我要找小姐,我要去找小姐,你們不能打殺我娘,也不能把我賤賣了,不能……”已一把被繡婆子給扯住,下手狠毒,重重的捏在她的胳膊上,對左右婆子道:“還不把她與那幾個小厮、丫頭關在一處,回頭一并賣掉。”

085 不容沙子

085不容沙子

杏子還想大叫,換來的直接是衛婆子狠毒的兩記耳光,“臭丫頭,你還當這裏是蕭府東閣麽,由着你這個賤婢之女欺負起小姐來……”杏子兩頰火辣辣地疼痛着。

兩名粗壯的婆子押走了柳奶娘,三兩下将柳奶娘綁在條凳上,重重的杖笞聲傳出,如同她娘在廚房裏敲打豬肉丸子的聲音。她娘每次做肉丸不是用刀,而是用棍子拍,不久之後,那肉竟成了粉沫。

阿翠從未想過,自己從錢塘過來,還未休憩好,映入眼簾的便是這幕:柳奶娘被處以打殺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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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奶娘痛苦的求救着,還沒到片刻的工夫,整個人已經昏死過去,而婆子、小厮的棍子未歇。

阿翠有些哆嗦,随後胸腹部慢慢抽搐。無邊的恐懼像浪潮,如失了光明的暗夜包裹而來,她不敢求情,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只看到那棍棒像無情的雨滴,似冰雹落下,即便柳奶娘不再呼,不再動,還在飛舞着。

不知過了多久,衛婆子上前探着鼻息,一路快奔到了大房花廳,朗聲禀道:“回大太太,柳兒咽氣了。”

蔡大太太只有悖怒,并不多想、多看“抛到城外亂葬崗去!此等惡奴,喂了野畜也是恩賞。”

兩女頻頻叩首:“求太太開恩,放小女回家。”

蔡大/奶奶問:“婆母,你看……”

“你來處理。”

蔡大/奶奶回應一聲“是”,看着這二女,都是好人家的姑娘。

蔡大太太面露倦容,“雲小姐醒了,領她來見我,這個孩子怪可憐的。”在繡婆子的攙扶下起身,“把這銀票收了,尋了時間給二姑奶奶送去。雲兒這孩子身邊沒個沉穩人服侍,我如何放心得下。”

柳奶娘死了,只得繡婆子、蔡氏知曉雲羅的身世。

繡婆子是她身邊的人,萬不會說出一字,蔡氏更不會砸了自己的腳。

蔡大/奶奶垂首起身:“恭送婆母!”她領着二女及衛婆子出得院子,“她們的來路可與桂牙婆問清楚了?”

衛婆子輕聲道:“桂牙婆招認:這兩個姑娘是從錢塘城的地痞、無賴手裏買的,又轉賣給她。原沒有賣身契,為了好脫身,便讓無賴冒充她們的兄長寫了《賣身契》。”

蔡大/奶奶吐了口氣,二女衣衫還算得體,“回去後,可知如何說?”

小家碧玉一臉茫色。

秀才女兒靈機一動,臨安蔡家、錢塘蕭家都是權貴之家,輕聲道:“回太太,小女會說,錢塘城的桂牙婆自稱是蕭府管事婆子,在外招搖撞騙損害蕭府名聲,蔡大爺徹查此事,無意間救下了小女,送小女還家。”

蔡大/奶奶目含贊許,“每人贈送五百文路資,請大爺從官府挑可靠的差衙送其還家。”她揚了揚頭,“要是我聽到任何半句不利蕭家、蔡家,不利我外甥女的言辭,重懲不怠。”

兩女被人搭救,得與家人團聚,自是感激。

阿翠直吓得一臉煞白,人顯得癡呆膽怯,四肢發軟,腦子裏全是蔡家婆子、小厮杖斃柳奶娘的畫面,她死了,杏子也被着令賤賣,就連桂牙婆也要因此移交官府處置。錢塘大牢歸蔡大爺管,蔡大太太、蔡大爺對這事甚是動怒,桂牙婆一進去不死也是丢掉半條命。柳奶娘服侍雲羅也算盡心盡力,不該背着雲羅做了人牙子的行當。

