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當孟寧倒了杯蜂蜜水回來的時候，裴書彬已經在夢裏與周公相見，睡得香甜了。
他揉了揉腦袋，把空調開開，調到了換氣擋，想把滿屋子的味道去一去。
他走過去開始給裴書彬脫外衣，還沒脫下來，就聽對方似乎不舒服的哼唧了好幾聲，他再次把手上的動作放得更輕了。
孟寧的床不大，勉強可以容下兩個人平躺着，但只要一個人翻身，另一個人必定遭殃。
孟寧猶豫再三，在沙發上落了腳，已經淩晨，他一早六點還得起床去上班，給裴書彬把西裝挂好了，他便窩在沙發上睡了。
一覺就到了鬧鐘響得時候，孟寧揉揉眼睛，發現自己在床上，而裴書彬卻不知道去哪兒了。
黑的西裝還挂在門把手上，看樣子人還沒走。
他推開門，就看到裴書彬挽着白襯衫的袖子，穿着他媽媽專用的小圍裙，正在煎雞蛋。
而他的母親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媽……”孟寧走過去。
“起來了？看看你，看看書彬，怎麽差距這麽大。”他媽媽眼神滿是嫌棄，看了眼裴書彬，又瞟了一眼孟寧。
“……”
裴書彬端着盤子，從廚房裏走出來，如紳士般微笑的模樣絲毫沒有昨晚上喝醉後的蹤影。
“阿姨，昨晚上我喝醉了，還是孟寧照顧的我，而且我喜歡做飯。”
“瞧瞧，瞧瞧！孟寧啊，不是我說你……”
孟寧決定無視他母親的絮叨，丢下一句“我去洗漱了”，就跑進了洗漱間。
早晨的陽光很好，孟寧父母和裴書彬已經坐在餐桌邊，吃起了早飯。
孟寧從洗漱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情形甚至讓他覺得這三個人才是一家人，氣氛那麽的和諧，如果換做是他自己，不論他多大，估計他媽媽都會因為各種不起眼的小事教育他一番。
孟寧坐在裴書彬邊上，裴書彬給他倒了一杯豆漿，他接杯子的手指輕輕劃過了裴書彬的手背。
裴書彬笑笑，孟寧也笑笑。
“哎，書彬現在忙了，一年都不見得能見幾次面，怎麽樣，有對象了麽？”孟寧的媽媽很是八卦，她都已經在腦子裏盤算好了，要是對方沒對象，自己可以很好地擔任媒婆這一重要職務。
“沒有。”裴書彬遺憾地搖搖頭，又微笑着看了一眼孟寧。
孟寧心跳漏了一拍，心裏想着：看我幹嘛……
“居然沒有？那阿姨給你介紹介紹吧！你有什麽要求？”孟寧的媽媽來了興致，已經把她能想起來的單身小姑娘們分了個三六九等。
“呃……阿姨，我心裏有對象了。”裴書彬說道。
“啊？哦！有目标了還不快動手，小心拖着拖着就錯過了！”孟寧的媽媽說。
裴書彬又深深地看了孟寧一眼，心裏想着要是阿姨知道他看上了人家家兒子，不知道還會不會勸他趕緊動手。他笑了笑，沖着孟寧的媽媽點點頭，說：“嗯，我會努力的。”
“好好好，阿姨就等着喝你的喜酒了。小寧也得加緊了，不管男女，都給媽媽帶回來看看！”孟寧的媽媽思想比較前衛，從小就催着孟寧找對象，美其名曰“好得對象都會很早被人拐走，孩子你得抓緊了。”
而且不論男女，只要好，全部同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極必反，孟寧這都25歲了，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哦”孟寧幹巴巴地應道。
心裏卻有些遺憾地想着：原來裴哥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啊。
☆、不得已的相親
日子就一天一天的過着，孟寧連着一星期都收到了來自西餐廳的蛋糕。
第一天，收到了草莓奶油蛋糕；
第二天，收到了芒果布丁；
第三天，收到了黑森林蛋糕；
……
