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桑島瞳有片刻失語。
心跳不受控制,呼吸都快停滞。
太、太狡猾了吧!
這狐妖說的是真心話,還是單純喝醉了發酒瘋啊!
還沒來得及深究,桑島瞳突然感覺身上一重——
玉藻前整只狐貍都倒在了她身上!
桑島瞳連忙攬住他。
喝醉了?
倒了?
就這酒量???
……倒不像是裝的。
桑島瞳現在倒是信了,玉藻前沒有經常出沒花街。不然照這酒量,正菜還沒上,自己就先倒了。
“搞什麽,就這樣睡着了。”
桑島瞳偏頭。體型差原因,她只能看見對方狐耳和後腦勺,柔順的黑色長發猶如錦緞。
她小聲說:“告你強吻啊。”
喝醉的狐妖當然沒反應。
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原因,他的狐耳往下壓着,竟有一絲乖順。
“……”桑島瞳沒忍住,往那毛絨絨的耳朵上親了一下。
耳朵抖了抖。
看着對方反應,桑島瞳不禁噗嗤一笑。
對平安京的陌生和冷漠感,被另一種溫柔的情緒融化。
現在看來,來平安京也并非一無所獲。
這種感覺,就像同時有了貓和男友……?
大概。
親密時很高興,把人帶走時很郁悶。
桑島瞳覺得,要不是自己從小訓練體力還行,怕是得累死在半道上!
這狐貍睡得跟豬似的!
看着清清瘦瘦的,重量倒不小。
還要加上八條尾巴,卧槽!
桑島瞳把人半背半拖地帶回狐村時,收獲了一排注目禮。
這……這誰把玉藻前公子搞成這樣啊!
和玉藻前關系親近一點的狐貍,聞到酒味:哦,懂了!
玉藻前公子和其他妖族纨绔公子不同,清規戒律,不好酒色。
喝酒的話,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這些狐貍為什麽光看着……你們公子喝醉了,過來動手幫忙搬一下啊喂!
原來玉藻前在他們眼裏這麽恐怖嗎。
累死累活,桑島瞳終于到了天狐閣,她只記得藏書閣內有張卧榻,于是就把玉藻前搬到了那裏。
剛把狐貍放下,還沒來得及吐魂,突然被股大力一扯——
桑島瞳猝不及防,脊背砸在柔軟的長榻上。
玉藻前欺身過來,一個吻貼在她唇上。
“瞳瞳……”
“不要死……”
“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的。”
“不要離開我……”
桑島瞳聽到對方迷迷糊糊的呢喃。
她微微皺眉。
這個談話對象……似乎不是她啊。
她可不記得自己和玉藻前有愛得這麽死去活來過。
吵得死去活來還差不多。
但名字确實是她……
桑島瞳估摸,這狐妖神智,一半是醉着的,一半是睡着的。她心道以後不能再讓玉藻前喝酒了,看着那近在咫尺、染着醉意的金瞳,伸手在對方眼前晃動:“喂、喂——”
“……”
“玉藻前?”
“……”
“大佬?”
“……”
“……”桑島瞳失去了耐心,“臭酒鬼,洗洗可以下鍋了。”
她的下巴被捏住,“小鬼,你再說一遍試試?”
桑島瞳:“你什麽時候醒的?”
玉藻前淡淡道:“剛才。”
桑島瞳想了想,“你喝酒會斷片嗎?”
玉藻前意味深長地笑起來,“你說呢。”
還沒等桑島瞳說話,又是一吻落下。
桑島瞳算是看出來了,這狐妖平時是個傲嬌,得逞之後,就會變得黏黏糊糊的。
這樣下去……不太妙。
桑島瞳一手擋住對方狐貍嘴巴,将人推開,毫不掩飾嫌棄:“酒味太重,莫挨老子。”
玉藻前:“……”
這狐貍居然沒有爆炸,估計他自己也覺得酒味太重。
雖然沒給桑島瞳好臉色看,但也乖乖跑去沐浴更衣了。
……不對,這怎麽像要發生什麽的前兆?!
桑島瞳錘錘額角。
想啥呢。
玉藻前一走,她在這裏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人。”
“……嗯,嗯?”叫她?