大房閨閣內,雲羅睡熟,蔡詩華倚窗繡着絲帕。

阿翠失魂落魄地進了院子。

莺兒輕呼:“阿翠,雲小姐歇下了,你快過去服侍吧。”

阿翠眼神呆滞,想到柳奶娘的死,阿翠不由得渾身一陣哆嗦。莺兒扯住阿翠,她不由得慘叫一聲,竟如有人用錐刺她一般。

莺兒被她吓了一跳,斥道:“你這是怎了?竟吓成了這般?”

阿翠回過神,拽着莺兒,驚魂未定地道:“死了,柳奶娘……”不等她說完,莺兒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心地指着蔡詩華的房間,又望向雲羅那兒,拉了阿翠到她屋裏。

阿翠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不知是害怕,還是因為驚慌,渾身顫栗如秋風中的落葉,無助的、柔弱的,嘴裏反反複複地道:“蔡家大太太、大奶奶下令打殺柳奶娘,小厮、婆子四五人将她綁在條凳上……”

莺兒是知道柳奶娘犯的過,“這也怨不得大太太、大奶奶,她也着實不成個樣子,借着蕭府的名頭在外買賣良家女、還任意拿了小姐的銀錢在外做為非作歹的事,這是她自找的。雲小姐雖小,在江南還有大太太、大爺在呢,他們眼裏可容不得半點沙子。”

阿翠淚眼朦胧。

莺兒倒了盞茶,“喝些吧。”

阿翠道:“大太太會不會也打殺、賤賣了我?”她如果離開了,妹妹會怎樣,還有她娘可都在蕭府呢,她最大的心願便與母親、妹妹在一處平安順遂地生活下去。

莺兒要說的正是這個,審視四下,“大太太為什麽背着雲小姐處置柳奶娘母女,是不想髒了她的眼。對于蕭府的事,我家大太太、大爺心裏跟個明鏡似的,誰對雲小姐是真心服侍、一片忠誠,誰又在耍奸弄權,可不都是知曉的。”

雲羅在蔡家長輩眼裏就是個孩子,需要他們的呵護、疼愛。

莺兒擡頭看着外面,“但凡你用心服侍,莫在雲小姐身邊耍心眼,我家大太太是不會處罰的。”有人進了院門,粗使丫頭琴兒迎了過去,卻是衛婆子到了,她笑眼微微:“阿翠可在?”

琴兒指着莺兒住的屋子,“看見她和莺兒姐姐說話。”

阿翠生怕有所怠慢,立時走出屋子,欠身道:“衛婆子找我?”

衛婆子看了左右,琴兒與莺兒示意,各自忙去。

衛婆子雖在笑着,落到阿翠眼裏卻比刀劍更為犀厲。

阿翠垂首不語,膽顫心驚,生怕自己就落了柳奶娘的下場,越發小心地立在一邊。

衛婆子伸過手來,剛拉到阿翠的手,她整個都如被燙一般,盼着驚恐的目光“衛婆子找奴婢……有何事?”

衛婆子道:“我家大爺、大奶奶知道你是個用心的好丫頭,大奶奶說讓你去繡房,給你做兩身秋裳。”

給她做新衣,阿翠從受恐至驚到受寵若驚,一時間悲喜交織,只化成更為誇張的瞪眼、張嘴,半晌也不知如何應對。

086 欺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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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婆子道:“大奶奶說,你好歹是衛國大将軍嫡小姐的服侍丫頭,得比旁的侍女穿得更光鮮,後日就要過節了,你身上的衣裳雖好,卻有失身份,得連夜着繡坊給你另做一身。”

阿翠還是反應不過來,支支吾吾地道:“大奶奶給我做衣服……”

