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返回西餐店的門口, 警察在處理爆炸的遺骸,附近港口黑手黨的人手已經全部撤離,淺羽溫人走到這些普通人的旁邊看了一眼還在燃燒的廢墟。

“這裏是發生了什麽?”

“難道你不會自己看嗎?”穿着粉色長裙的女士毫不客氣的開口, 她看向淺羽溫人,接着微妙的卡殼了一下,淺羽溫人樣貌極好, 搭配着周身沉默溫柔的氣質能夠引起大多數人的好感。

女士咳嗽一聲,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好像是聽說這家老板遇到了黑手黨的報複,不只是殺死了他, 還把樓上的五個孩子連同這輛車一起炸掉了。”

淺羽溫人盯着那輛還在燃燒的車, “一個都沒有救下來?”

“怎麽可能救的下來,那可是爆炸,從車子內部直接炸開了, 估計那些小孩都已經被炸成……”女士沒有繼續說話, 但淺羽溫人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認真的和這位女士道了謝,淺羽溫人轉身離開。

确實,怎麽可能救的下來。

淺羽溫人的異能範圍僅限于尚還活着的人,爆炸不只是會致使人瞬間死亡, 還會導致傷者身體殘缺,淺羽溫人救過很多在爆炸中僥幸活下來的人,但他們大多數都還尚有一口氣,并且多數留下了殘疾。

最大的只有九歲, 最小的剛剛五歲,讓這樣的孩子在爆炸中心點尚還留有一口氣實在是有些天方夜譚。

淺羽溫人朝着西邊走去,那是剛才織田作之助離開的方向,雨越下越急,透明傘被雨水打的嘩嘩作響,一路走上一座橋,有車輛從橋上駛過,淺羽溫人注意到了站在橋上的一個小個子青年。

他懷中抱着一個棕色的紙袋,穿着鬥篷衣,是一副非常标準的偵探模樣。

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麽,以至于一直都沒有行動。

淺羽溫人越過他往前走,但就在下一秒鐘,淺羽溫人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抓住了,他轉頭看向身後的青年,青年戴着眼鏡,細長的眸子裏閃過了一絲奇特的光,他像是在打量淺羽溫人,又像是在斟酌着什麽。

“你能救他。”青年開口,他皺着眉盯着淺羽溫人,“沒問題,你一定能把他帶回來,你是去找那個人的吧。”

青年放開手,他指了一下前方,“他去了那邊,快一點,不然,他會死的。”

淺羽溫人眨眨眼睛,可惜青年并沒有繼續說話,他抱着懷中的紙袋不斷嚷嚷着‘要遲到了’并迅速跑下了橋,淺羽溫人甚至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不過這個裝束,應該是某個偵探社。

再次拿出手機,淺羽溫人繼續試着和織田作之助聯系,可惜沒有用,織田作之助的手機一直都是關機狀态。

“就算是說我一定能把他帶回來,但是,人終究是要死的,尤其是一個已經決定了赴死的人。”淺羽溫人舉着傘呢喃着,“那會是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只有織田作和被複仇的對象,我的異能力需要他人的在意存在。”

淺羽溫人想了一下,“去搬救兵?”

既然已經決定了去死,那就去死吧。

在黃泉中洗刷掉所有的過往,以新的人生重新站立在這個世界,這樣的話,就沒問題了。

……

坂口安吾安靜的站在原地,他聽着種田長官和森鷗外談判,森鷗外想要的東西已經很明确了,異能開業許可證,這次是異能特務科不小心進了套,不管是他還是mimic都成了森鷗外棋盤上的棋子。

而擁有異能開業許可證的港口黑手黨将會越發壯大。

坂口安吾聽着種田和森鷗外交鋒,他努力的集中精神,但卻不可避免的想到織田作之助,他想: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織田作怎麽辦?

