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愛意

第33章 愛意

臺風在昨天晚上一點的時候正式登陸,帶來的狂風暴雨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平息,打不到車,也沒法撐傘走到醫院裏面去。杜葉青只好呆在酒店裏,吃了退燒藥,裹得厚厚地想要發一點汗出來。陳墨想陪在他身邊,很快就被同樣無所事事的梁涼和宋茗拉過去填補三缺一的空當。杜葉青一個人暈乎乎地呆在房間裏面,無法控制地反反複複地回想昨天晚上在黑暗裏面的一切。停電的黑夜裏面,眼睛看不到,所有的記憶都寄存在肉體的觸感上……陳墨涼涼的雙手、溫熱柔軟的舌頭,噴在他皮膚上滾燙的呼吸、急促性感的喘氣,還有兩人緊緊抱在一起的時候身體優雅又富有力量感的曲線,都像印記一樣刻進了他的血肉裏面,比他擁抱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來得誘惑和深刻,光是輕輕一動念頭,這些東西就如同臨界的熱水一樣沸騰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燒的原因,杜葉青只覺得口幹舌燥、渾身發熱。一旦把陳墨從“比他小八歲的豪門二少”這個身份裏面剝離出來,所有隐藏其下蠢蠢欲動的欲念就如同洪水一樣決堤而出。杜葉青發現他竟然能夠絲毫不差地回想起陳墨的身材和面貌,甚至連睫毛的形狀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腦海裏,還有許許多多兩人共同相處的記憶,到了這個時候全部迫不及待地湧出來——從綁架時那場糟糕的結合,到昨晚親密的接吻,最細小的部分都絲毫不差,存在他的記憶裏面。

也許他才是那個真正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杜葉青苦笑着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另一只手去拿茶幾上的熱水。突然從茶幾的另一頭響起了陳墨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回過頭去,看見陳墨的手機被忘在茶幾上面,屏幕上跳躍了“陳羽”兩個字。

杜葉青第一反應是不接,轉念一想,他和陳墨在同一個劇組裏,接了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他把手機拿過來,手指輕輕一劃,聽見那邊久違的華麗的嗓音,有些抱怨地說:“陳墨,你倒是瞞得夠嚴實的啊。”

杜葉青咳嗽一聲,聲音因為感冒還有些發啞,道:“陳總。”

陳羽安靜了幾秒,有些吃驚:“你是……葉青?”

“恩,是我,”杜葉青道,“陳墨在隔壁打牌,手機忘在這邊了。你找他有事麽?急得話我拿過去給他。”

陳羽在那邊“啧”了一聲:“他打牌?我長這麽大我還不知道他會打牌。沒什麽急事,你嗓子怎麽啞了?““拍戲的時候淋了一場雨,發燒了,嗓子疼得厲害,”杜葉青喝了一口水,“你弟弟瞞你什麽了?”

陳羽笑了起來:“這件事啊 ,要說的話,要從除夕的時候說起了。開學陳墨不是大三了麽,問他打算怎麽做,他好像是想要單幹,開咨詢公司,結果他竟然一聲不響地跑過來拍戲了,我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杜葉青聽到“除夕”兩個字,眼皮跳了一下,微微皺起眉:“哦?不是挺好麽。”

陳羽用明顯的反語的語氣說:“是啊,幹家裏的老本行還要自己跑動跑西,像個門外漢一樣事事親為。我爸是知道的,我到現在才知道那小子在拍電影,也沒見他找我要過什麽人,我這個哥哥也是夠沒存在感的。”

杜葉青心情複雜地笑了一聲,心不在焉地安慰道:“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弟弟省心不挺好的麽。”

陳羽也笑了笑,跳過了這個話題,和杜葉青聊了一會《一夢三十年》的事情,問了一些陳墨的表現,講了五分鐘左右,陳羽道:“你好好養病。等陳墨回來了讓他給我回個電話。”