衛婆子拉了她就走,出了院門,頗是熱情地道:“可不是真的麽。柳奶娘被打殺了……”

生怕累及到她,她還有母親和妹妹,一人事小,全家事大,她不能惹上這麻煩。阿翠忙道:“這原是她自個亂了規矩,欺主、瞞主,又在外做了有傷天良的事。”柳奶娘犯的過錯,在蔡家大太太下令打殺前,是說了她犯的罪,便是說到外頭去,打殺了她也是有理的。

衛婆子露出欣慰的笑:“你是個知事曉理的,大太太、大奶奶對你甚是滿意。”依舊拉着阿翠的手,一臉熱絡,“雲小姐身子弱,一會兒她醒了,要是問起來……”

阿翠眸光轉動,快速地想着說辭,“奴婢就告訴她,說柳奶娘知她愛吃玫瑰酥、綠豆糕,去了臨安府幾家酒樓學做糕點,擔心杏子吵到她,一并帶杏子去了。”

衛婆子微微笑着,“真是個好孩子。”對這個理由似乎有不滿意,“你怎不說柳奶娘母女贖身離開了?”

阿翠忙道:“我們母女三人,又有柳奶娘母女,《賣身契》原是在小姐手裏的。”

雲羅手裏握有《賣身契》,柳奶娘依舊如此,若是沒有,只怕更為猖狂。

衛婆子道:“先與她這麽說,回頭再想個更好的說辭。”領了阿翠去蔡家大繡房,讓繡娘們給阿翠新做兩身大丫頭的衣裳,雖是大丫頭卻用了漂亮的繭綢,阿翠面上笑着,憶起柳奶娘的死還是心有餘悸。

雲羅醒來時,只看到阿翠坐在一邊繡香囊,一針一線很是認真。

不等雲羅問,阿翠便先道:“柳奶娘說要去尋城裏會做玫瑰酥的廚師,要學了玫瑰酥做給小姐吃呢,杏子貪玩也一并跟去了。”

雲羅詫詫然地,她還沒問,倒先說上了。“人不熟,只怕人家不肯教呢。”

坐了兩日船,雖然那是大商船,可身上也是疲乏的,難不成只她這個病秧子身體才累,旁人個個都像阿翠一樣的神采奕奕。想到這兒,雲羅定睛細瞧:阿翠面容微白,眸光裏多了一些什麽,是歡喜?不像。是落漠,也不像。一時間,她竟瞧不出來。

阿翠道:“柳奶娘拿定主意要學,又哪裏肯聽別人的,好歹讓她試試。”她不敢看雲羅的眼睛,生怕洩露了秘密,走到床前:“小姐可要起來?”

雲羅道:“把書給我取來,我先看會兒書。”她看着阿翠,“蔡府不是蕭府,你說話做事……”

雲羅手裏有她的賣身契,還是她母女三人的主子,這自不能得罪。而蔡家人也不能得罪,柳奶娘便是得罪了蔡家人,照樣被打殺。

阿翠道:“來時小姐叮囑過,奴婢不會亂說話。”

雲羅生怕她們不曉輕重,喚了柳奶娘和阿翠,又重申了一回“到了蔡家,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能說。關于東閣的事,比如我和李大爺是義兄妹,還有我與李大爺一起開鋪子、做生意的事,換句話說,只要是牽涉我與李大爺的事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去。能說的,是我的病、我的喜好及府裏的吃飯穿衣的瑣事……”

柳奶娘和阿翠應知分輕重,雲羅不疑阿翠的話,道:“若柳奶娘回來,與我說一聲。”

阿翠奉了一本書,她拿在手裏一頁頁地翻看。

八月十五一早,雲羅與蔡詩華結伴去大房給蔡大太太、蔡大老爺請安。

蔡大老爺一臉慈祥地審視着雲羅,雲羅的頭發長有二寸來長,不知是那些日子剃了十多回的緣故,亦會是李郎中做的黑發液管用,頭發變黑、變粗,黑亮得如同鴉羽一般。蔡詩華和阿翠給她好好地打扮了一番,戴了頂好看的花綢帽,方緩緩往大房花廳移去。

