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钰菲山一役,是北菰玦最後一次見到玉芷魅的時候。
石峰終于撕開了他的面具,用震懾四方的狠辣手段統一了魔道,然後繼續他獨霸天下的下一步,向正道開戰。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石峰不知道在背後準備了多久、謀劃了多久,他利用仙樂門做幌子,到各地搜羅魔修的好苗子作為手下培養,又利用手中的銷金窟,不知道聚集了多少財富,還有玉芷魅……替他鏟除那些礙眼的絆腳石。
正道人士雖然在死了一幹青年力量以後有所折損,但是都是千年大家、大派,豈是如此簡單便能讓人壓着打的。
就在戰況打得不可開交,各大門派雖然力扛,但是隐隐出現一邊倒的趨勢的時候,一切卻以一種詭異的安靜,戛然而止。
通紅的手臂從石峰前胸鑽出,抓挖出一顆跳動的心髒,石峰驚愕地盯着那纖細的手臂,看着自己的心髒在那只手裏跳躍,然後慢慢轉過頭,看到了一張帶着面具的臉。
“喝”高聲怒嘯,石峰用力震開身後的人,玉白的面具轟然碎裂,所有人都驚得被凍在了原地,對着那張絕色面容癡癡望去。
“果然……是你”石峰瞪圓了眼,慢慢倒下,臨死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死去,他明明計劃的很好,算計的很精準,卻到頭來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從今以後,我就是魔道的王,魔尊玉芷魅”鮮紅的手高舉着紅色跳動的心髒,震撼人心。
魔道一向以強為尊,現在又有誰會不從,衆人紛紛下跪,對他們新的王,俯首稱臣。
玉芷魅冷眼看着衆人,然後,冷漠的視線飄到北菰玦的臉上,只一瞬,便移開了目光。
而北菰玦不知道自己到底着了什麽魔,他在那熟悉的手法出現的一剎那,就猜到了那人是誰,而他居然為了把那目光再移到自己身上,咳嗽一聲道“老朋友見面,這樣未免太見外了吧”嬉皮笑臉地,完全不在意那些正道人士瞪大了眼,一副要吃了他的表情。
玉芷魅又把目光移到北菰玦的臉上,看了許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北菰玦卻是掌心裏直冒冷汗,他在堵,他希望這人能看在他護着他渡劫的份上,饒過他們,這次大戰死傷無數,靖栾宮的人死了太多,而魔道也死了很多人,玉芷魅曾經說過要殺光所有知道他過去的人,依靠這次戰争,他覺得死的人也應該差不多了吧,要不然他也不會現在露面,肯定是偷偷下了不少黑手,終于清光了障礙,才出來現身的。看向遠處呆呆看着玉芷魅的擎盾峰,還有一臉深思表情看着自己的燕青珧,北菰玦頓覺松了一口氣,看來玉芷魅對他還是挺守信用的,希望他救他的恩情他還領着,要不然這次他們可就真的要玩完了。
“撤”魔尊一聲令下,誰敢不從,一場即将滅了白道中堅力量的災難就這樣結束了,完結地沒頭沒腦,卻又異常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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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切結束以後,北菰玦并沒有受到其他人多少贊譽。人們雖然表示了感謝,但是這謝意完全不是發自肺腑的,裏面總是感覺帶了點別的什麽東西,有不屑,也有嫉妒……
燕青珧這個已經回到凡人中,這次為了捍衛天下蒼生而前來助陣的人皇,也在問候了幾句他這個師父近來是否安好以後,順便問了一下他與魔尊是如何相識的。
呵呵,那時候他也是見過玉芷魅的,又怎會不認識他,不知道他問這個是出于什麽心思,不理會其他人豎起的耳朵,北菰玦大呼一聲太累,便倒在了燕青珧的身上,讓這個高高在上的人皇怒青了臉,偏還忍着不能發作。
不過到底還是他想的太簡單了,他從來都猜不透人心到底是什麽樣的。
本來好好地趕個路,再過一些日子就能悠哉悠哉地回到靖栾宮,然後養養傷,繼續過他的清閑日子了。
可是不知道藍煙兒這個女人發什麽瘋,居然半夜跑到他的床上,他還沒叫呢,她叫的比他還要大聲,把客棧裏所有人都引來了。
燕青珧摟着嘤嘤哭泣的藍煙兒,質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後藍煙兒便一五一十地把那些他從未說過的話帶着哭音抖了出來。
好吧,在她嘴裏,他成了一個勾結魔教,吃裏扒外,貪戀美色,卑鄙下流,持強淩弱,沒有半點羞恥心,而且狼子野心的陰險小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這樣人,這死丫頭怎麽好像一副比他還要了解他的樣子。
“是真的嗎”燕青珧輕拍着藍煙兒顫抖的背,寒聲問道。