孟寧每天都吃的很開心，當然也都認認真真的寫了報告，心裏也想着那日應該請裴書彬吃一頓飯，算是答謝他請的這些蛋糕。
另一方面，孟寧的媽媽依然非常八卦，沒事總問孟寧：“書彬對象有着落了麽？”孟寧覺得估計是他母親在外邊跟不少小姑娘提過認識裴書彬，有一說還單身着，上趕着找他媽求認識的也不在少數。
不過孟寧倒是真沒看見裴書彬有任何關于追求對象方面的動向。
應該說兩人見面的機會也不多，除了偶爾工作上有接觸以外，就是裴書彬約孟寧吃飯時才能見到，不過出去聚餐也就約過兩次。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千金大小姐，就死活想讓孟寧的母親給她和裴書彬牽線搭橋，對方說如果不幫忙，就要在孟寧父親的工作上難為他，孟寧的母親便不好拒絕，很是為難。
孟寧的母親不想臨退休再鬧出點兒事，又不好意思真的跟裴書彬提，整日憂心忡忡，終于是病倒了。
“媽媽真是大嘴巴，下次絕對不這樣啊！真的，兒子……”躺在床上的孟寧母親臉色蒼白。
孟寧也心疼，他了解他母親是絕不可能出去胡亂說的，他答應去跟裴書彬說說。
裴書彬聽了雖然心裏有些許不爽，卻還是答應了下來，他也不想讓孟家遇到些什麽不公正的待遇。
周五的晚上，一家飯店的大包廂裏，坐着孟家三人、裴書彬以及那名千金大小姐。
千金大小姐果然長得貌美如花，坐在椅子上，背部時刻都是挺直的，笑的時候都用手掩面，優雅的不得了。
裴書彬卻是沒什麽心思在這姑娘身上，他總是說幾句話就瞄孟寧一眼，弄得孟寧覺得快被千金大小姐的眼刀砍死了。
“聽說裴先生如今還是單身，不知什麽樣的人才能打動您呢？”千金小姐的聲音柔軟，聽的人骨頭都酥了。
“這……其實我也說不清楚。”說着看了孟寧一眼。
孟寧心裏嘀咕啊，難道跟自己有關？
他輕咳了一聲，說：“我去一下洗手間。”轉身就跑。
裴書彬也站起身，微微欠身，離席了。
裴書彬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表明心意，這種類似相親的飯局大概會越來越多。
他跟着孟寧，還沒到衛生間，裴書彬便把人叫住了。
“小寧……”
“幹……幹嘛？”孟寧也停下來，帶着緊張的聲音輕輕地顫抖了幾下。
“……”裴書彬像是看出了孟寧有些局促，欲說些什麽，卻最終只是張了張口，沒出聲。
孟寧詫異地瞟了他一眼，不知道裴書彬是怎麽了。
裴書彬咳了一下，然後才說：“我一會兒想和寧小姐單獨聊一下。”
孟寧睜大了眼睛，一時間沒有明白這是什麽個發展趨勢，心裏有那麽一丁點的不爽，暗暗的給裴書彬打上了一個“有暗戀目标卻三心兩意？”的疑問标簽。
見孟寧沒有接話，裴書彬又開口：“一會兒你看看先帶着阿姨叔叔……”
“哦好。”這次孟寧沒有聽他說完，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他有些不想再聽下去了，“我去洗手間了，你先回去吧。”
孟寧正欲推門，卻被裴書彬拽住了左手，他不得不回頭看。
“小寧，我沒有，你放心。”裴書彬沒頭沒尾地說道。
沒有什麽？放心？我放什麽心？
孟寧納悶，這上不沾村下不着店的，說什麽話呢。
但他心裏總歸舒坦了些，大概只是因為那一句“你放心”，他點點頭，推門去了洗手間。
☆、心思
果然如裴書彬期待的那樣，孟寧找了個理由把他爸媽帶走了。
見人走了，裴書彬起身，從寧小姐身邊的座位換到了她對面的座位上，就這樣他和寧家千金坐在不小的包間裏，面對面。
“裴先生，您這是何意？”寧小姐自然是一位從小學會了察言觀色的人，從孟寧的言行舉止中馬上就看出了這是裴書彬清得場。
她也自然明白，這裴書彬大概是只能做生意上的夥伴的。
當然這不妨礙她再努力一把。