雲羅款款叩首:“初雲拜見外公,祝外公身體康健、吉祥如意!初雲給外婆磕頭,願外婆明年更年輕……”嫩嫩的聲音,直惹得蔡大太太哈哈大笑起來,伸手道:“阿翠,快扶你家小姐起來。”

蔡大老爺笑道:“來,外公抱抱。”

雲羅也不推辭,坐在他的懷裏。

蔡大老爺問道:“聽說,你每月都要給你父母寫信?”

雲羅伸出小手,要抓他的胡子玩,蔡大太太立馬道:“雲兒,可不能玩你外公的胡子。”

蔡大老爺道:“讓她玩兒。”

雲羅沖蔡大太太扮了個鬼臉,蔡大太太說了句“瞧這孩子”,雲羅與蔡家越親近,對他們的幫助越大。

“母親常說,蔡家祖上是出名士才子的,雲兒也想做個像文姬夫人那樣的女子呢。”

阿翠垂首,小心翼翼地禀道:“回大太太、大老爺,我家小姐每月會給京城寫兩封信,初一一封,十五再寫一封,每月如此。多是大将軍回信,偶爾京城的大爺、二爺和大小姐也會寫信來。那時,小姐也要給她們回信的。”

蔡大老爺将她摟得更緊了,雖在病中,近來日漸好轉,尤其是兩個嫡子都有了出息,這病也就見好大半。

因着雲羅在,一屋子的人都很有說有笑。

院子裏,一名青褂婆子靜立在中央,人未到,聲先至:“大太太,老太太想念雲表小姐,着老奴過來帶她過去。”

雲羅一臉茫色,好奇地閃着眸光:“外公,可是要我去見老祖宗?”

蔡大老爺笑了一下,“你到了臨安,該去見見你老祖宗。”

雲羅嘟着小嘴,嚅嚅地道:“都說我和她老人家的屬相犯克,我原是想去的,可我又怕萬一沖撞了她老家,雲兒便當真不孝……”能不去最好不去。

連着蔡大/奶奶和蔡詩華,笑容凝住。

蔡大太太只不說話,面露憂色,生怕當真如此。

087 晉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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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大老爺道:“婆子也是府裏的老人,怎不勸着老太太,你先回去吧。”雖沒有明着拒絕,但他的意思明顯,雲羅好不容易來府裏過節,千萬不能生出任何差錯來。

繡子婆子出了花廳,笑着對青褂婆子道:“勞你在老太太面前說幾句好話,雲小姐的話可在理呢。”随手塞了一枚銀锞子給她。

青褂婆子得了錢,笑着離去。

大房花廳裏,蔡大爺正興高采烈地從外面回來,一回府就到了花廳。

蔡大老爺正笑容滿面的抱着雲羅,瞧那樣子,竟沒了久病時的憔悴,神采奕奕,雖還有些消瘦,倒像個康複之人。

蔡詩華見了禮,“爹爹今兒怎這麽高興?”

雲羅甜甜地喚了聲“大舅。”

蔡大爺說“乖”,對着蔡大太太、蔡大老爺抱拳見禮,“父親、母親,大喜事呀!從京城傳來消息,蕭妹婿晉為二等嘉勇伯。”

蔡大老爺頓時笑容更為燦爛,之前是陽光,這會子變成了炎夏的烈日,笑得臉上出現了一道道的皺紋。

蔡大/奶奶斟了杯水遞給他,他淺呷了一口:“今兒一早,城南郭大爺到官衙拜訪,這個喜訊是聽他說的。”

