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正常的兄妹相處是這樣的嗎？
初咲作為獨生子女, 她并沒有和“兄弟姐妹”這種存在相處的經驗可以用來參考，此時只好茫然地在一片空白的大腦裏搜尋類似的資料。
可是提到兄妹相處，她印象裏就全是上別人吐槽自家兄弟姐妹人嫌狗厭的話, 好像親兄妹間打打鬧鬧才是常态, 但也有“我妹妹只能我欺負”這種聽起來溫馨一點的話。
……但她和中原中也的相處帶入不進去記憶裏任何一種情況，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參考标準。初咲注視着前方的虛無，茫然又困惑。
面前的關東煮水霧氤氲缭繞，清淡勾人的香味若隐若現，吹風機在耳邊吹得呼呼的聲音仿佛把這一小塊地方單獨隔絕了出來，能清楚的感覺到指尖穿過發絲的拉扯，稍微後傾一些，就能完全靠在另一個人的懷中。
初咲幾乎能感覺到另一個人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 被這種氣息包裹, 她無意識的用指尖捏着吧臺邊緣，指尖泛起青白之色, 然而初咲毫無所覺。
現在這種氣氛實在太過怪異, 空氣中好像燃燒着無形的火焰，下一秒就會将什麽東西徹底融化。
但是中原中也卻表現得十分自然, 他似乎從心底就不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麽不對，動作間仿佛不帶有一點兒暧昧的氣息, 就好像這種怪異的氣氛全是初咲的錯覺。
可是這種奇怪的氣氛又分明真實存在。
“……”初咲的指尖摩擦着光滑的桌面, 當中原中也的指尖再一次擦過脖頸, 她無法忍耐的往旁邊躲了一步，在中原中也把她按住之前拔掉了後面吹風機的插頭，“吹到半幹就可以了！再耽擱下去關東煮都要涼了！”
中原中也保持着原本的動作, 懵懵的眨了幾下眼睛, 然後他不贊同道：“頭發濕着的話——”
“睡之前我會吹幹的！”初咲保證道。
“那記得吹幹一點, 不要讓自己感冒了。”中原中也遺憾把吹風機放到吧臺的另一邊，扯了扯手套，繞到吧臺另一邊坐下，“吃飯吧。”
身後溫熱的氣息消失，仿佛巨石從心尖移開，連帶着呼吸都順暢不少。
初咲深呼吸一口，為了舒緩方才怪異氣氛帶來的影響，她像是随口一問、又像是很困擾一樣的說道：“到底是我不對還是他不對啊……？正常的哥哥會像中也那麽做嗎？……我只聽別人吐槽過她哥哥比狗還狗。”
“哎……我也沒有搜集過這方面的資料，不過咲咲，你難道忘了嗎？”系統提醒她，“在你看來你們不是真兄妹，所以剛剛你覺得別扭，但是在中原中也看來你是他剛剛誕生沒幾天的妹妹，哥哥主動給妹妹吹頭發這種事聽起來好像很奇怪，但是哥哥給三歲妹妹吹頭發聽起來就很兄友妹恭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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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咲：“……”
……好像有道理。
可初咲又本能的覺得還有哪裏不對，她怔了半天：“可是這之所以聽起來不怪不是因為有年齡差嗎？上高中的哥哥和三歲的妹妹，結婚的哥哥和還在讀書的妹妹，這種組合就不奇怪，但是……”
系統：“……”
系統苦思冥想，急中生智：“但是咲咲！你別被兄妹劇本繞進去啊！你比他大嘛！姐姐壓榨弟弟聽起來不就很正常了？”
初咲：“……啊。”
初咲被系統說服了，她微微側頭看向坐在吧臺邊的橘發少年，少年正因嘴裏的食物過燙而呲牙咧嘴，見她望過來，中原中也吸着氣咽下福袋，表情微微帶着一些困惑：“怎麽了嗎？”
“啊、嗯，沒什麽，”初咲幹巴巴的應了一聲，然後一言不發的坐到中原中也的對面，氣氛被微黃的燈光熏陶得格外溫馨，她看着中原中也把年糕全部放進她面前的碗裏，下意識問道，“你不吃嗎？”
中原中也不太在意的回答，帶着黑手套的手從她面前晃過：“你不是很喜歡吃這個嗎？快吃吧，小心燙。”
初咲：“……嗯。”
剛剛因為系統“姐弟論”而煙消雲散的暧昧氣氛仿佛揮舞着小旗幟興沖沖的卷土重來，迅速霸占了周圍的每一寸空間。
即使一句話也不說，中原中也的存在感也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他只是坐在那裏，就讓初咲心神不定。
她從沒有這麽清晰的意識到她在和異性同居這個事實，和中原中也同居的那種仿佛做夢一樣的虛幻感覺好像被帶着黑手套的手輕易擦去，就像在空中漂浮半天後突然踏在實地上。
畢竟雖然說是同居，但初咲和中原中也見面的機會其實并不多，他們的時間幾乎是錯開的。
初咲習慣十點到十一點之間睡，早上八點之後才會起床。
中原中也大多數時候要晚上一點左右才能完成工作回家，早上不到七點就會起床出門。
只有中原中也任務完成的早、或者中午不那麽忙的時候初咲才能看到中原中也的人影，然後兩人坐下來一起解決午飯。