“寧小姐，我覺得我還是挑明了和您說了吧，我喜歡男人。”裴書彬坐姿端正，表情嚴肅，完全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這年代，同性之間的戀愛早就不那麽奇怪了，寧家千金明白，自己這是從人的根本上就不符合裴書彬的對伴侶的要求。
“……剛才那位？”寧小姐覺得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也就是孟家當局者迷而已。
“不瞞您說，是的。”裴書彬點點頭。
寧小姐微笑着，喝了一口沁心茉莉花茶，開口：“哎，可惜啊，我也不想結婚，可奈何父母逼着緊，要求又高，還讓我自己找，你說多矛盾。”
“所以找上我？”裴書彬覺得這寧家人也挺奇怪的，說是給孩子充分的自由民主，其實還是父母管制。孩子也是，雖然不想順着父母的想法，卻還聽話的找對象。
“嗯……”寧小姐像是看明白了裴書彬的想法，教養良好的她難得地皺了眉毛，“只是天天問我，我也有些累了，你要是認識好的人選，記得惦記着我。”
“好的。”裴書彬笑了笑。
“不過看起來，你和孟先生還沒交往？”寧小姐問道。
“嗯。”
“為何？”
“我膽小。”
寧小姐眨了眨眼睛，輕笑了一聲：“您膽小？”
“是啊，我很慫的。”裴書彬幹脆毫無顧慮地說。
“那我幫您一把？”寧小姐覺得這倆人有趣，幹脆打算看個熱鬧，“裝情侶？讓他意識到？”
“謝謝寧小姐的好意，但我不想‘出軌’。”裴書彬喝了口茶，也笑了笑。
孟寧和父母不想那麽早回家，幹脆就在附近的商場逛了起來，近六十歲的兩人熱情高漲，買東西買得不亦樂乎。
反倒本應是充滿活力的二十幾歲青年一副有心事的樣子，跟在兩個中年人身後緩緩地走着。
他覺得寧小姐長相不錯，家世不錯，哪兒都不錯，跟裴書彬很是相配，站在一起甚是有種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的畫面感。
可縱是那畫面再好看，再如綠水青山般和諧到渾然一體，他還是不願意多看一眼，眼睛疼，心也不舒服。
他跟在父母的身後，看着父親挑了一件漂亮的連衣裙拿去給他媽媽，他媽媽皺着眉似乎說了句“我都老黃瓜了”，他父親卻笑嘻嘻地說“那才要刷綠漆啊。”
他看了看手機，微信裏一條信息都沒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
看着父母膩歪了一路，孟寧最後卻只是充當了人形拎包機，在父母的打情罵俏中沉默地走着。
“啊，這不是上次的那位先生麽？”
孟寧擡頭一看，一位穿着名牌套裝的幹練女性正在站在他的身邊，沖着他笑道。
“我？”孟寧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這是誰。
“嗯，上次不好意思了，喝醉了沒有方寸，要是讓您誤會了，可就太不好意思了。”王總笑着，特別的有氣質。
孟寧回想了半天才記起，那日裴書彬喝醉身邊的女性就是眼前的這位，他趕忙說道：“沒有，沒有。”
但心裏卻疑問了：看來是和自己有關系了。
“裴總呢？需要我讓我助理幫您一下麽？”王總見他大包小包的，身邊也沒個人。
“不用了，謝謝！至于裴哥……他現在正在相親呢，和寧小姐。”孟寧大概明白裴書彬不想和王總有太深入的交往，靈光一閃想起正好可以用相親來打消她的想法。
“啊？您不生氣？”王總顯然是沒打算再對裴書彬下手。
“我？我生什麽氣？”孟寧奇怪了：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擔心自己生氣，不過心裏确實有點兒不舒服。
“……哎，這位先生，您心裏真的沒有不舒服？”王總卻是有些懵了。
孟寧低着頭看着手裏的手提袋，沉默了一下，聲音小小地回答道：“……可能有點兒吧。”
“既然有，那就別猶豫了，裴總這麽好的男人相信一定是很多人的目标，您可得把握好了。”王總知道自己情商不高，也不打算再摻和兩人的事情，只是總覺得心裏憋了句話難受，最後還是說出來了。