城南郭家,與寧國公府交好,尤其這郭大爺是在寧國公府做過先生的人物,雖未入仕,在江南一帶頗有聲望,與江南四大才子也是朋友。

蔡大老爺扭頭看着蔡大太太,歡喜之色難以言表。

“蕭妹婿打點好吏部關節,給朱大爺謀到了揚州州同一職,過幾日吏部文書就要送達臨安府。”

揚州自古繁華,齊聚文人墨客、天下名伎,揚州州同雖是從六品的官職,卻比旁處的更有油水。

蔡詩華喜道:“若是消息可靠,還得盡早派人去朱家報信兒呢,讓表叔他們亦高興一場。”

蔡大爺道:“回府時,遣了小厮報信。問過郭大爺,是寧國公府打聽到的消息,應是可靠的。”笑微微地看着雲羅,“聽說雲兒拜了益州杜先生為師?”

蔡詩華道:“我們剛到錢塘時杜先生原在府裏,因雲妹妹犯了病,杜先生便去江南訪友。臨走時留了一大堆的書給雲妹妹,又布置了功課。”

蔡大爺勾唇一笑,“郭大爺毛遂自薦想做雲兒的先生。”

他原是教授過寧國公的幾個孫子少爺的,而今竟說要做雲羅的先生。

雲羅低頭嚅嚅地道:“要是杜先生回來,許會不樂。”

蔡大老爺朗聲大笑了起來,頗是贊賞雲羅對杜繹的用心。“若是郭大爺肯入府教世荃也是件幸事,到時候喚了三房、四房的幾位公子一處讀書。”

蔡大太太連連輕咳,早前因着二太太的緣故,連二爺也有諸多地方對他們大房不敬。如今大房的人總算揚眉吐氣了,連着老太太都有了關切之意,關懷之心。

琴兒進了院門,立在花廳外,禀道:“大小姐,朱府的婉小姐、娟小姐到了,來找你和雲小姐玩兒。”

蔡詩華小心地看着祖母、母親。

蔡大太太道:“且帶了你雲妹妹去,現在風大,莫讓她着了風。”

蔡大/奶奶笑容爛漫,如同春日陽光下荼蘼盛開的桃花,“你是姐姐,要處處照顧好妹妹。”

雲羅歪頭道:“華姐姐待我最好了。”

蔡詩華牽了雲羅的小手,告退出來。

蔡大爺遣了小厮去朱府報信,朱家人一聽立時歡喜起來,原指望謀到江南某地的知縣就好,不想竟謀到了揚州州同的職,這就是說,朱大爺候補十幾年後,竟升了一級,還得了個光鮮的職位,且揚州是個富得冒油的地方。

朱大爺補了實缺,朱家就更應與蔡家、雲羅親近了。

蔡大太太喜逐顏開,她妹妹的兒子謀到了實缺,又在揚州,離臨安府不遠,可不是真真的好差使麽,從揚州到臨安府也不過一兩日的路程,要是回家倒也方便。

蔡大爺道:“錢塘知州紀駿的大公子與我家世藩同歲,我瞧着倒與朱婉年歲相當。”

蔡大老爺脫口道:“詩芬與詩華同歲,我瞧說詩芬更合适。”自家人不說,為甚要說朱家的小姐,回頭老太太又該埋怨了。

蔡大/奶奶擱下茶盞,“要是朱婉與紀大公子的親事成了,朱婉最是個心細的,讓她常去蕭府照顧雲兒倒也合适。”微微停頓了一下,“八月十八,婉丫頭及笄。”

蔡大爺看着蔡大太太,“母親要是覺得合适,讓大奶奶做個中人說合,上回在錢塘,我試探過紀駿的意思,他有意在江南官宦小姐中尋個合宜的結兒女親家。”

蔡大太太想着,朱大爺不過是從六品的州同,配錢塘知州紀駿的兒子正好,自來都是高嫁低娶,況且朱大爺是她親外甥,她們姐妹同嫁臨安,這幾十年來感情篤厚,可不跟她自個兒的孫女差不多。

未時二刻,蔡老太太遣了婆子到大房傳話:“老太太令,今兒是中秋佳節,兩房人到後花園一處過節。”