杜葉青挂了電話,皺着眉,想着陳羽說的那些話,陳墨之前竟然想單幹?是他想多了麽……

不知道是那顆退燒藥的原因,還是燒了這麽長一段時間身體的自然變化,到了下午五六點的時候,杜葉青的溫度總算是降到了38度以下,頭疼好了許多,只是覺得非常疲憊,沒有精神,好像跑完了一場超長馬拉松一樣。晚上陳墨給他點了小雞炖蘑菇,特地囑咐廚房做得清淡一點,杜葉青難得有食欲地把東西吃了下去,吃完沒多久就覺得困得不行,坐在沙發裏面,看着陳墨背對着他和陳羽打電話,思維卻是清楚的,甚至比昨天晚上要清楚得多的多,開始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太奇怪了,他自己為什麽輕而易舉地就答應了陳墨這樣的要求?因為高燒?還是那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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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墨打完了電話,轉過身來。杜葉青覺得還是應該把事情說得清楚一點,坦誠地講開了對雙方都好,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陳墨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像有魔力一樣讓杜葉青不自覺地吞下了之後要說的話。

陳墨沖他微笑道:“總算退燒了,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覺了,青哥早點睡吧。”

杜葉青皺起眉,陳墨已經轉身進了浴室,進去之前還不忘把燈關上了。

該說的話沒能說完,睡覺的時候卻意外的安穩,幾乎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連續幾天纏着他的真真假假的夢境也蕩然無存,一覺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睡得骨頭都要酥了,睜着眼,四肢僵硬酸痛得半天動彈不得。房間裏面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地,時間顯示已經是八點多了,他幾乎睡了一個對時。

陳墨不在,他拉開窗簾之後發現居然放晴了,外面的天空如同被洗過一樣碧藍碧藍。燒退了之後又睡了個好覺,杜葉青難得覺得饑腸辘辘,自己下樓在酒店裏面吃了個早餐,打算問問陳墨是不是在拍戲,剛拿出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倪寧的電話。

杜葉青吞掉了嘴裏的豆漿,接了電話,喂了一聲。倪寧問他戲拍的怎麽樣了,進度如何。杜葉青道:“在J市和梁涼還有幾場對手戲,這邊的戲份大概還要一個月吧,快的話三個星期。突然找我,有什麽重要通告?”

倪寧道:“不是我找你,沈小姐找你。你昨天手機一直打不通,她過來問我你在哪裏,好像有什麽急事的樣子。你回她電話了沒有?”

杜葉青吃驚道:“我一直開着機啊,你等等,我這就給她打過去。”

杜葉青挂掉了倪寧的電話,撥給了沈蓮。沒響到兩聲,師姐就接起了電話:“你什麽時候有關機的習慣了?”

杜葉青看了看自己的手機,心裏大概能猜到是陳墨怕打擾到他睡覺把手機關了機,沒有說這件事情,只道:“找我有事麽?”

沈蓮道:“是挺急的,不過聽你經紀人說你在H島,恐怕也沒辦法了。”

“到底是什麽事情?”杜葉青問,沈蓮的公司最開始時是他們兩人一起辦起來的,後來杜葉青進了娛樂圈,但還在董事會裏面挂個名字,偶爾也會被找回來做些任務,“我看看能不能幫到忙。”

“我這裏後天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交傳任務,之前定好的翻譯突然病倒了,缺了一個人,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我自己也沒法做全場。這幾年法語的同傳越來越難找了。實在不行只能讓幾個博士生試試看。”

能被沈蓮稱作“重要”的任務,估計遠不止重要這麽簡單。杜葉青看了看手表上的日期,算了一下,道:“你親自打電話過來我還敢拒絕麽?我今天坐飛機回來,還能趕得上。只是這兩年沒怎麽接活,你告訴我會議大致的方向,我看能不能突襲一下。”

沈蓮在那邊驚喜地道:“真的?不影響你拍戲吧?”

杜葉青沒有提發燒的事情:“這兩天我們剛好在休息……”

挂了沈蓮的電話,杜葉青草草地吃掉了早餐,回房間裏面開始訂機票、查資料,想着剛好利用這個機會離開兩天,好好換一下心情。陳墨一直到下午三點多才回來,杜葉青訂的是五點的飛機,剛好已經換好了衣服在收拾東西。陳墨推開門的時候,看見杜葉青一身正裝,提着公文包準備出門。

見他回來了,杜葉青扣上手表,道:“我要回去兩天,有重要的事情,14號回來,已經跟白導發過短信了。”

陳墨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站在了玄關的這中間,草草地掃了一眼他攤在床上的法語資料,冷聲道:“剛剛大病了一場,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

杜葉青也沒有瞞着他,道:“有一場重要的翻譯,不是什麽體力活。今天燒已經退下去了,兩天就回來。”

陳墨紋絲不動:“這回又是幫誰?”