狐貍侍女們端着五花八門的糕點走進來,鋪滿了長條案幾。
“這是玉藻前大人吩咐的,請大人品嘗的糕點。”
“玉藻前大人說了,讓您等他,不要亂跑。”
“等之後他送您回去。”
“天狐閣的東西,您都可以随意使用。”
侍女們傳着話,心裏驚訝又吃味。
——第一次見玉藻前大人對誰這麽好!
桑島瞳:“我知道了。”
狐貍們退下了。
偌大的房內只剩桑島瞳一人。
室內裝飾華美,金碧輝煌,但似乎因為空間太大,又顯得冷清。
除了卧榻和案幾,剩下全是書架。走廊和側面窗戶很大,窗簾被風吹動,視野遼闊,森林河川盡收眼底。
如果,玉藻前從小就是在這種地方長大……
立于萬人之上的感覺,其實伴随着寂寞吧。
桑島瞳一手托腮,一手往嘴裏送糕點,百無聊賴地想着。
像她,從小身邊就有許多劍士哥哥姐姐,每天都過得熱鬧開心。
當然,擁有時多快樂,失去時就有多難過——
陪着她長大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死于與鬼的戰鬥中。
桑島瞳捏碎了手裏的糕點。
鬼舞辻無慘——
我一定要幹掉你!
可以的話,她想憑借自己的力量。
但要是不行,還是需要玉藻前幫忙。
畢竟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殺掉鬼舞辻無慘”這個結果更重要。
風吹得紙張獵獵作響。
“唔?”桑島瞳從案幾後走出去。
好像有紙掉到地上了。
她拿起一看,是幅畫。角落有署名,看樣子是玉藻前畫的。
那狐貍居然還有這種閑情雅致。
畫的……
畫的也太抽象了吧我去!
桑島瞳咽下糕點,仔細查看。
好像是個女人emmmm……
背景是森林。
其它的……看不太出來了,太抽象了,這狐貍是用尾巴畫的嗎?!
剛把畫放下,畫後面驟然出現一張臉,吓了桑島瞳一跳。
“你是……”她想了想,“塗山?”
玉藻前的朋友,一只三尾狐。
塗山點了下頭。
桑島瞳能感覺到,這只狐貍并不歡迎自己。
她也懶得跟對方好臉色看。
“那麽……”桑島瞳把畫收起,“找我有何貴幹?”
反正這裏是玉藻前的地盤,塗山管不着!
“怪不得玉藻前之前一直見不到人,聽說是和神社的小巫女混在一起了,”三尾狐上下打量她片刻,嗤笑,“今天還把人帶回來了啊。”
桑島瞳:“哦。”
塗山惡意滿滿:“我說啊,難道你真的以為玉藻喜歡你不成?”
桑島瞳:“……”
卧槽卧槽,來了來了!
看到沒,這就是禦伽草紙中那種标準惡毒女配!看到男女主角快在一起了,就立刻出來蹦跶了!
她反問:“他不喜歡我難道喜歡你啊???”
“……”塗山被她一噎,有些氣急,又很快鎮靜,“玉藻早有喜歡的人了。你……不過是利用罷了。”
他挑眉,指了指桑島瞳手裏的畫:“就是她。”
桑島瞳:“……”
卧槽,那個臉都糊成一團的女人?
塗山攤手:“我還是第一次見玉藻對誰如此上心呢。”
“你,最好搞清自己的位置,”塗山逼近,威脅道,“我非常讨厭人類,也不希望看到朋友和人類糾纏在一起。”
桑島瞳可不是那種柔弱可欺的人。
“好巧,”她也笑,“我最讨厭鬼和惡妖了。”
“口口聲聲說是朋友,我只看到了你枉顧玉藻前的意願,強行幹涉,”桑島瞳瞥一眼對方的三條尾巴,“該不會,你其實是在嫉妒他吧。瞧瞧,明明年齡差不多,尾巴卻比人家少了一半多呢。”
“你——!!!”
塗山被氣出原型,比桑島瞳龐大數倍的三尾狐立于她身前,兇性畢露!
桑島瞳深深呼吸,眸裏閃爍着冷沉的光。
雖然沒殺過狐貍——
但也比十二鬼月好對付得多。
當然,畢竟是玉藻前同族,她不準備殺死。
只是給對方一點教訓,小小的教訓。
“!”
