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還有賈珠屋子裏的所有東西,擺件,和他自己的私房全帶走,還有一個就在賈代儒隔壁的一處三進院子專門分給賈珠,若是能躲過一劫,順利的過了二十歲,那皆大歡喜,這就算是賈家嫡支分給賈珠的那份家業,雖說比不得賈政七成的家業這麽多,可是人命無價不是!活下來最重要。能拜托王氏的名聲,娶到媳婦,日子平順才是正緊。若是躲不過,賈珠過繼出去,那好歹也能免去娶妻難的問題,這時候過繼,那就是徹底和原來的父母沒有關系了,雖然沒有了榮府二房看着高貴的嫡支額名頭,可是有了實惠,名聲不受累,成了舉人的孫子,娶個書香人家的閨女還是成的,到時候若是能娶妻生子,也算是能讓他的孩子有個活命的家産。對于賈代儒,賈敬也另外補貼了一百畝地,三百兩銀子,并且表示他會派出家裏得力的管事,幫着他整理一下家業,然後幫他和賈珠看管一年,教會他們更好的管家理事的本事。

說道這個,賈敬那是一點都不客氣的指出,賈代儒管家不成,家裏那些田地家業,雖說敗落的只剩下七十畝,可是好生維持,明明每年能收上來最起碼五十兩以上的銀子,能足夠養家糊口,可是愣是讓個管事貪污了将近一半,如今盡是要靠着家學的銀子過日子,這實在太不成樣子了,這事兒他這個族長一定要管,這以下犯上,欺負賈家爺們,他不答應,這強硬的姿态,這護短的作風,生生讓原本因為被點名兒有些尴尬的賈代儒立馬感激的不行。這族長做的,水平不是一點點啊!

賈敬這賈赦在這分家,過繼的事件當中這樣仁慈的說法,這樣周全的考慮,那是賈家那些老人一個個聽得都直點頭,都說賈敬和賈赦不愧是當家人,想的周全,為了孩子真是什麽都想到了,連着過繼後的家業問題都想到了,為了不讓賈珠和賈瑞将來因為這家産的事兒有隔閡,把這賈珠的那一分該分的家業全包了,這該是怎麽樣的大氣表現啊!轉頭看看那個當爹的賈政,賈家的爺們一個個都想翻白眼了,你怎麽就能什麽都不表示呢,好歹那是你親兒子吧!

雖說這嫡長子過繼是聽着不好,可是這不是為了孩子将來嗎,難不成你就想眼睜睜的看着孩子抵命了?或是這麽好的讀書種子,就因為他娘,這一輩子都不能可靠?你這都是什麽心啊!為了面子,居然連孩子的命都不顧,果然和那個王氏是一對,都是狠心的東西。

他們這是不知道啊!這賈政這會兒正算賬呢,他怎麽算都覺得這家裏三成不止這些,自打他被罷官之後,也想過分家的事兒,知道自己在這個家裏住的日子怕是不長了,只要老太太一沒有了,估計就是自己被掃地出門的時候,他沒事兒的時候也想過,家裏總計有多少銀子,自己能分多少。他雖然沒有想到這日子來的這麽快,也沒想到這老太太居然會有這樣的下場,可是他心裏算計下的家産卻不少的,不說別的,當初自家大哥查那些下人的時候,就查出來不少銀錢東西,怎麽就能只有這些呢!雖然還了國庫,可是那還國庫的銀子可是有好些是從王氏那裏查抄出來的呀,四十萬兩的國庫欠銀,就算是王氏貪渎再多,估計也就一半銀兩,剩下的公庫再出二十萬,那麽難不成一下子就去了家産的一半?家裏銀兩總計就剩下二十萬兩?這怎麽可能?