“又?”杜葉青覺得有些好笑,“我是雷鋒麽?”說完,見陳墨沒有要動的打算,只好補充道:“我的一個師姐,老朋友了吧。”

陳墨過來試了一下他的體溫,低頭去看他的臉的時候還能看到虛弱蒼白的痕跡。杜葉青不想去對他的眼睛,低頭戴上了口罩,拂開了他的手,聲音透過口罩有些悶悶地,道:“我走了。”

他提着東西從房間裏面走了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陳墨沒有再攔他,拿着手機在弄着什麽。杜葉青心道這家夥都不跟我說聲再見麽,反手帶上了門,在走廊裏面站了幾秒鐘,往酒店大門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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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風過後天氣出奇的好,一路連堵車都沒有遇到,到機場的時候比自己想的要更快一點,離起飛的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鐘。他沒帶什麽東西,也不用辦理拖運,手續完了之後就在候機區點了杯咖啡坐着看資料。機場裏今天人不多,杜葉青很快就沉到了資料裏面,看了二十多分鐘,按了按眉心,起身準備登機。

估計是因為臺風剛走的原因,這班航機也沒有多少人。杜葉青關掉手機,系好安全帶,重新把資料拿出來,開始繼續看。因為內容有些難,他全神貫注地讀了幾頁,一直到飛機起飛的時候才放下來,擡起頭,發現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人。

杜葉青轉過頭去,對上了一張熟悉的眼睛,整個人都是一驚:“你……”

陳墨一臉平常,抽出了一本雜志打開,道:“我回一趟家,不會做你的拖油瓶的。”

杜葉青呆了好一會,飛機已經起飛完畢,進入了平穩期,有空姐推着食品車來問需要什麽飲料。陳墨要來兩杯紅茶,一杯放在杜葉青前面,提醒他:“你不是要看資料麽?看我做什麽。”

杜葉青忍不住笑道:“你啊,真是……”

陳墨問:“我什麽?”

杜葉青搖搖頭,自己也說不出自己想要說什麽,喝了口紅茶就開始繼續看資料。兩人相安無事地坐到了J市,杜葉青時間很緊,直接打車去了沈蓮那邊。陳墨似乎真的只是順路一起回家看看,沒有跟他一起過來,只問了會議的大致時間和地點,把他在H島吃得幾種藥都塞到了他包裏面。

杜葉青到沈蓮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沈蓮拉開門,看到他青白的臉色時吓了一大跳:“臉色怎麽這麽差?身體不舒服嗎?”

杜葉青拖鞋進來,疲憊地搖搖頭,借沈蓮的廚房給自己下了一碗清湯面,草草下了肚之後道:“坐飛機累了。資料都準備的怎麽樣?我看看。”

沈蓮馬上把他帶到書房裏面。書房到處都是書和資料,甚至連放腳的地方都要掂量掂量。兩人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環境,沈蓮把整理的厚厚一疊東西給他,默契地各自找了一個舒服的地方坐下開始看,這一看就看到了十二點。只有陳墨在十一點的時候打電話過來提醒他早睡和吃藥。沈蓮估計是打算熬夜的,杜葉青到十二點就撐不住了,跟師姐打了聲招呼,去房間裏睡下了。

第二天六點多,沈蓮就把杜葉青叫了起來。杜葉青困得不行,喝了濃濃的咖啡,和師姐一起換了正裝,開車去會議地點。咖啡讓他的精神稍微好了一點,又在車上看了一會資料,到了會場之後大腦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雖然做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沈蓮口中“重要的會議”還是讓杜葉青吓了一跳。沈蓮這段時間已經很少接這樣的活了,這次不知道為什麽拜托到了她身上。兩人基本沒什麽休息的時間就去了“隔間”,整整四個小時的會議,中途只休息了半小時不到,沈蓮做前兩場的主翻譯,杜葉青做最後一場的主翻譯,但不管是誰的主場,另一個都同樣的需要全神貫注地記關鍵字,整個會議全程一直保持着精神的高度緊張,除了話筒裏源源不斷傳過來的聲音之外什麽都感覺不到。杜葉青這一年多都沒怎麽做翻譯的活,一下子接了一個這麽重要的會議,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緊張,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連水都沒喝一口。

