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親,您交代的事已經辦好了。”慕千修站在老侯爺的書桌前,臉上的神情恭敬。
靖海侯雖然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是身體依舊健壯,看着下首的兒子,端起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聽說你最近和同僚走的很近。”
疑問的話但卻并沒有疑問的語氣,慕千修的心裏一突,眼中有些慌亂。
“說吧。”
聲音并不響,但是威嚴。
慕千修想着柳姨娘之前的交代,又看着眼前父親高深莫測的表情,一時之間有點為難起來。
自己這個兒子,性格過于保守,耳朵根子軟,半點沒有自己的利落,但是也好在不是一個纨绔子弟,相比起其他侯府不成氣候的世子來說,也算可以了,有點文采,為人忠厚,守成也是綽綽有餘了。只不過,這幾日的他的動靜大了,不知是怎麽回事,到底還是需要問個清楚才對。侯爺想到這兒,放下手中茶杯,也不問,只看着他。
靖海侯爺脾氣火爆,從來在幾個兒子面前不茍言笑,積威甚重,幾個兒子見了他都是害怕的。慕千修也是如此,從來就怕自己這個父親,此刻更是半點不敢隐瞞,将事托盤而出。
靖海侯慕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聽到侯府裏出了個天仙一般的姑娘,一時之間臉上的表情複雜,半響,才出聲:
“改日叫來讓我看看。”
慕千修點點頭,心裏也是揣揣,一方面是眼前父親的表現讓他不安,另一方面也是覺得自己似乎有點愧對了柳姨娘,自己非但沒把這事兒做成了,竟然還讓父親知道了。
知道了這事的柳姨娘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是一副要暈倒的模樣,倒是将身邊的世子爺吓了一大跳,唬的他直沖小丫鬟叫着“去請大夫來”。
話還沒講完,柳姨娘就用力拉着他的袖子張開了眼,眼裏的埋怨和後悔一覽無餘,慕千修正要說話,柳姨娘的眼圈就紅了,眼淚水馬上就成了串滾了出來。
“你。”
“都是我自己的錯,早知道就不應該将這件事告你了去。明知道你這樣的性子,偏偏還耽誤了我的榕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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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氣急之下,什麽話都吐了出來。也怪不得她,實在是老侯爺之前做事的風聲叫人傳了出來。
聽說老侯爺原來還有一個姐妹,且早就已經訂了親了,但是卻因着老侯爺而嫁給了原先的一個王爺為妾,而後郁郁而終死了。
而且這靖海侯府的姑娘格外的嬌貴,幾個姐妹裏只才一個桃姐兒定親了,且親事是侯夫人親自定下來的,但是誰不知道這背後都是老侯爺的主意呢。其他的姑娘都還待字閨中,但是她們的母親卻也不敢大張旗鼓的為自己的女兒做打算,只敢私下裏同自己的丈夫提一提。
此時,周邊伺候的下人哪裏還敢待着房間裏,全都斂息退下了。
世子爺的臉上也是為難之色,其中愧疚、憐惜占了一大半。
“其實這倒也不是壞事。”
柳姨娘臉上都是埋怨之色,聽了這話,只當這人是在唬自己,不過是推托之詞罷了。
世子爺嘆了口氣,先是溫柔的用帕子擦去了柳姨娘臉上的淚珠,而後說話了:
“榕榕的是靖海侯府的小姐,身份并不低,再來,依着父親的性子,她将來的夫婿身份并不會低到哪裏去。而這容貌,說不定只能為她增些助力。”
柳姨娘說到底只是個後宅婦人,之前千般萬般的謀算也只不過是因為想要給自己的女兒謀算一門好親事罷了,這下聽了這話,有些半信半疑的,還是遲疑的将自己心中最在意的問題講了出來。
“但是,依着榕榕的身份,低嫁之後成為一家的主母也未必不可。”
男人的想法和女人到底是不同的,就一個男人的想法來說,成為妾室也不是多大的事,更何況還是一個未知數呢。只是柳姨娘自己就受盡了這個妾室身份的拘束,自然想着不能讓女兒走自己的老路。