“……嗯。”孟寧不知怎麽的順勢就應道。
王總笑笑，說：“今天我太忙了，下次有機會請您和裴總吃飯，算是賠禮了。”然後道了別，跟着助理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裴總這麽好的男人相信一定是很多人的目标”，這話不假，孟寧從來都知道裴書彬很受歡迎，從學生時代開始便是。他一直覺得那也沒什麽，自己的好哥們受歡迎他自然也有些開心，但現在他卻在意起了這些話。
到家不久，他就收到了快遞來的青檸蛋糕，他吃了一口，心情更不好了，酸酸的。
但他還是主動給裴書彬發了一個信息，感謝對方每天的蛋糕，還打趣道說自己都胖了。
裴書彬幾乎是秒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又很快打了電話過來。
“你到家了？”裴書彬說，背景裏有些嘈雜，卻不像是在飯店裏。
“嗯。”
“話說，我現在在挑沙發。”裴書彬說着。
☆、為了喜歡的人選的
“所以呢？”孟寧覺得要不是自己笨，就是裴書彬說話跳躍太大，他總是不明白裴書彬想說什麽。
“嗯，我覺得兩個沙發都挺好的，但不知道買那個。”
“挑一個最喜歡的？”
“就是挑不出來才給你打電話啊。”
“那你發過來看看？”
“唔，不行，我拍照技術不好，拍不出來，要不明天周日，你陪我來看一趟？”裴書彬笑着說。
孟寧就像原來上學時幫裴書彬辦置辦公用品時一樣，想也沒想，一口就答應：“好啊。”
他轉頭又一想，問：“寧小姐呢？她應該在你身邊吧，讓她幫你選？”
裴書彬笑了兩聲，通過聽筒傳來的聲音還是讓孟寧耳朵有些發癢，他聽到那頭的人說：“沒，聊了兩句，我就走了。”
“……你，你怎麽不送送人家姑娘。”
“她總會有人來接的。你放心吧。”
孟寧不知道他這放心指的到底是什麽，但臉上的笑容卻重新浮現，他嘴角上揚，輕聲回了一個“嗯”。
今年經濟算不上好，所以房價也便宜了不少，不少人都趁着這時候買了住房，而一到周末像家具城電器城這種地方便總是人滿為患。
裴書彬帶着孟寧繞了半天，在家具城最裏邊的一家沙發家具店找到了他看上的兩個沙發。
“就這兩個，你幫我看看。”
“買個沙發而已，其實都差不多。”
“那可不行，”裴書彬說道，“我這是為了迎接我喜歡的人買的。”
“哦。”
孟寧左看看，右看看，坐上去試了試，覺得都差不多，看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看着自己喝着咖啡的裴書彬，裴書彬歪了一下頭說“怎麽了？選你喜歡的就好。”
選你喜歡的。
為了喜歡的人買的。
一向情感方面有所缺失的孟寧像是突然開竅了一般，把兩句重點放在了一起。
等等，等等，喜歡的人不會……
他擡起頭看見裴書彬專注地看着自己，臉上那柔得都要出水了的表情，與一般情侶間的互動如出一轍。孟寧趕緊移走了視線。
他其實隐隐約約已經感受到了一些。他沉默地低下了頭，暗自悄悄紅了兩頰，幹脆躺在了一個一側可以拉伸成小床的沙發上。
“這個？”裴書彬走了過來問道。
“……嗯，這個吧。”孟寧把腦袋埋在沙發裏。
裴書彬笑了笑，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叫來了服務員，很快刷卡結賬。
孟寧想着趕緊跑掉，好好冷靜地分析一下裴書彬的話，再好好想想自己要怎麽回答。畢竟現在張口問的話，不管對方是否真的喜歡自己，尴尬的只能是他而已。
兩人走出了大門口，還沒等裴書彬說話，孟寧松開自己糾纏在一起的兩只手，嘿嘿嘿得傻笑了幾聲，說了句：“臨時有事，要去公司。”轉身就跑了。
裴書彬看着跑遠的人影，覺得對方大概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部分想法，也覺得差不多是時候出手了。