他很清楚,他們三個人之間的友誼已經破裂了,那些看不見的傷痕已經無法挽回,在他作為卧底加入港口黑手黨和他們相識的那一刻裂痕就存在了,只是在什麽時候徹底暴露而已。

現在,裂痕暴露了。

“真不愧是他,幾年前流傳的隐藏在裏世界的黑暗醫生,即使是成為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也是鋒芒畢露。”種田從臨時談判的現場離開,語氣裏帶着慎重,“這一次是我們小看他了,記住教訓。”

“是。”坂口安吾應了一聲。

種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風景,“比起他來,我倒是聽說他的某個弟子相當純良,并且在之前叛逃了港黑。”

“……您說的是淺羽溫人嗎?”

“你對他是什麽看法?”種田看向坂口安吾,“裏世界身負盛名的醫者聖心,他是否有這種和稱號相符合的心性?”

坂口安吾頓了一下,片刻後他開口,“我和淺羽溫人并不熟,但按照已有的資料來說,淺羽溫人确實是一個非常合格的醫生,他身處港口黑手黨,但卻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人,也沒有接受命令害過任何一個人。”

“這樣看來,他确實是表裏如一的醫者聖心了?”種田微微眯起眼睛,“如果這樣的話,特務科可以試着接觸他,他的身上沒有黑暗成分,最多只是為港口黑手黨工作的經歷,完全不需要洗白。”

“您的意思是?”

“搶走那家夥的弟子,這一次不能只有他贏。”

說實話,坂口安吾并不覺得種田能成功,淺羽溫人一直都是一個很厲害的醫生,職業道德層面說一聲佩服也不為過,但是坂口安吾很清楚,淺羽溫人并不只是一個醫生而已,他身上擁有太多的秘密,異能特務科不一定能控制住他。

但是這些坂口安吾都沒有說出口,他安靜的站在種田的身後,一言不發。

在這種時候,在他和織田作之助、太宰治幾乎決裂的情況下,坂口安吾不想再把淺羽溫人牽扯進來了,就讓所有人都當淺羽溫人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醫生吧,反正,淺羽溫人應該很快就會離開橫濱了。

淺羽溫人的交際圈并不大,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只有他們三個,而現在,淺羽溫人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畢竟他也沒有獨身留在空蕩蕩的橫濱的理由,更何況他現在是港口黑手黨的叛逃幹部。

這到底能算得上是誰的錯呢?

“坂口?”沒有聽到坂口安吾的回話,種田喊了一聲。

坂口安吾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如果想要接觸淺羽溫人的話要先找到他在什麽地方,在離開之前我了解到,太宰治帶着調查隊搜了整一周都沒有将淺羽溫人找出來。”

微微怔愣了一下,種田有些神奇的開口,“一直在橫濱?”

“是。”坂口安吾轉頭看向窗外,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來,但就在這時,坂口安吾猛地睜大了眼睛。

在不遠處的高架橋上,一個人舉着傘走在上面,暖色的外套和金色的長發像極了淺羽溫人,似乎是察覺到了坂口安吾的視線,那人回過頭來,即使距離很遠看的模模糊糊,但坂口安吾确信。

那絕對就是淺羽溫人。

淺羽溫人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如果是他的話,他的異能力……

“坂口?!”種田驚慌的聲音響在身後,但坂口安吾根本沒時間去理會。

猛地從窗口跳下去,坂口安吾無視身後種田的呼喊,他朝着淺羽溫人的方向狂奔,眼鏡摔在地上也根本沒有時間去撿,坂口安吾睜大了眼睛望着前方,就在看到淺羽溫人的一瞬間,他想起了一件事。

淺羽溫人的異能力可以通過他人的在意來拯救病人,如果是淺羽溫人的話。

他是不是可以救下織田作!

……

三花貓迅速的在道路上奔跑,他在尋找淺羽溫人,但是離開那個既定的範圍後幾乎沒有人知道淺羽溫人會去什麽地方,當然也包括它,夏目漱石離開淺羽溫人身邊大概兩天的時間,他去了解了一下局勢。

在看到異能特務科的瞬間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麽一個外來組織會和異能特務科對上?