就算他說不是,有人會相信嗎,北菰玦笑了笑,然後就聽到燕青珧嘆息一聲道“師父,我一直不忍拆穿你,可是沒想到你今日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我不能在姑息養奸,禍害同門了”。
“……”你們怎麽一個個都了解我很徹底的樣子。
接下來,燕青珧便把當初玉芷魅殺人的那些事情都算到了他的頭上。
最有利的證據便是那具藏屍了,很快便有人找到了那具屍體,與燕青珧說的位置分毫不差。他還能有什麽說的,再加上之前他一句與玉芷魅的稱兄道弟,衆人更是相信了他與魔道早有勾結,這次魔道會這樣輕而易舉的退兵,肯定是為了醞釀更大的陰謀,到時候他這個英雄,就可以在衆人毫無戒備的狀況下,來個裏應外合。
推理的還真是有道理啊,北菰玦聽着衆人你一句我一句,把他之前做過的一些芝麻綠豆一樣大的糟心事都給捅了出來,然後這些都成了他自小就是個壞苗子的鐵證。
既然從小就是個歪根苗子,那麽長大了與魔道勾結,那不是挺順其自然的嗎。
北菰玦不知道自己當時臉上是個什麽表情,只記得自己後來笑了,笑得很大聲,然後一言不合便打算開溜了。
只不過群情激奮,他又傷重在身,死,那是必然的。
前世那被萬劍穿心的記憶又回到了腦海裏,讓他的身體不自覺地鈍痛起來,好像那些劍又紮回到他身上一樣。
從上輩子的記憶中回神,北菰玦看着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人道“我會重生是因為你嗎”。
“……是”
“我死之後你做了什麽”
“殺光那些人,血祭,讓時光倒轉”
“……你為什麽……”北菰玦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這個人,上輩子他不清楚他們二人間的關系到底算敵還是算友,而他也不認為玉芷魅對他有多大的情誼,可是這人居然會為了他的死殺光所有人,而這一輩子他又在大肆殺戮,本想讓這人不要重蹈覆轍,卻原來一開始就錯了,這人就像一個為了複仇而回到這個世界的魔鬼,雖然他也恨這些人,但是完全不及李緬恨意的萬分之一。
他果然還是太天真了。
“不要再這麽做了,徒增殺孽”北菰玦沉聲道。
“……”手中的力道陡然加重,脆弱的頸子瞬間斷成了兩段,李緬了結了慕容清離,然後站起身來,在北菰玦難言的目光中挺直了身子道“人若負我,我定會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連續殺人案件以石峰的死落下了帷幕,人們在發現他和慕容清離的屍體後,從現場的痕跡推斷出二人是起了內讧,然後兩敗俱傷。
事情既然落下了帷幕,那麽衆人就可以回去複命了。
可是靖栾宮一行人在回去的路上,卻是感覺冷飕飕的,一點都沒有一切都已經結束的輕松美好心情。
北菰玦冷着臉在前方行進,而李緬則是跟在隊伍的後面,渾身跟他的師父一樣冒着冷氣,甚至比他的師父身上冒的更冷。
北菰玦覺得自己簡直就要瘋了,他做什麽替一個殺人狂掩飾殺人的痕跡,他應該抓住他,然後讓他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兩世為人,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可以心狠手辣的與李緬這種殺人魔媲美。
可他還是幫他了,不管他心裏是多麽覺得不應該,他是幫他了。
李緬跟在大部隊的後面,看着前方那個懊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輕笑勾起。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傻瓜,總是為別人着想,卻從來沒有好好想過自己的事,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我的。
上輩子,我懷疑你,遠離你,這一輩子,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再離開你,就算你懼怕我像毒蛇一樣纏着你,我也不會放棄你,愛你到死。
你休想離開我的視線,走出我的生活,你與我,注定是不會分離的。
你看,重活一世,只有我和你有上輩子的記憶,也只有我可以保護你不再受到傷害,而你,也只有你能令我相信,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活着的唯一的意義,如果沒有你,誰還能包容我的殘忍。
北菰玦,我要定你了,無論是今生,來世,還是下下輩子,只要我還記得你,只要我找到了你,那你便是我的,沒有例外。
冷冽的氣息慢慢收斂,他生氣這人的善良,但是這又何嘗不是自己喜歡上他的理由,以前,他最厭惡的就是那些假惺惺一副我很善良的嘴臉的人,但是北菰玦不同,他是真的溫暖,讓他不自覺的靠近取暖,死都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