賈家确實不止這些,下人查抄的也确實不少,不過賈赦是誰?能這麽老實?當初下人家裏查抄回來的東西,他利索的很,把現銀珍品什麽的,大半全進了自己的私房,只有那些什麽綢緞,什麽擺件,數量多,價值卻不大的光明正大的擡了回來,看着讓人眼暈,其實大頭全進了自己的腰包。這讓賈赦的私房規模一下子又擴大了,足足增加了将近三十萬的銀子的錢貨,和他家庫房的銀子差不多一個等級,這些碩鼠真是不簡單,加起來都能趕上賈家的總和了。所以如今真要說起啦,賈赦的私房,比賈家公帳都有錢。加上他祖母留下的,自己私下攢的,戶部幫着劃拉的,将近百萬家産的私房啊!等着家裏還了國庫的銀子,賈赦心裏想着分家的事兒,他幹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買祭田,狠狠的買祭田,足足花了十萬兩公帳的銀子,就為了能在分家的時候少分點給賈政,反正這祭田都是屬于襲爵長房傳承的,買了等于是給自己買,有什麽不好的?多給自己準備退路那是明智之舉。至于這祭田的銀子只能用于族務?那最多以後這支持家學,修繕祠堂,周濟族中孤苦的事兒,銀子全從這裏出不就好了?甚至是每年冬天的施粥,濟貧,做善事什麽的也能用這裏的銀子,真算起來還真是不虧,還省的有一筆沒一筆的麻煩呢。這銀子給了賈政,他心疼,用到了這些地方,他還能在族裏得個好名聲,弄點功德,有什麽吃虧的!往日裏借用什麽香油錢,什麽施粥錢的名義,王氏可是劃拉了不少銀子出去,自己這比她高明多了。

這兩兄弟就是仇家投胎轉世啊!賈赦很嘚瑟,自我感覺很好,族中老少也看着滿意,名聲大好,這賈政就一點不好了,想想以前這兩人的名聲,如今真的是全倒過來了,族中那些長輩們一個個心裏忍不住哀嘆,以前真是瞎了眼了,怎麽就會覺得這老二人除了呆板還不錯呢!看看,都這個時候了,居然什麽話都沒有,他家大小子這會兒可是已經傻了,親爹連一句安慰話都沒有,才說過繼,難不成就不當自己親生的了?

看着賈政傻愣愣的還不知道目前的狀态,賈珠楞的都有些不知道怎麽辦了,賈赦又當了一次大好人,專門對着賈代儒說起賈珠的婚事,還說這賈珠若是能說上一門書香人家的親事,他就再補貼些銀子,聘禮他全出不說,另外在給兩個二進小宅子,好讓他們租出去收些租子補貼家裏開銷。另外還開出了媒人紅包,足足五十兩,那為了侄子盡心盡力的樣子,看的所有人都滿臉的笑容。當然大家不知道的是,這所謂的小宅子,其實是他從那些下人手裏抄家抄來的,真心不值錢,家裏多的是,足足二十多個,全是那些家裏原本的管事用來養外宅的,爺爺的,賈赦老爺表示,他都沒有養外宅呢,這些管事居然比他還風流了。簡直豈有此理!

賈代儒這會兒滿臉的紅光啊!撿了個讀書好的孫子不說,孫子還自帶家業,還能幫着自己多些家産,以後能惠及到親孫子身上,這那裏是孫子,那就是財神啊!看着賈珠,那原本蒼白的臉色,也被他看成了如玉的容貌,那瘦弱的身子,也成了清逸的俊雅,反正是怎麽看怎麽好,怎麽看怎麽順眼啊!

還能說什麽?一千一萬的滿意,妥妥的同意啊!再說了,這孫子都十五了,就要說親了,若是一切順利,再過上一二年,自己居然就能直接升級做曾祖父,那可是四世同堂,好吧,沒有兒子,中間有點斷層,可是那也是多少人羨慕的大喜事兒啊!最要緊的是,這樣一來,只要賈珠過了二十歲,過了這個死劫,那即使哪天自己早死了,那賈瑞他也不用操心了,有個兄弟那是比什麽都強。

賈珠在賈赦又一次提到他的事兒的時候終于回神了,他的眼睛就這麽直直的看着賈赦,眼睛裏帶着疑惑,帶着不解,也帶着糾葛和愧疚,賈赦看着侄子這樣,心裏很有些不好受,忍不住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輕聲說道:

“珠兒啊!大伯都是為了你啊!咱們這一代的糾葛,大伯不希望影響到你身上去,你是個好孩子,大伯一直都記得,你小時候剛會走路不就,就學了禮儀規矩,那天還下着雪,你一看到我,就從奶嬷嬷的身上滑下來,恭恭敬敬的給我行禮,喊着大伯的樣子,打小你就是個老實孩子,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出格的事兒,大伯不希望因為這些大人的恩怨,讓你白白送了命。你一直是個幹淨孩子,幹淨啊!“