然後他去将這件事從頭到尾裏裏外外都調查了個遍,當然也包括mimic和森鷗外的目的,了解到真相和現在發展的夏目漱石簡直要心梗了,這竟然是他的弟子一手搞出的事情。

那三個經常來Lupin酒吧喝酒的青年,偶爾會被強行拉過來的淺羽溫人,以及在不久前他們拍下的最後一張照片。

夏目漱石當然記得織田作之助,那個認真的看着他的小說的少年,他真的在為此改變,不再做殺手,收養孤兒,願望是在孩子們有了獨立能力後辭掉黑手黨的工作去一個能看得到海的地方寫小說。

每當想起這些夏目漱石就有一種為後輩難過的感覺。

鷗外的計劃已經全部實施完畢,孩子們被mimic害死,沒有人能拿出森鷗外把地址洩露的證據,織田作之助放棄理想,為了孩子們選擇同歸于盡,這一切都在進行着,正在發生着,如果能有一個變數的話那就只有淺羽溫人。

或者說是淺羽溫人的異能力。

通過別人的在意來治療傷勢,如果去的足夠早,只要織田作之助還有一口氣……

但是現在,淺羽溫人在哪裏?!

淺羽溫人是完全脫離這件事的人,他只是叛逃而已,完全不知道他的朋友們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他的朋友在調查什麽東西,就算是偶爾遇到,他也只是當作無事發生一樣打個招呼。

所以淺羽溫人根本就找不到織田作之助在什麽地方,他需要一個人給他引路。

雨越下越大,三花貓在雨中奔跑着,在跑過三條街道後他終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淺羽溫人站在橋上不知道在看什麽,高架橋讓他整個人都異常的明顯,三花貓猛地起跳,在一瞬間跳到了淺羽溫人的肩膀上,因為猝不及防加上沖擊力實在是太大,淺羽溫人差點整個人朝前摔倒。

勉強穩住身體,淺羽溫人看向自己的肩膀,他眨眨眼睛,“貓老師?”

三花貓沒心情和他敘舊,他跳到地上,接着朝淺羽溫人喵了一聲,淺羽溫人看着他沒有動。

“喵!”三花貓再次示意。

“你讓我跟你走?”淺羽溫人看着三花貓,片刻後他試着邁出一步,眼看着淺羽溫人動了,三花貓瞬間往前跑了起來。

淺羽溫人微微眯起眼睛,他看向身後,坂口安吾似乎是終于反應過來迅速沖了出來,淺羽溫人笑了一下,接着追着三花貓跑去。

這個方向應該就是織田作現在所在的位置吧?

雨傘被扔到地上,因為會妨礙跑動的速度,三花貓蹲在欄杆上朝着淺羽溫人叫了一聲,像是在催促他一樣。

快一點,再快一點。

三花貓迎着雨沖出去,他時不時朝後看一眼,以防淺羽溫人跟丢了,幾次下來他發現淺羽溫人跟的好好的,也就沒有繼續往後看,而是朝着最後的目的地沖去,越快越好。

淺羽溫人重重的呼了口氣,他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陰雨綿綿的天空,烏雲層層疊疊。

織田作死不了了。

你看,有那麽多的人不希望他死去,為了他的生死在努力,只要看到一點可能性就會去拼搏,在這麽多人的努力下,要是還讓他死掉的話實在是太羞愧了。

“喵!”

“來了來了,別急。”穿過樹叢繁茂的林間小道,撩開常春藤的藤蔓,淺羽溫人看到了那間洋房。

就算是在雨中,淺羽溫人也能聽到裏面悶悶的槍聲,裏面正在發生槍戰,伴随着最後一聲槍響,此後再也沒有聲音了。

三花貓蹲在洋房前朝着淺羽溫人叫了一聲,他有些擔憂的看着房門,心想:不會是來晚了吧?