他給孟寧發了個微信。
[小寧，沙發周六上午運來，我家裏有些亂，你能來我家幫忙麽？]
他握着手機，有點兒緊張，看了半天也沒等到對方的回信，電話一撥過去卻提醒他對方已經關機。
本來處在歡呼雀躍氣氛中的好心情，頓時落到了失望的谷底。
裴書彬沒談過戀愛，他害怕，他擔心。
孟寧連手機都關了，這不是拒絕，也是逃避。
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血液像是被什麽截住了，心髒跳的越用力，難受的堵塞與膨脹感越強烈。
他有些失落，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也覺得對方不像個男人，誰都那麽不果斷，也不勇敢。
開車回家的路上，天公也不作美，下起了雷陣雨。裴書彬擔心孟寧，卻又不敢打電話。
回到了家才用座機給孟寧家去了個電話。
孟寧的母親說人已經到家了，正洗澡呢。
裴書彬放心了不少，心裏盤算對方也不願意現在和自己說話，他跟孟寧的媽媽說：“阿姨，幫我轉告小寧，我下周六等他。”
孟寧的母親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但也答應了下來，回身就跟剛洗完澡出來的孟寧說了。
孟寧跑了一路，淋了大雨，雖然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也依然覺得身體上有點兒涼。
他給自己裹了個大浴巾，縮在沙發上，掰起了手指頭。
☆、一個人
孟寧生病了。
高燒不退好幾天。
他自己覺得被大雨淋了個透徹只是誘因，發燒主要還是因為自己用腦過度。
天天思考裴書彬的事情。
他認識裴書彬時間太長了，這人于他來講像是太陽，他害怕的時候他給他照亮，他寒冷的時候他給他取暖，反正他一直以來把裴書彬當做自己的依靠、榜樣、目标。
他不是沒了裴書彬就不能活。
但如果真的讓他和裴書彬形同陌路，他大概真的會消沉。
他是真的已經習慣了自己有這麽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就算是他現在已是事業有為的青年，他依然覺得如果有什麽事情找裴書彬一定不會錯的。
孟寧的媽媽心疼兒子，可她和她老公前段時間就定好了出國休假的一切安排。
“媽，我想問你個問題。”孟寧躺在床上，頭上貼着退燒貼。
“說吧。”孟寧的媽媽拿來了熱毛巾，準備給孟寧擦擦汗。
“媽媽你當年對我爸爸是什麽感覺？”孟寧問道。
孟寧的母親一聽倒是愣了神，手上的毛巾差點都掉了，能從他這榆木疙瘩般的兒子嘴裏聽到喜歡這個詞，她莫名的興奮了，趕緊回答：“嗯……簡單的說就是離不開對方了。”
“可是對朋友也會産生依賴感吧。”
“不一樣……怎麽說呢，哎，媽媽年紀大了，也不太記得那種感覺了。打個比方吧，如果這個人要移民去美國，以後都不回來了，喜歡他的人心裏一定會不舍，人走了一定會思念。”
“……是這樣麽？”
“也不能說是，哎呀，媽媽真的不記得了，就是一種感覺，感覺你懂麽？反正遇到喜歡的人，你會在意他，腦子裏想的都是他，見他跟別人好心裏就會不舒服。在一群人中，你總是能第一個發現他。”孟寧的媽媽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解釋，當年她就是遲鈍，也是好不容易才和孟寧他爸在一起。
“哦。”
“孟寧啊，你要是遇到喜歡的一定跟媽媽說。”
“……媽你和爸趕緊去旅游吧。”孟寧岔開了話題。
孟寧勸了半天，說自己一個大男人的，能照顧好自己，勸說幾番終于讓老兩口出去過二人世界了。