往年,老太太嫌太吵,或去佛堂燒香,或陪二太太過節。

二老爺因在湘郡任上,二太太這些年與兩個嫡子一起過活。老太太擔心二太太寂寞,每年這個時候,便陪她一道過節。

蔡詩華令丫頭們将從錢塘買回來的跑馬燈一只送到蔡大太太屋裏,又一只送到蔡大/奶奶那兒,蔡大/奶奶瞧罷了新鮮,又令婆子送回院來,說給她們姐妹玩。

入夜後,蔡詩華令人點了燈,偌大的跑馬燈将小院映得燈火輝煌,上面的美人起舞,當真映襯出一派歌舞?n平的模樣,若有音律便就像了。

蔡府後花園,八角涼亭裏,每只角上挂了一只燈籠,燈光盈動,直映得人影綽綽,丫頭婆子穿梭其間,在案上擺了果點、菜肴等物,滿滿一大桌的吃食,案前又安了繡杌。

涼亭東側,又另擺了長形案,案上供着果點,香爐等。

088 過節

088過節

涼亭西側樹下,另置了一張圓案,案上亦擺了一樣的果點。

蔡詩華以為自己來得早,後花園裏已經來了二房的三奶奶、四奶奶,各人都領了兒女來,正說說笑笑地賞花賞月。擡頭見父親正沖她招手,輕聲道:“雲妹妹,父親叫我們過去呢。”

雲羅被他緊緊地牽着小手,進了涼亭,蔡大爺與蔡三爺正倚在欄杆處,一則又站立着三個年輕男子,大的二十三四歲,年少的不過十七八歲。

蔡大爺笑道:“雲兒,這是你三舅舅,早前他在江寧府任上,為了回家過節專程從江寧府趕回來的,你原沒見過。”

她欠了欠身,行了個得體而優雅的萬福禮,“拜見三舅!”

雲羅在京城見過蔡二爺,是蔡氏的嫡親二哥,再就是蔡大爺,至于這蔡三爺,原是二房的長子。

蔡三爺打量着雲羅,“一早就聽說初雲最是個識禮的,今兒一見真招人喜愛。”他指着一邊二十三四歲的男子道:“這是你五舅舅,你四舅舅在蜀郡任上,那位是你六舅舅。”

雲羅照矩行了禮,喚了聲:“五舅舅安好!六舅舅安好!”

二人各自含笑。

她的目光停落在那個着蟒袍的男子身上,約有二十一二的年紀,雲羅好奇地打量着。

秦世孫笑道:“蕭小姐認識我?”

雲羅道:“你是公候府的人。”

秦世孫面露驚色,“那你猜猜我是誰?”

雲羅脆聲道:“你穿的是蟒袍,江南之地,能穿這等衣飾的人屈指可數,能與我舅家有關聯的莫不是寧國公府?”她面露狐疑,“今兒是中秋佳節,你不在家過節卻來臨安,定然有大事、急事。”她慧黠一笑,“你可要我猜猜你來臨安的原因?”

幾人先是一愣,随後就聽蔡大爺領先大笑起來,神色之中頗是得意,也難怪蕭衆望疼她,換作是他,也會把雲羅疼到心坎上的,“我便與你們說這孩子是個聰慧的,如何?哈哈……”蔡大爺蹲下身子,寵溺地拉着雲羅的小手,“好,雲兒且說說,秦世孫來臨安所為何事?”

雲羅撓了一下腦袋,“各家之中的大事只得幾件,要麽是事關前程,要麽是舉家安寧。”她得用排除法。

蔡大爺微微一愣,雖是個孩子,竟看得如此通透,一語中的,“寧國公府乃是公候名門,你與大舅說事關前程?”