會議一直到十二點才結束,杜葉青把耳機取下來、站起來的時候,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重新跌進了椅子裏面半天沒緩過神來。沈蓮敲了敲他的隔間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按住自己狂跳的心髒,手有些抖地開了門。

沈蓮連做了兩場,也是一臉疲态,過來挽住杜葉青的手臂,道:“去吃飯吧,辛苦了。下次這樣的活打死我也不接了,折壽。”

有人過來接他們,沈蓮連寒暄的心情都沒有,站在一邊和他們簡單說了幾句,拒絕了他們的邀請,帶着杜葉青快步從會場走了出去。停車場在會場的外面,杜葉青幾乎連這一段距離都走不動了,身體有非常明顯的發虛的感覺。好不容易走出了會場,沈蓮突然停了下來,轉頭道:“那個是你熟人?”

杜葉青擡起頭,眼睛有些模糊,看見不遠處的樹底下站了一個人,正朝着他的方向揮手。杜葉青微微眯起眼睛,那人已經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在沈蓮面前站定,和她握了握手,道:“您好。”

杜葉青有些驚訝陳墨特地跑過來接他,沈蓮打量了一下陳墨,又轉頭看了看杜葉青,微微挑眉。杜葉青介紹道:“師姐,這位是陳墨,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位。”

沈蓮點點頭,笑道:“你好。我聽葉青提過你好幾次。我是沈蓮。”

陳墨也看了看杜葉青,眉頭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兩位還沒有吃飯吧?我在附近的餐廳定了桌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沈蓮眉毛一挑,看着杜葉青擺手道:“你們去你們去,我還有別的事,不打擾你們。”

杜葉青的“等一下”都還沒說完,沈蓮就踩着高跟鞋上了車,倒出車位之後還搖下車窗沖他們揮了揮手。杜葉青看着她的車的背影,有點無力,重新把視線轉到陳墨身上,手就被人握了起來。

陳墨剛才的禮儀和微笑此時蕩然無存,冷着臉看着杜葉青,拉着他往停車的地方走,聲音沉沉的,有點山雨欲來的味道:“您還真夠拼命的,我應該帶面鏡子來給您照照臉色。”

杜葉青一聽他的“您”字就知道他發火了,心裏面卻奇怪的非常受用,也不生氣,笑了笑,在副駕駛上坐下來,任由陳墨板着臉把他帶到餐廳裏面去。估計是因為累過頭了緣故,杜葉青沒什麽胃口,吃了一小碗米飯,喝了一點湯就放下了碗筷。沉默了一路的陳墨總算是開口問他:“回哪?”

杜葉青把鑰匙給他:“随你,我所有的鑰匙都給你。”

陳墨收了鑰匙,把車往市中心開。吃了東西之後,沒多久杜葉青就累得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陳墨到底把他帶到了什麽地方,一路上都在做自己翻譯出錯的夢,做得冷汗涔涔,最後被陳墨推醒了過來,睜眼就看見了自己已經很多沒有回來過的別墅。

“睡一會吧。”陳墨說。

杜葉青去浴室洗掉了一身疲憊,躺下之前還不忘記提醒他:“今晚八點鐘回H島的飛機,記得叫醒我。”

陳墨恩了一聲,杜葉青倒床就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沒有開空調的被窩裏面暖得不可思議。杜葉青迷糊地翻一個身,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裏面。他遲鈍了十幾秒,感覺到有什麽溫熱濕潤的東西舔舐他的後頸,頓時雞皮疙瘩起了一身,猛地睜開了眼。