“兒子，這兩天你別開火了，我怕你燒着，媽媽給你多留點兒錢，你出去吃點兒好的。”孟寧媽媽依依不舍的樣子，弄得孟寧有種自己還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兒的感覺。
“媽，真的沒事。”孟寧笑了笑說。
夜晚，孟寧躺在床上聽着漆黑的窗外知了正叫得歡脫，他沒有開燈，就這麽靜靜地躺着，想着裴書彬的事情。
空蕩蕩的房子，讓他本來發熱腦袋冷靜了不少。
他想起了大學的時候，裴書彬正在創業初期，應是沒日沒夜玩兒命工作的時候，但他總是來找他，一起吃飯玩樂，或是只是單純的幫他補習補習英語。
那段時間，裴書彬跑來的時候總是帶着黑眼圈，面色憔悴，偶爾頭發都沒整理好，孟寧曾經嘲笑過他：“居然這麽邋遢，都沒女孩子願意理你了。”而裴書彬只是回過頭看了看他，笑着說：“我不在乎。”
孟寧也還記得，他大學畢業的時候，正穿着學士服跟同學們合影留念，有些感情細膩的小姑娘甚至都相擁在一起哭紅了鼻子。那時候他爸媽正好又被外派出國，他看着被家長們簇擁着的學生們，不禁感嘆真好。
他本想約上三兩個同學去吃飯，卻問誰，誰都一臉歉意地回他：“今天不行，我要和父母一起吃。”
孟寧像是洩了氣的皮球，心情很是不爽，随意在手機上翻，正好看到了裴書彬的手機號，也沒多想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那邊的人很快接了起來。
“小寧？”裴書彬問。
“裴哥，晚上一起吃飯？”他問道。
“行，一會兒開完會，我去學校接你。”裴書彬沒有絲毫的猶豫，馬上答應了下來。
孟寧聽到電話裏傳來有人叫着“裴總，裴總”的，意識到打攪了對方，趕忙說：“好，一會兒見。”
“嗯。”
傍晚的學校，人都不多了，孟寧把租來的學士服還給了學校，坐在學校門口處的長椅盯着門外。
那天晚上，裴書彬請他吃了他最喜歡的日料，還給他買了雙他想了好幾天的球鞋，說是當作他大學畢業的禮物。
那時候孟寧以為，對方只當自己是弟弟。
他不知道裴書彬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自己的。
曾經的随叫随到，仔細想來怎麽可能有人會是發小就做到像裴書彬那樣對自己無微不至，
孟寧甚至有些後悔，自己怎麽沒早點兒發現。但他明白，那時的自己就已經對裴書彬依賴的有些過頭了。
他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舍得與裴書彬切斷關系，但就那樣吊着對方胃口更是缺德的事。
他輾轉反側的在床上翻滾了很多圈，出了一身的汗，體溫倒是降下來了一些，他看了看手機，一條新信息都沒有。
裴書彬在安靜地等他的答複。
他閉着眼睛，心裏有些期待對方的下一條信息。
一整夜，他沒再接到對方的信息，這讓孟寧覺得有一丁點的失落，他內心裏有一些糾結，是要邁開第一步嘗試，還是在當個慫人拖一拖再看。
但他覺得不管怎麽樣，這周六還是應該要去幫裴書彬的忙的。
☆、戀愛中的智障
一晃到了周六，裴書彬六點就起床了。
他起來後沒顧上刷牙洗臉，從他的卧室開始把本來規整好的東西翻亂。
他從書房裏搬出了一些書，随意地丢在客廳的地上，把脫下來的西裝也搭在沙發上。
裴書彬了解孟寧，這個性格陽光常常少根筋兒的人，其實有着母親一般的性格，非常喜歡照顧別人。
所以太亂了不行，太損自己精英形象了。
不亂也不行，他還想表現出一種自己忙到沒時間收拾屋子的效果，好說動對方來幫幫自己。
他不想逼着人直面他們之間的感情，但他也不想就這麽不聲不響的和孟寧拉開距離。
沒辦法，他還是得做點兒什麽。
他思慮了許久，覺得這樣的小謊應該不會遭天譴。
其實他那天之後就沒聯系過孟寧了，他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會不會來。