說着這些的時候,賈赦把自己都感動了,更別說別人了,賈珠眼睛裏也難得多了幾許的淚光,他真的覺得對不起大伯,因為他的親生母親,讓大伯喪偶,喪子,還因為他的父親,讓大伯失去了做家主的威嚴和地位,可到了如今,自己一房陷入了死地,卻是大伯伸出了手,想要拉他一把,和大伯比起來,自家真是見不得人了。

一邊的賈敬看着這樣,轉頭對着賈政說到:

“其實,即使沒有你們家這些爛事兒,珠兒若是想要出仕,也必須過繼,別忘了你的名字裏可是有個政字,作為兒子,必須要避忌,所以珠兒就不能論政,如此一來,即使真的科舉,也不能做官,只能過繼才能出頭。“

這下好了,賈政越發的不好了,就因為自己的名字,這自己一房的子嗣難不成就都不用讀書科考了?就是說即使他的兒子再出息,以後也沒有過官的可能了?那他這一房以後怎麽辦?不做官還能有什麽出頭的日子?還怎麽壓大房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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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這家夥還想着壓他大哥的威風呢,好在這話他還不至于蠢得直接說出口,可是臉上的灰敗之氣卻越發的重了。咬咬牙,轉頭對着賈赦問道:

“大哥,家裏就這些産業了嘛?“

這一句話出口,賈政就是已經撕破了自己原本衛道士的嘴臉了,原本他花錢如流水,花着自家大哥的銀子卻一臉的君子恥談利的樣子,很是糊弄了不少人,如今這麽一說,等于是擺明了告訴大家,其實他懂什麽是銀子,懂這些銀子的意義,一下子所有人臉色都有些不好了,怎麽着,就說他不是老實人吧,看,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你以為呢,四十萬兩的欠銀,一下子劃拉出去,家裏還有多少,說起來當初祖母在的時候曾說過一嘴,說是往年祖父曾說過,家裏欠了國庫銀子,讓家裏把這些欠銀每年還上一些,積少成多,這樣家裏也不吃力,哪怕是一年出個一二萬呢,兩代人也就還上了,可是戶部那邊我看了,一點換錢的事兒都沒有,不知道是父親和母親沒說,還是母親管家的時候忘了,到了後來,家裏權當沒有這件事兒一樣,甚至還比以前多了十萬,也不知道是怎麽用的。誰家這麽一下子去了這麽多會不傷元氣?更別說今年為了家裏這麽多事兒,另外還花了銀子,買祭田一件事兒,為了老太太買地捐給道觀又是一件事兒,家裏改動風水又是一件事兒,幾件事兒分成幾年做或許不覺得什麽,可是一下子全兜一起了,這銀子花的自然大了些,就今年一年,除了國庫的事兒,銀子花了就不下十萬,你說說,還能剩多少?“

賈赦既然做出了好人樣,自然不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不但沒有介意賈政的問題,還好生的說了緣由,只是這話說出來,賈家的那些老頭一個個又皺眉頭了,怎麽還有這事兒?說着還銀子不還,還多借?那個賈代善死了不去說了,人死事兒消這是規矩,可是這史氏怎麽也什麽都不幹?這是不把賈家的大事兒放心上?

這事兒上史氏真是冤枉,其實這欠銀的事兒,滿京城就沒有一家勳貴沒有不借的,史氏當時看着樣子,不敢當個出頭鳥那屬于正常反應,只是這不是出事兒了嘛,落井下石什麽的太正常了。

聽着賈赦說的頭頭是道,賈政一句也沒法子反駁,他心裏想的再多,畢竟嘴皮子不利索,就沒有練過這方面的本事對吧,誰讓他充當了幾十年的書呆子角色呢,書呆子嘴皮子好的你見過嗎?沒有吧,所以業務很不熟練,只能住嘴了,轉頭在問別的:

“那母親那裏呢?“

這是問史氏的私房?喂,老太太沒死呢,你就想着私房了?這就是你這個孝順的什麽都挺老娘的,連着規矩禮儀都不顧,住在正房照顧老娘的孝順兒子該幹的事兒?這真是什麽臉皮都不要了是吧!也是,誰不知道這老太太的私房多呢,這是為了銀子直接赤膊上陣了。