雲羅正色道:“不是個人前程,我說的是家族前程。”

言下之意:是指寧國公府許有麻煩了。

寧國公開罪了當朝王丞相,連寧國公的官職也被免了,如今秦家小心翼翼,正想結交寵臣,好為秦家化解危機。

蔡大爺回望秦世孫,是探究,是深思。早前他雖猜到一二,可這會兒竟被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點破,也難怪秦世孫表情豐富,先詫然,後尴尬,此刻又是窘笑。

蔡三爺意味深長地含着笑顏,問:“若要初雲襄助,你可願意幫扶一二?”

蔡大爺面容凝重。

雲羅道:“我只是個小孩子。”

蔡三爺又問:“若是初雲能幫上呢?”

不是要她幫忙,而是蔡三爺想通過她要蕭衆望幫忙。

雲羅撅着嘴,不悅道:“你們大人最煩人,三舅的話我都聽不懂。”她一扭頭,伸手拽着蔡大爺,撒嬌道:“大舅慣會哄我,總說要陪我吃飯,今兒晌午你又沒來,我和華姐姐在等了大半個時辰。”

蔡大爺哈哈笑着,“大舅向你賠不是。”

“每次都這樣。”她一臉不悅,“我得罰大舅。”

“雲兒要怎麽罰大舅?”

“罰大舅做我的先生,杜先生給我的功課,書裏好些地方我都讀不懂呢,大舅得講給我聽,回頭我可怎麽寫《讀書感悟》,再完不成功課,先生回來定要罰我。”

蔡大爺笑道:“膽兒倒不小,讓朝廷命官給你當先生?”

“在我眼裏,你是我大舅。”

蔡大爺伸手便去撓,“瞧這小嘴當真随了你娘小時候。”雲羅笑作了一團,直往他懷裏倒。

蔡詩華緊張地輕喚一聲“爹”,将雲羅護到一邊,“爹,別再撓她了。”她道破一個事實:“雲妹妹有心疾,回頭莫要犯了病。”

蔡大爺心頭微痛,多好的孩子偏打小落了病,他是知道雲羅這病從何而來,面露憐惜,“大舅答應給雲兒做先生。”

一個十一二歲的半大孩子自園中小徑款款而來,遠遠兒地就見一向嚴肅不茍言笑的父親正笑着與一個小女孩打鬧着,近了涼亭,卻見蔡大爺一臉寵溺地将那小女孩抱在懷裏,他從未見到自己的父親這樣疼寵一個孩子。

蔡詩華望着花園的月洞門,“爹,曾祖母、祖母、祖父來了。”

幾乎所有人都挺直腰看,凝視着月洞門方向。

婆子、丫頭們前呼後擁,或撐着燈籠,或攙着老太太、大老爺,又或是捧着幾樣香燭。

蔡老太太道:“大太太領着奶奶、小姐們拜月,大老爺扶我去涼亭。”

蔡大老爺伸手扶着老太太,一個年歲大了,一個長病在家,都是一樣的孱弱,相扶而行,越發顯得步履蹒跚。

雲羅又往蔡大爺懷裏紮了紮。

蔡老太太瞟了一眼,“有些日子沒見初雲,長高了。”

蔡大爺抱拳道:“孫兒見過祖母。”

雲羅欠身:“拜見老祖宗。”

明字輩的爺、世字輩的少爺、小姐們紛紛下拜。

蔡老太太喚聲:“都起來吧!今兒将兩房人聚在一且好好熱鬧熱鬧。”

後花園今晚被點綴得流光溢彩,十步一燈籠,百步一對侍女、婆子,又有兩房的人都彙聚到此,更顯熱鬧喧嘩,孩子們在後花園裏追逐着、嬉鬧着。

說是兩房人,大房這邊只得可數幾人,二房的人卻不少,只因二老爺有嫡妻、侍妾,這嫡出、庶出的兒女就有一大堆,又有詩字輩的孫兒、孫女,就越發多了。

蔡大老爺并無侍妾,雖陸續有過幾位通房,後來都嫁到府外去了。

大太太招呼了太太、奶奶、小姐們拜祭明月,這是每年中秋節蔡家的規矩,太太與幾個奶奶秉了香燭,小姐們站在後面,雲羅則立在蔡詩華身邊,算作是大房的人。

089 離間

拜月完畢,嫡出子嗣進了涼亭,按照尊卑落坐,蔡老太太指着自己正對的位置,“讓雲兒坐那兒。”