那瞬間,塗山有種奇怪的感覺。
和那個雷雨天,他和玉藻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時一樣!
從未見過的呼吸方式。
屬于人類的、修煉至極的精神力。
還有那埋藏至深的殺氣。
塗山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了威脅。
與她動手的話——
輸的會是自己。
難道……
“塗山?你在幹什麽。”
冷清的話音傳來。
那瞬間,無論是劍拔弩張的氛圍,還是那奇怪的呼吸術,都消失不見。
塗山變回人形。
玉藻前走過來,擋在桑島瞳身前:“以前就說過,天狐閣內,進出都必須與我通報。往日我不予你計較……”
他眸光一凝,“但今天,你太放肆了,塗山。”
“哎呀哎呀,別這麽兇嘛,玉藻。”
塗山瞬間變臉,笑眯眯道,“我聽說天狐閣下帶回來了一個女人,這不好奇嘛。”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最後還是選擇了人類,”塗山搖頭晃腦,“壽命那麽短的生物,只能塗個一晌歡愉,太不劃算了。”
他話語裏充斥着對人類的敵意,“是我,就不會選擇這種生物。”
“是是是,”桑島瞳聽不下去了,“所以你選了雞。跟面包談戀愛,我也是頭一次見。”
“你……”
塗山又驚又怒,似乎還有絲不自在,“你怎麽……”
“我怎麽知道?”桑島瞳攤手,“當然是親眼看到咯。”
她學着塗山語氣:“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最後還是選擇了雞。真不會控制不住把對方一口吞了嗎。”
反正玉藻前在,她不虛!
塗山氣急:“那只是為了情劫試——”
話音驟止。
他被一道光芒擊飛。
“塗山,”玉藻前臉色凍結如冰,“下去。”
“……”塗山從地上爬起,恨恨地咬牙離開了。
塗山最後那句說的什麽?
他情緒太激動,都嚎出狐貍本音了,沒太聽清。
桑島瞳正想着,前方的玉藻前轉過身來——
之前忙着吵架沒注意,玉藻前只批了件黑色浴衣,面料一看就很昂貴。腰帶松松垮垮地系着。與平時繁複華麗的裝扮不同,倒是有種夜間慵懶散逸的感覺。
他一只爪子還搭在衣襟裏側。
“我有話要跟你說。”玉藻前走近。
“那什麽……”桑島瞳扭開頭,“你把前襟拉一拉。”
玉藻前:“……”
他玩味地笑起來:“怎麽,不敢看?”
桑島瞳沒理他。
玉藻前仔細觀察對方表情。
很好,沒有嫌棄了。
為了讓自己變得香香的,用了多少花瓣香料他會說?
平生第一次被人嫌棄有酒臭,天狐公子的小心靈受到了傷害。
要談正事,他還是拉好了衣襟,不然把人氣走就得不償失了。
“你沒事吧?”玉藻前問,“塗山沒對你做什麽吧?”
“沒事。”
桑島瞳想了想,道,“他對人類敵意挺大。”
玉藻前沉默片刻,道:“塗山的父母是被陰陽師殺的。”
“妖類有好有壞,人類亦然。塗山父母未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些陰陽師卻為了博得天皇好感,濫殺無辜……”
“哦。”桑島瞳點頭。
理解了。
看玉藻前也不想多談,她轉移了話題:“不過,多虧塗山,我知道了一件事。”
玉藻前:“?”
桑島瞳在他面前展開畫像:“她是誰?”
玉藻前:“……”
某天狐用他的八條尾巴發誓,在吉原被抓包時,他都沒這麽慌過!
畢竟當時什麽都沒做,但這次卻……
她确實對那位用劍的女子有動心過。
塗山也說過,人類最讨厭三心二意的人了!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玉藻前表面波瀾不驚,內心慌得一批,尾巴都快打結了!
他現在的感覺,就是馬上要把人追到手了,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這個人就要飛走了!
她了解到了什麽程度,塗山都跟她說了些什麽?!
待會兒就去把塗山宰了!
某天狐惡狠狠地想道。
“怎麽,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桑島瞳指着角落的署名,“看,這裏還有你題的字,你該不會自己畫的都不知道是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