淺羽溫人微微松了口氣,他看了一眼房門,接着伸手将它推開,推開的一瞬間淺羽溫人就看到了裏面的場景。

到處都是屍體,mimic的,港口黑手黨的,看上去港口黑手黨來支援了織田作之助,這應該是太宰治做的,因為在這個時候,除了太宰治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在意織田作之助的生死。

那麽……淺羽溫人擡頭看了一眼二樓。

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他們都在上面。

……

“「人在臨死之前才能明白,自己是為了救贖自己而活着的吧」确實……是這樣啊。”織田作之助聲音細微,鮮血染透了他的外套,将地面染成一片鮮紅,太宰治跪坐在織田作之助的身邊,他的手都在顫抖。

就沒有辦法了嗎?無法挽回了嗎?

血色從織田作之助的臉上消退,他強硬着露出一個笑容,卻只能讓太宰治更加難受。

“抱歉……”

這是織田作之助說的最後一句話,太宰治幾乎都坐不住,他盯着織田作之助,希望能夠看到他再次睜開眼睛,但感覺到的卻只有他迅速轉涼的身體,織田作之助沒有呼吸了,是真的……離開了。

“不對,說不定還有機會,你應該再……再堅持一下。”

太宰治幾乎是絕望的把手放在了口袋裏,他用顫抖的手指找出淺羽溫人的名字,鮮血迅速髒掉了手機屏幕,但太宰治根本不在意,他懷着最後的希望撥出了這個電話,帶着滿腔的悲意。

“嘟,嘟……”

太宰治猛地睜開眼睛,電話通了?!

“喵!”

一聲貓叫從門外響起,熟悉的三花貓跳上來,緊接着是一段熟悉的手機鈴聲,太宰治睜大了眼睛,他看向樓梯,淺羽溫人從下面走上來,滿身都是雨水,濕透的衣服濕漉漉的貼在他的身上,看上去有些狼狽。

太宰治從地上站起來,淺羽溫人完全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跑到了織田作之助的身邊。

根本不需要仔細找死亡方法,因為他的胸口有一個血洞,子彈從這裏射進了心髒,淺羽溫人試探着他的呼吸和心跳,雖然已經消失了但是身體尚還溫熱,應該沒有過很久,還來得及。

“太宰,織田作呼吸停止到現在過了多久?”

太宰治愣了一下,接着迅速計算時間,“不到一分鐘。”

将手放在織田作之助的胸口,淺羽溫人率先試探着使用異能力,但是效果并不明顯,對着一個死人使用異能力果然沒有什麽效果,淺羽溫人的異能是為了活人而存在的,織田作之助連呼吸都停止了。

“是已經太遲了嗎?”太宰治盯着織田作之助,他很老實的離着淺羽溫人和織田作之助很遠,他生怕自己的異能會造成什麽影響。

現在只有淺羽溫人有辦法,如果連淺羽溫人都做不到的話……

“沒遲,一分鐘而已,別擔心,只是不夠而已,現在我們要等一個人。”

“等人?”

太宰治愣了一下,三花貓也歪歪頭,他們有些茫然的看着淺羽溫人,要等人?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竟然要等人?

下一秒鐘,一個人從外面闖了進來,坂口安吾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上,眼鏡落在了原地,他只能盡量的往這裏跑,一路上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他現在滿身都是泥水,看上去分外狼狽。

“織田作……織田作!”

淺羽溫人回頭看了坂口安吾一眼,他一直放在織田作之助胸口的手突兀的亮起了金紅色的光,光芒迅速擴散,像是一個奇跡一般,它們一股腦的湧入織田作之助的胸口,帶着夏日光芒一樣的熱度。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盯着那道光,眼中帶着最純粹的希冀。

“現在夠了。”

“敢于挑戰命運的先生,歡迎回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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