不多會兒,雲羅便坐在了二房人的身邊,左側是四奶奶,右側是蔡詩芬,雲羅嘟着小嘴,起身道:“老祖宗,我要坐到大舅母和華姐姐身邊。”

四奶奶見她吵着要離開,面色有些尴尬,朱家的人因對雲羅多有照顧,消息傳到蕭衆望耳裏,竟因此原朱大老爺謀到了官職。

蔡詩芬心下着急,正想與雲羅親近,偏雲羅只與大房親,身子一側,低聲道:“雲妹妹,大太太、大奶奶弄走了你的人,你倒越發黏着她們。”

雲羅張大嘴巴,扭頭看着蔡詩芬,滿是錯愕。

蔡四奶奶見這招倒也管用,又道:“你再與她們親近,回頭她們會把你也給殺了。再不聽我們的,回頭也把你打殺或賤賣了……”

雲羅露出一臉驚色,她們這是要吓唬她,不許她和蔡家大房的人親近,她立馬想到了柳奶娘和杏子,難不成她們母女并不是與人學做玫瑰餅了,而是……

蔡四奶奶見她不吵鬧了,頗是得意地道:“你乖乖坐在這兒,回頭我告訴你,你的奶娘和服侍小丫頭去哪兒?”

蔡大/奶奶見雲羅吵,又見蔡詩芬和蔡四奶奶小聲與雲羅說話,道:“祖母,雲兒與詩華處得久了,讓她坐在我們身邊。”

雲羅故意扮出滿臉懼容,連連擺手,“不用了,我就坐在這兒。”

蔡二太太道:“既然初雲願意坐在那兒,且由了她。”

秦世孫以貴客身份坐在蔡老太太身側,此刻亦道:“蕭二小姐是個聰穎非常的孩子。”

他也比她在不了多少!雲羅想着:為什麽四奶奶說大太太婆媳弄走她的人,這話到底什麽意思?

蔡四奶奶熱情地道:“初雲想吃甚?四舅母給你布菜。”

蔡詩芬道:“雲妹妹,還有我呢,你可是我們家的貴客,定要吃好了。”

她垂首吃着,不再說話,心裏暗暗想着蔡四奶奶的話,幾乎是一頓飯的時間,她沒說一個字。

吃罷了晚宴,蔡大/奶奶要拉她,雲羅尖叫一聲,仿佛有人紮了她一般,另一只手已經拽住了蔡四奶奶。

蔡大/奶奶笑道:“雲兒今兒怎了?”

蔡四奶奶牽着雲羅,“這孩子與我親着呢,呵呵……”

雲羅不讓蔡大/奶奶碰她。

蔡詩華走了過來,輕聲道:“雲妹妹今兒怎了?”

“四舅母,你告訴我柳奶娘和杏子去哪兒了?我不要被大舅母殺了,我不要大舅母把我的丫頭都弄沒了……嗚嗚……”

涼亭裏所有人的頓時臉色巨變,尤其是蔡大/奶奶冷臉問道:“雲兒這話是怎麽來的?”

雲羅一調頭,撲到大老爺懷裏,傷心地哭了起來:“四舅母……四舅母說外婆和大舅母弄沒了奶娘和杏子,嗚嗚,我要奶娘,我要杏子,嗚嗚……外公,我要奶娘!我要杏子!四舅母說,大舅母和外婆早晚會殺了我的,為什麽?是因為雲兒有病,大家都不喜歡我麽?嗚嗚……”

蔡大太太婆媳臉色煞白,仿若覆了寒霜,“要是雲兒犯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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