他在賭。
裴書彬想着要是孟寧今天來了，他就和人把話說透了。
折騰完了屋子，時間尚早，難得周末不需要工作，他便躺回了卧室的床上。
倒也不是困，就是他覺得如果孟寧來的時候他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有點兒亂糟糟的客廳裏喝着小茶，實在是有些違和。而且按照過去的經驗來說，孟寧大概會念叨自己。
睡意全無的人就是在搞得屋子裏伸手不見五指都不會有絲毫的困倦，他躺在床上刷着手機，累了就閉着眼睛思考怎麽一步步吃掉孟寧。
屋子裏外一直靜悄悄的，裴書彬的手機也毫無動靜，他有些灰心，這都快中午12了，沙發都快送來了，孟寧還沒來。
他有些傷心的捧着手機，打了幾個字又删了，又打了幾個字又删了，反反複複，最後發了一條：還來麽？
然後一個人默默地開始收拾屋子，一會兒沙發送來了，總不能壓着自己的這些東西過吧。
他從床邊撿起襪子，手剛要去拎搭在座椅上的幾件襯衫，就聽到手機鈴聲響了，他趕忙跑過去，心裏有些激動。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确實失望了。
“喂您好，我是沙發公司的小王，您定的沙發我們将在半個小時之後給您送到，請問您在家麽？”
“……哎，在的。”他把手機夾在右肩和耳朵中間，一手拎着襯衫，一手拿着領帶往衛生間的洗衣機走去。
“好的，那一會兒我們就給您送去。”
“嗯，辛苦了。”裴書彬挂了電話，坐在已經被他重新收拾幹淨了的壞沙發上，拎着茶包在水裏來回擺動，然後繩子斷了。
裴書彬早上費了功夫弄亂的屋子又被自己徹底收拾幹淨了，他覺得自己仿佛一個戀愛中的智障，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幹了。
“咚咚——”
裴書彬站起來，心想着：要不讓人下周再送？跟小寧說讓他下周再來幫忙？
“來了……”裴書彬一起身就聽到“嘣”的一聲，沙發裏的彈簧破開布料彈出來了，他頓時就冒出了冷汗。
真是不能撒謊啊。
裴書彬搖搖頭，這沙發不管怎麽樣是真的得換了。
“小寧？”一開門，看見外邊站着的人，裴書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裏那已經要熄滅了的火苗突然增大了好幾倍。
“不好意思，來晚了。”孟寧看見裴書彬睡衣還沒換，笑了笑。
裴書彬趕緊應道：“來了就好，沒事。”
“……需要我幫什麽忙？”孟寧見屋子裏幹淨得不行，實在不知道應該來幹什麽。
“剛才看你沒來，我就收拾了一下。”裴書彬覺得這簡直太不幸了，剛收拾完對方就來了，忙活一上午，把自己累了個夠嗆，結果什麽都沒得到。
“那……我回去了？”孟寧站在門口還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裴書彬趕緊摟着對方的肩往屋裏走。
他一側身才發現，孟寧身子左邊的衣服和褲子上都是土，甚至還有幾處破口，還隐隐能看見破口處有些血跡。
“怎麽弄的？”他眉毛蹙着，摟着肩膀的手臂松了些許，沙發還沒來，他只得拉着孟寧去他卧室裏先坐下。
裴書彬焦急的在櫃子裏翻出了很久沒有使用過的急救箱，剛打開就聽到外邊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他蹲在床邊上，輕輕摸了摸孟寧的頭，聽敲門聲又響了幾下，才用低沉又柔軟的聲音說：“你自己先上些藥，洗漱間就在那邊，我櫃子裏有襯衫，你換一件吧。”
他看見孟寧悄然紅了耳尖，點了點頭，又揉了一把孟寧的頭發，才不慌不忙的出去客廳。
而心情一下子豁然開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