房間裏面亮着柔柔的床頭燈,窗簾雖然拉着,依然透進了淡淡的日光。他的床上還躺着另外一個人,雙手環着他的腰,腿和他相疊,頭抵在他的肩膀處,輕輕咬着他的一處皮膚,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鎖骨上。杜葉青不用回頭就知道那個人是誰,松了一口氣,安撫地把手疊在了他的手背上,另一只手伸出被窩想要去拿手表看時間。手還沒碰到床頭櫃,突然被另外一只手握住,十指相扣着被重新拉了回來,壓在了枕頭上。杜葉青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都被迫翻了一個身,被陳墨正面朝上壓在了身下。兩人的眼睛瞬間對在了一起,陳墨的眼睛危險地發着微光,像叢林裏虎視眈眈的野獸,似乎恨不得把身下的獵物連皮帶肉撕裂了吞下去一樣狠狠地盯着他,甚至意味不明地舔了一下下唇。昏暗的光線在他臉上勾勒出一個俊挺的弧度,然後悄然往下,消失在了完美的鎖骨和胸膛之下。杜葉青心裏一震,如同被擊中了一般,一股電流迅速順着他的血管蔓延過全身。

陳墨低下頭來,杜葉青以為他要吻他,後者卻只是停在離嘴唇一紙相隔的地方,呼吸有些不穩,低低地、急促地叫了一聲:“青哥。”

杜葉青退燒了之後,回想起他和陳墨的那個約定,只覺得瘋狂又荒唐,也不是沒有想過把話收回去。但陳墨這兩個字鑽進他鼓膜的時候,杜葉青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自己心跳狂跳的聲音,再回過神之時他已經狠狠地咬上了陳墨的嘴唇,雙手緊緊地摟着他的腰,翻身把陳墨反壓在身下,第一次主動撬開了陳墨的嘴,纏住他的舌頭。陳墨不甘示弱地撕扯着他睡衣上的紐扣,眨眼間兩人之間已經坦誠相對,杜葉青松開他,見陳墨的嘴唇被吻得微微發腫,帶着淡淡的水光,總是冷淡的眸子狂熱地回視着他,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欲望把他席卷了起來。他吸一口氣,撫摸着陳墨的腰線,溫柔地壓低了聲音:“第一次?”

陳墨沖他笑了起來,手沿着杜葉青脊梁的優美曲線一路往下,重新吻住他的嘴唇,突然再一次翻身,做了一個極具攻擊性的姿勢。杜葉青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神色一變,就聽見陳墨貼着他的嘴唇輕聲說:“教我……”

“你……”

陳墨流連在杜葉青的身體上,突然柔下了聲線,用前所未有的撒嬌的語氣輕喊道:“青哥……教我。”

杜葉青頭皮一麻,被他喊得半邊身子都酥了下去。陳墨的眼睛就在他眼前,就這麽毫不掩飾地直直注視着他,杜葉青想要回抱住他,腦海裏面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他和陳墨算什麽關系?陳墨之前一直都是直的,也許因為那一次綁架讓他嘗了甜,但将來總歸要好聚好散,結婚生子,所以他才那麽不想做下面那個?

杜葉青的手被陳墨握了起來,他回過神,看見陳墨眯着眼睛,危險地盯着他的臉,沉聲道:“你在走神?在想誰?”

杜葉青自己也覺得好笑起來,他本來就不想把陳墨拉進這趟渾水裏面,只圖一時痛快才答應了他的請求,到了這麽地步卻患得患失了起來。說到底陳墨自己也說只是想做床伴而已。既然是他親口答應下來的,破個首例也沒什麽……

“杜葉青。”他的一再走神讓陳墨的聲音完全冷了下來,埋頭像小獸一樣狠狠地咬上了他的鎖骨。杜葉青抽了一口氣,捧着他的臉,讓他擡起頭來,然後抓住了他的手,輕輕地咬了一下他的小拇指,啞聲道:“我只教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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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葉青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如果說之前的陳墨是藏在叢林裏遲遲不敢現身的野獸的話,現在他親手把這頭野獸引了出來,并告訴它怎麽捕捉獵物。他雙眼模糊、渾身虛脫地躺在床上,身邊人不滿足地緊緊地摟着他,像是要把他揉到血肉裏面去一樣,不安分地湊過來舔他的耳垂。杜葉青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年輕人瘋狂的欲望,警告地拍了他一下,聲音如破掉的風箱一般啞得可怕,無力道:“再動,就從床上滾下去。”

陳墨不動了,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粗重的呼吸噴在他的臉頰邊,開始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喊他的名字:“青哥……葉青……杜葉青……”