賈赦想要翻白眼了,這問的可真是不好回答啊!這家夥居然也有關注這些的時候?變得精明了?還是一直這麽精明?不管了,反正不承認,怎麽說呢,他能說都進自己庫裏了?不能,所以只能說:

“你知道的,按照規矩,這樣的情況都是要退回嫁妝的,只是咱們也要想着老太太将來的日子,所以嫁妝什麽的都送到道觀去了,以後老太太可都靠着這些做吃穿用度呢,就是将來走了,也要靠這些操持的。“

他沒說全部送去,也沒說自己扣下了,只是含糊的表達一個意思,那就是那是歸了老太太了,至于是多了,還是少了,這個問題你要嗎直接問老太太去,反正今兒他是不準備說了,只要過了分家這一關,以後的事兒以後再說,他是看明白了,這老二是想多拿點,可是他不樂意多給啊!當然該嘟嘴的事兒他也得做,

“是不是銀子不夠?這樣吧,一會兒我讓人把老太太原先院子裏的東西收拾了,都給你,也算是老太太私房給你的了。”

這是把後路都堵了,誰知道老太太有多少私房呢,誰知道老太太帶走多少呢,這把老太太屋裏的東西都給了你,那将來即使有人說他賈赦一個人獨得了老太太的私房也沒法子說了,他是分給過弟弟的,在一個還告訴別人一個信息,那就是私房已經把賈政那一份給分了,以後若是老太太死的早,道觀裏有東西剩下,那也該是屬于賈赦的了。

賈政會算賬?就是真的會,他能有賈赦這個沒事兒就喝酒數私房的家夥精?幾下子的組合拳下來,賈赦那是裏子面子全有了,賈政不過是得了些家具擺設就一下破了全部的面具,就是一邊的賈珠看着這樣的父親都感覺有些不認識了。

可是無論賈珠怎麽吃驚,他依然什麽都不能說,因為他是晚輩,子不言父過就是規矩,雖然就在今天,他被族長下令過繼了,可是他依然沒法子開口說一句,只是那眼神,透着失望,垂着頭,想想自己這生病以來的一切,賈珠的心更冷了,他忍不住想起了昨兒賈琏去看他的時候說的話:

“珠大哥哥,不管發生什麽,你總是我的兄長,我們總是兄弟,總是賈家人,我能坦率的說,我心裏恨得很,恨二嬸,甚至恨祖母,但是我不恨你,因為你和我一樣,都不是當事人,你的手上并沒有我母親和大哥的血,你或許占了我的地位榮寵,享受了我大哥嫡長孫的榮耀,擠占了我國子監的位置,可是我們是兄弟,不能這麽計較,你讀書好,你去國子監并沒有什麽,說不得能比我出息,這就值了,在我大哥死後,你是這個家裏長孫,這是事實。所以我從沒有說過什麽,也不會羨慕,而且你對我好,對我父親也尊重,所以我沒法子恨。”

“珠大哥哥,有時候我覺得其實你比我可憐,你雖然不像是我,沒有了生母,可是你的生母卻讓你擡不起頭,雖然你父親一心盯着你讀書,看着比我父親更負責些,可是我卻覺得我爹更疼我。”

“別一心求死,你死沒意義,沒人心疼,看看,你病了多久了,二叔可來看過幾回?就是請神醫都是我爹出面的。”

“我不想挑唆你什麽,只是想讓你想一想,這樣,到底能讓誰滿意?讓誰心疼?你娘已經償命了,你這是幹什麽?為自己活吧。”

“你不想成親了?退親而已,難不成就不想有個家了?即使只能活二十歲,你還有五年,這五年難不成就不能成婚生子?難不成就這麽病恹恹的度過?你該振作些,即使真的只有五年,你也能過上充實的五年,若是真的到時候死了,也能不留遺憾,不是嘛?若是能躲過一劫,那又該是怎麽樣的幸運?若是因為你這五年不好生保養身子,到時候反而毀了根基,那到時候你豈不是悔死?”