世子爺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心中是何打算,又聽到自己美妾此刻的詢問,也沉默了。
看了世子爺的表情,柳姨娘心中到底是苦悶難消。
“這将來的日子過得如何,到底是看榕榕自己。”
慕千修沉默好久,才擠出這麽一句話。
柳姨娘沉默了,她不過是一個弱質女流罷了,平日裏見天的在後院之中,有什麽聰明也都是在後宅之中。
榕榕一事雖然被老侯爺知道了,但是眼下卻并不算什麽壞事,就算是,壞事也沒有這麽早發生,因此當現在緩過來之後,雖然聲音還是啞啞的,但是神情卻平靜了許多。
世子爺眼見着,也松了口氣。眼下倒是開始細細的為榕榕謀劃起來:
“依我看,榕榕這性子須得改改才成。原來照你的打算倒是沒什麽要緊的,但是現下父親知道了,事情就有了變動,榕榕将來為妻也好為妾也罷,到底還是要膽子大些才能震得住別人。”
在後院之中慕世世雖然顯得有些耳根子軟,以及有些軟弱之象,但是其人在外卻還是有個才華、忠厚的。又是大房裏的一家之主,還是有幾分的威嚴的,柳姨娘對這話倒是聽進了幾分。于是榕榕之後總是被柳姨娘耳提面命的,一改以前的慈愛,反倒變得有些嚴厲了起來。
“淺草,日後替五小姐梳頭的時候将五小姐額前的鬓發梳起來吧。”
“淺柳,日後多提點小姐。”
……
不僅将榕榕身邊伺候的丫頭都囑咐了一遍,而且還在榕榕的耳邊交代了許多的事來。
“榕榕,日後姊妹間玩耍切不可再露怯了。”
“說話大聲些也好。”
……
從穿的到吃的,從說話到笑容,一一都提點過來。
榕榕有點疑惑,面上不解。柳姨娘看了,只覺得滿心的感慨,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對榕榕的過度保護是不是做錯了,榕榕現下竟單純的像張白紙似的,私下的彎彎繞繞竟半點都不知的模樣,提起來就是滿面的懵懂。
慢慢教吧,榕榕的性子憨,實在不行将來讓身邊的張嬷嬷跟在身邊提點也行。
“淺草,你還是将頭發放下吧。”榕榕打量着梳妝鏡裏的自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小姐,這可是姨娘吩咐的,這樣多漂亮啊。”淺草看着鏡子裏眸如秋水,貌若天仙的小姐,滿臉都是贊嘆。
“可我就是覺得有些不自在。”榕榕的語氣帶了點小翹氣,不自覺地就開始揪起手裏的手帕。
淺柳性子成熟,不知道為何以前柳姨娘叫小姐掩藏容貌,而現今卻又讓小姐露出真容。但是卻知道柳姨娘是最最疼愛小姐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姐好,也不再說什麽了,只好聽柳姨娘對她的吩咐。
這邊榕榕還在別扭着,淺草也還在勸着,淺柳剛走上前去,就被榕榕拉住了袖子:
“淺柳,你叫淺草幫我重新梳個頭吧。”
淺柳問了句為什麽。
榕榕扭捏着不肯講,心裏卻想着前幾日自己第一次将額發梳上去之時,幾個姐妹的打量眼光,以及她們隐藏在表面之下的各種複雜心緒。榕榕打小就對別人的情緒特別的敏感。
見小姐不講話,淺柳聰慧,又和榕榕形影不離的,榕榕的心思不說十分,七八分她總是猜的着的。只是柳姨娘交代過了,她也是為難。只勸了句為姨娘好。
榕榕立下不講話了,雖然還是嘟着嘴,但到底是放過淺草了。榕榕最敬愛的便是柳姨娘了,柳姨娘将她捧在心上,榕榕又何嘗不是将那柳姨娘放在心裏的最高處?
“小姐待會兒下了學還要去見侯爺呢。”榕榕正吃早飯,突然聽淺柳提起了這一遭,有點發愣。
淺柳一看便知了,又提醒道:
“柳姨娘昨晚上講的,小姐莫不是忘了?”
榕榕好看的黛眉皺起,眉間的清愁和畏意點點彌漫,這祖父她可從來沒見過幾面,每回看見了,心裏都是不安,其實不僅是她,就連姐妹裏膽子最大的靜姐兒看見了,也是害怕的緊。
“姨娘說了一定要去嗎?”榕榕垂下眸子,輕輕發問,看上去就似那雨中的嬌花般楚楚可憐,原來擋住眼睛的額前發也被挽了上去,更顯豔麗容貌與柔弱性子的沖突感。
淺柳點點頭,榕榕忽然覺得眼前的早膳都令人食之無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