杜葉青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了,任由他這麽喊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估計是因為前一天睡得太多,早上五點多鐘的時候杜葉青就醒了,睜開眼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昨天晚上錯過的飛機航班。他有些疲憊的坐起來,只覺得渾身像散架了一樣難受得厲害,想要起身去洗澡,剛動彈了一下,身邊的人就不安地摟住了他的手臂。

杜葉青偏過頭去,看見陳墨還在睡着,眉頭微微皺起,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夢,不安地緊緊拉着他的手臂不讓他走,把臉靠在他的小臂處。杜葉青就這麽看着他的側臉,回想起昨天晚上所有的一切,心裏湧出一股強烈的虛幻感。他從床頭櫃那邊摸過煙和打火機,久違的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靠在枕頭上,讓尼古丁滑進自己的氣管裏。

不是做夢就是發瘋了。

杜葉青叼着煙,扶住自己的額頭,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找了一個比他小八歲的床伴,并且心甘情願地做了下面那個。就算昨晚他們的身體契合得很好,他心裏面卻無論如何都跨不過那一道坎。

陳墨又動了一下,柔軟的黑發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杜葉青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和思緒,抽完了這根煙,把手從陳墨懷裏抽出來,自己下了床,拿了浴巾去浴室裏洗澡。經過浴室的鏡子的時候,他無意間瞥了自己一眼,随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他的頭發亂糟糟的,嘴唇不知什麽時候被咬破了,發着腫的,那些顯眼的吻痕一直從脖子開始,誇張地蔓延到腰線以下,深深淺淺,幾乎遍布了他整個身體,也不知道陳墨是有意還是無意的。杜葉青看了幾眼,嘆了一口氣,搓了搓自己僵硬的臉頰,無奈地進了浴室,足足洗了半個多小時才出來。

他裹着浴巾發虛地回到卧室的時候,陳墨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像癡了一樣愣愣地坐在床上。杜葉青的腳步聲傳來的時候,他猛地擡起頭,銳利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杜葉青身上。

杜葉青靠在牆壁上,雙手抱胸:“幹什麽?”

他一開口,陳墨的目光就一點點軟化了下來,沖他溫柔地笑了起來,啞着嗓子說:“我以為我在做夢。”

杜葉青的心在他這句話裏面變軟了,沒說什麽,轉身去飲水機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陳墨在他身後悉悉索索地穿衣服,然後直接越過杜葉青,從房間裏面走了出去。杜葉青看了幾眼他的背影,一邊喝水一邊坐下來開始訂今天回H島的機票,沒過一會就聽見隐約有煎雞蛋的噼裏啪啦的聲音。

他在房間裏面挑了好一會的衣服。脖子上被啃成了這樣,不穿高領肯定沒法出門。但如果要演林歌的話,又要穿得年輕一點,不能在外面罩大衣和西裝,但這邊的衣櫃大部分都是這一類的正裝,找了十多分鐘才找出一件黑色的薄款羽絨服。換好衣服走出去的時候,他看見陳墨站在一樓的廚房裏面,上身穿着寬寬松松的T恤,将将蓋住臀部,下面是空的,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杜葉青有些口幹,回去又把杯子裏剩下的水喝完,再出來陳墨已經做好了早餐,沖他揮了揮手。

杜葉青好幾個月都沒回這邊,冰箱裏也沒什麽食材,陳墨只下了兩碗簡單的面,但看得出做得很認真,雞蛋煎得恰到好處,面條也剛剛好。杜葉青上一次吃飯還是昨天中午,風卷殘雲地吃完了面,連湯都喝得幹幹淨淨。兩人都沒怎麽說話,氣氛卻奇怪的溫馨,陳墨的嘴角一直是帶着弧度的,連帶着杜葉青也莫名其妙的心情變好了。

杜葉青挂念着劇組,定了早上七點的航班。吃完面沒多久兩人就開車去了機場,經過被溫柔的晨光照耀的小花園的時候,陳墨突然回過頭來,像是要确認杜葉青在他身後一樣看了好幾眼。杜葉青挑了挑眉,陳墨往回走了幾步,拉住了他的手。

畢竟才大三。杜葉青想。

這差不多也是他最後一次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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