“真人說了,天道從來都會給人留下一線生機,就看你自己抓不抓得住,你可要努力些,振奮些,總有生機出現的。不說別的,我爹就說了,害人的是二嬸,白償命的也是二嬸,和你無關,若是老天爺聽了我爹的話,不再要你償命了,你自己卻不信,不是自己逼死自己嘛。”

他是二房的兒子,怎麽為自己活?他覺得他注定就是要為了子償母債而死的,他以為他已經沒有了生路,雖然他明白琏兒的意思,也知道他是好心,更是感動他的大度,不記恨自己這個二房的兒子,可當時真的沒有辦法開脫自己心裏的那股子罪孽,總覺得自己該還些什麽。可是今兒他明白了,不用,真的不用,這個家,這個二房,他沒什麽可留戀的,沒什麽可牽挂的,看看,就是他親爹都不重視他,他還想什麽呢?別以為自己多重要,真的沒有自己想的那麽要緊啊!

他的大伯給了他生路,同時也明白了自己的生死,自己的去留真的是沒有被自己一向尊敬的父親看在眼裏。

這麽久了,都這麽長時間了,父親眼裏,嘴裏,心裏都只有那些家産,那些銀子,他沒有問一句,自己過繼的事兒,沒有異議,也沒有附和,就好像是沒有這一件事兒,沒有自己這麽一個人,自己到底在奢求什麽?不是早就該知道了嘛,從自己被斷定活不過二十開始,就沒有見過父親來看自己,就是妹妹也不怎麽來了,自己已經是一個被放棄的人了呢!自己怎麽就想不開了?

聽小厮說,母親被賜毒酒了,從母親給關進去開始,父親就沒有去過吧,沒有問一聲,沒有看一眼,祖母病了,關了,送走了,父親也沒有問一句,說一句挽留的話,所有的一切他都當不知道,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嗎?不知道怎麽會問起祖母的私房?在父親的眼裏,只有這些了,銀子,家産,原來自己盡然連這些都不如,自己從來都不知道!父親到底遮掩了本性多久?居然能讓所有人都不知道?

也是,自己真是傻了,原本這家業一直都在父親手裏抓着,他怎麽花不行?自然不用問,不用想,如今不是了,他自然不甘心,他不問母親,是因為母親給他丢臉了,不問祖母是,因為祖母幫不上忙了,不問自己,是因為自己沒用了!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這麽現實,他從來沒有看清過他,從來沒有,好在,今天開始,自己不再是他的兒子,不用在看清了,他唯一欠的是大伯的恩情,是大伯伸出手,為了自己的一線生機奔波,無論是開始的神醫,還是如今的過繼,都是為了自己的将來,自己該為自己活了,不該讓大伯的心血白費。即使自己依然躲不過命運,也該像是賈琏說的,好生的為自己活一次,好生的保養身子,求那個一線生機,才能不枉費大伯和敬大伯為自己做的一切。

想到這裏的賈珠,終于起身了,他走到了賈政的面前,緩緩的跪下,然後對着賈政磕了一個頭,起身走到賈赦的面前又是一樣的動作,最後到了賈代儒的面前,跪下,喊了一聲祖父。

這一聲喊的賈代儒歡喜的擦眼淚,也終于把賈政喊醒了,轉頭問了一句:

“這是幹什麽?還不去躺着,你出來幹嘛?”

感情人家賈珠在這裏坐了半天了,他才看見人啊!哦,也是,這不是晚輩嘛,都是坐在後面的,可是你這親爹好像也太沒有眼神了吧,連自己兒子都看不到?鄙視的眼神一個個掃到了賈政的身上。

☆、48

賈珠走了,除了他自己的換洗衣裳,還有那些書本,筆墨,什麽都沒有帶,私房的銀子全給了賈政,屋子裏的擺設古董給了賈元春,還有以前的一些兒時的玩器,項圈留給了寶玉。

他這樣做或許是賭氣,或許是因為知道賈政如今看重這些而出一份力,可是不管他是怎麽樣的心思,在這個他即将離開的家,離開的親人身上沒有獲得他想要的東西,賈政幾乎不說話,元春的眼神更詭異。

也許是分家那一天的刺激,或許是腦子突然轉彎了,他似乎對于人情世故,人心有了很多的理解,他看到賈元春的眼神的時候,沒有多想就知道了她的意思,自己走了,若是能躲過生死大劫,那麽下一個償命的人,或許就是賈元春了,所以怨恨嘛?所以在她的眼裏,這個血緣上的親哥哥就只是為她擋災的存在嗎?