但因為港口黑手黨事務繁雜，即便是在“沒那麽忙”的時候抽空回家吃飯，時間也緊迫到也沒有閑聊的空閑，中原中也一直都是匆匆吃完又匆匆離開，雖然不至于一句交流也沒有，但像這樣悠哉悠哉的閑聊、一起吃夜宵，算起來還是第一次。
“啊對了，”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了什麽，他伸手在兜裏摸了一下，然後掏出一個細長的墨藍色禮盒遞給她，“這個給你，今天在店裏看到的。”
“……诶？”初咲一臉懵的接過細長的禮盒，盒子很輕，沒什麽重量，她打開盒子，白色的襯布上放着蕾絲花飾的純黑choker，吊墜是只金邊白兔，“這個是……？”
“禮物，”中原中也掩飾什麽一樣的咳嗽了一聲，視線很不自然的飄了一下，他故作平靜的解釋道，“街上十幾歲的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歡這種項鏈，所以就給你買了一個。”
初咲：“……啊。”
初咲不是第一次收到中原中也帶回來的禮物了，每次都是“別的女孩子好像很喜歡所以就給你買了”這種理由，因為之前中原中也都是把禮物放在家裏之後随便留個便簽說明，所以初咲也找不到機會拒絕。
“女孩子本來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中原中也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娴熟的往她嘴裏塞了一串鹌鹑蛋，“而且我們是家人啊，像你那樣把什麽都分得清清楚楚不是很奇怪嗎？”
“嗚——”被塞了一嘴鹌鹑蛋，初咲嗚嗚的往後躲開，然後才捂着嘴慢慢的咽下嘴裏的食物，“……就算這麽說，也不用每次都買下來。”
中原中也對此毫不在意：“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
盡管中原中也有紅酒、機車這兩個燒錢的愛好，但是以港口黑手黨的薪資水平，滿足這兩個愛好後再養一個人也綽綽有餘。
……雖然阿咲好像完全沒有靠他這個哥哥養的打算。
這個事實讓他心裏産生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的視線往其他地方飄了飄，然後突然注意到一旁櫃子上的一疊紙，他念了出來：“東京聯合運動祭……？”
初咲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恍然般的“啊”了一聲：“是之前救下來的小孩子的父母的感謝禮物，好像是代金券之類的東西。”
他好像在哪兒聽說過這個，中原中也一邊回憶一邊朝她點了點頭：“你想去玩嗎？”
“有點想出去放松一下，”初咲頓了頓才回答道，“聽起來很有意思，而且東京離橫濱也不遠，來回很方便，逛完之後就能回來。”
“是嗎，”中原中也思索了一下，然而微微皺起眉頭，“東京啊……”
現在橫濱混戰才結束沒多久，港口黑手黨一騎絕塵的發展讓不知道多少組織眼紅得流血，這個時候放初咲到不知根底的東京玩耍，中原中也并不放心。
話雖如此，中原中也不是對最近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中原中也身為港口黑手黨的預備幹部，港口黑手黨現在缺人缺到什麽地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簡直是一個人當三個人使，加班連軸轉，部下的頭發肉眼可見的稀疏起來。
當內部的資源無法滿足組織擴張的需求，那麽把目光投向組織之外、向外部索取是再正常不過的決策。
但對剛剛誕生在這個世界上、懵懂的注視着人間百态的[荒霸吐]來說，這份索取必定會成為難以承受的壓力。
……這樣想的話，阿咲暫時出去避一避也并不是件壞事，于是中原中也咽下原本想說的話，改口道：“去玩一趟也不錯，但是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初咲：“……？”
初咲想委婉一點，但她搜羅了一遍語言，發現沒有什麽委婉的語句能精确的說明這個事實，只好硬着頭皮道：“可是，東京應該比橫濱要安全吧……？”
那可不一定，畢竟港口黑手黨的勢力還無法威吓東京不安分的組織。
中原中也垂眸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他轉開話題，囑咐道：“總之小心一點，出門的時候記得檢查手機的電量，到地方給我發個短信——”
初咲：“……”
初咲：“…………啊哈哈…………”
這話好耳熟，太耳熟了。
每次出遠門，她爸爸都會把這段話翻來覆去的念到她耳朵起繭子，初咲當着他的面把這段話一字不落的複述一遍都無法阻止她爸爸在他耳邊唠叨。
……她現在什麽暧昧缱绻都感覺不到了。
中也，你拿的真的是兄妹劇本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