不管怎麽說,這個讓他寒心的家已經離開了,就在他離開不久,賈政一家也即将搬家,搬到分給他們的那處宅子裏去,從此成為旁支中的一份子,倒是賈赦知道了他的境況,派人總來了好些的米糧,被褥,衣料,還有一家三口下人的身契,雖然不過是原本榮府中二等婆子一樣的存在,可是到底也是一份心意,是為了讓他過的更好。

賈敬安排給賈代儒的那個管事,更是利索的很,因為原本給賈珠的宅子就是和賈代儒一家只隔着一堵牆,所以直接在這牆上開了門,等賈珠搬過去的時候,不說家具什麽的,就是院子裏的花草也收拾的很是幹淨。

賈代儒這會兒也高興的很,多了一個孫子不說,族裏補貼給他的那些産業,銀子讓他家裏又寬裕了好些,最要緊的是那個寧府的管事幫着把原本家裏那個貪墨的下人給收拾了,那個下人膽子那個大啊!不說家裏已經有了五六百兩的存銀,有了一處二進的宅子,居然還有一處80畝的田産,最要緊的是,這田産,居然還是賈代儒當年為了給兒子兒媳辦喪事賣的,讓這個下人轉到了他自己的手裏,真是氣煞人了,這年頭,怎麽下人比主子還有錢了。

作為下人,連人命都是主子的,自然這下人的家産也是主子的,把人收拾發賣了之後,不但是銀子回來了,連着田産也直接收了回來,還外帶上一處宅子,賈代儒管家理事或許不精通,可是這不代表他不知道多置辦田産的好處,看着自家如今一百五十畝的地,還有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近千兩的銀子,他二話不說,直接讓那個管事再買了一百畝,把田産增加到了二百五十畝。

他如今就一個心氣,那就是在有生之年,把家業重新恢複到當年分家時五百畝的地步,倒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賈瑞他也要這麽做,雖說賈珠過繼,他心裏也清楚,十成裏頭到有九成的緣故是為了救命,所以這榮寧二府才會另外給了田地,宅子,銀子,還是直接放到賈珠的頭上,甚至對自己也補貼了這麽多,可是他想的是,若是自家賈瑞長大了,看着隔壁族譜上的哥哥比自己家業更多,更興旺,只怕會心裏不舒坦,覺得自卑,雖然按照規矩,改了族譜,賈珠就是自己長孫了,可到底賈瑞才是兒子唯一的血脈,他怎麽也該多為他想想。

就是那處抄回來的宅子,賈代儒和家中老妻商量了,也不準備賣,準備租出去,以後得來的銀子,好存起來,慢慢的再買地,給孫子多增加些産業。

當然這不是說他們一家子對于賈珠就真的當成名義上的孫子,任他住在隔壁就不管了,自打賈珠住過來的頭一天開始,這老兩口就開始每日喊賈珠一通吃飯,甚至賈代儒還把自己當年讀書的筆記拿出來,給賈珠看,每日裏細心的教導他讀書,為他解惑。

說起來,賈代儒在家學這麽多年沒什麽成績,這不僅僅是他水平的問題,還有其他的因素,比如賈家的孩子們如今漸漸有些喜好不勞而獲,誰讓這兩家前些年,連着下人一個個都在外頭財源廣進呢,這讓這些賈家人看着,覺得不讀書,只要有了賈家的名頭,也能掙到錢,也能有好日子,能過得滋潤,這樣一來,自然少了幾分上進的心思,二來就是這賈家家學除了本家子弟,附學的人也不少,一個大大的課室裏,足足坐滿了四十來個學生,他賈代儒一個人教,可不就是力不從心了嘛,那個時候可不是現代,一個班級都是一個年級的,年齡一樣,課本一樣,那時候簡直就是一人一個進度,他怎麽吃得消!

如今好了,賈赦通過張家另外請了兩個夫子來,雖然都是秀才,可是教學生上卻都很有一手,又是分成了兩個課室,讓賈代儒總攬家學中那些雜務和後勤的事兒,再加上一月一次的考核,這讓賈代儒輕省了好些,銀子還不變,他自然樂得輕松,還能在家教導自己的孫子,給賈珠和賈瑞開開小竈什麽的。

賈瑞不過是不滿十歲的孩子,往日也孤單的很,如今多了一個哥哥,還是個讀書好的,認真刻苦的哥哥,不說能作伴吧,最起碼在以身作則上絕對能起一個表率作用的。所以他的性子也沉穩了好些,讀書上也多用了幾分心,可見原著中那個有些好色,又有些無知,愛貪小便宜的賈瑞估計是不會出現了。

當張中行被賈赦請了在一個過來看賈珠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兄弟兩個一處讀書的樣子,忍不住心裏點了點頭,人之初,性本善,很多人你看着他不喜,看着他罪大惡極,可是若是在他們小的時候能有機會改正,其實每一個人都是可以做一個好人,做一個上進的人的。就看有沒有這樣的機會罷了。如今這就是賈瑞的機會。

說起張中行這一次來賈珠這裏,那是賈赦想要知道這改族譜,搬家,是不是改變了賈珠的命運,特意請了張中行過來給賈珠相面的。當然他也是付出了代價的,比如這一次張中行煉丹的藥材,就成了賈赦提供的,如今張中行發現用這個法子比銀子更妥當,一來聽着就不俗氣,能讓更多人認同他高人的身份,二來還能省了他跑來跑去的功夫,最重要的是他不缺銀子啊!想想他那些人工合成的珠寶,想想那些珍珠,底氣十足啊!

張中行和賈赦來用的理由是,賈赦要關心一下這個六叔,請了神醫給他看診,這是尊老的道德行為,放到哪裏都是值得稱道的,也是說的出去不會讓人懷疑的,誰讓人家賈赦如今名聲好呢!

而張中行第一眼看到賈珠,就發現了他的改變,如今的賈珠身上似乎去了一層厚厚的枷鎖一樣,整個人都看着輕松了很多,不像是當初看到躺在床上的那種沉重,或許是他自己真的想通了,或許真的是這世上有因果的說法,他不再是賈政和王氏的兒子,這因果也就不再牽扯上他,這才有了這樣的改變,不過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對身體有益的改變,走出賈代儒家的時候,張中行就在馬車上和賈赦說起了這樣的轉變:

“賈珠确實有所改善,雖然一時半刻的貧道也不能保證是不是能立馬去了這二十歲喪命的死劫,可是他身子卻是好了很多,精氣神都有些回暖的意思,最起碼娶妻生子已經不成問題了,只要好生保養,這些年你都不用擔心他會立馬過世,至于那償命的事兒,如今王氏自己已經應了劫,冤孽也去了大半,只要多做些善事,還是有望去除的。”

話說到這裏,張中行忍不住轉頭看了賈赦一眼,看着賈赦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珠子如今帶着幾許清明,那有些發黃的臉色也開始帶着紅潤,很是贊賞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不管他們到底如何,賈将軍你自己倒是有了很大的好處,心胸寬厚,與人為善,你的福德積攢了不少,就如今這樣,你必定能再多一子。”

忽悠神功啊!賈琮可不就是賈家大房的三爺嘛,算算時間,那個侍妾的肚子裏,估計就是這個孩子了,可不就是多了一子?張中行這神算做的,那是穩當的很呢。

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學的道術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天機演算這一類的,能看面相,能看風水,能看出些吉兇禍福,這已經是他如今檔次上去了,對原本茅山術法越發研究的精深的緣故,若非如此,只怕還不能做一個靈驗的神棍呢。

說起他的風水之術,因為賈家如今已經全部修改完成,又順利的傳出了喜訊,讓他的名聲大振,加上各家的宣傳,最近生意越發的好了。很多人家都找上門來,當然于此同時,也有不少的麻煩,比如道錄司,對于這個搶了他們生意的外來道士就很是不客氣,好在張中行也有分寸,十請九不去,除了幾家推卻不過的,大半都用煉丹,修煉,或是出游這樣的理由,一一推了,這才讓道錄司的人稍微安慰了一下,暫時還沒有找他麻煩,倒是營造上的工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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