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全通道裏的光線太弱,奚柚覺得這個場面有些好笑。

舞者為了舞臺效果,雙人舞裏符合意境的肢體動作,是合理的。

她還回去反而顯得意思奇怪。

奚柚:“開玩笑的,沒必要。”

她衛衣口袋裏手機震動,陌生電話號碼。

通話記錄顯示了好幾個了,她這個號碼只有熟悉的人知道,大概是有急事。

“我接個電話。”奚柚往門板邊上挪了一點。

“喂,您好。我們這邊是江城派出所,請問您是裴執禮的姐姐嗎?”

派出所?

這是幹嘛去了。

奚柚皺眉:“他怎麽了嗎?”

“也沒什麽大事,青少年打架鬥毆拒不認錯,态度惡劣被留下來教育了,還請您過來保釋下人。”

奚柚皺着眉,匆匆忙忙地把電話挂掉,立刻給桑予之發了信息。

她沒有成年,自己保釋裴執禮嗆得慌。

奚柚不知道情況,心裏有些急,“我還有事先走了,今天謝謝。”

安全通道裏的聲音靜,他模糊能聽見“打架”“裴執禮”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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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枕川看着她:“你一個人去哪裏。”

“派出所,梨子出事了。”奚柚想直接開門從安全通道出去,“現在沒時間,我忙完再和你細聊。”

少年的手掌撐在她的耳側,攔住了她的動作,昏暗裏隐約能看見手指輕輕彎曲的線條。

靜了會。

陸枕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你這麽擔心他嗎?”

江城公安局裏,圍着辦公桌,仿佛在展開一場教育大會。

警察叔叔對倆不良少年的苦口婆心。

和裴執禮打架的那人奚柚也認識,熊徐。大概是默契,熊徐額頭上明顯能看見青紫,鬥毆後留下的戰果明顯。

相比之下裴執禮就沒什麽大礙,頂多就是衣服亂了點。

裴執禮坐在一旁懶洋洋地,灰棕色的領帶松垮垂着,還很嚣張地閉着眼睛,完全無視。

奚柚壓根不放心,拉着裴執禮的手查看,“哪裏受傷沒有?”

裴執禮立刻握住了奚柚的兩只手腕,“柚子,大庭廣衆不要動手動腳的。”

“你躲什麽?”奚柚很少有嚴厲的時候,“他打的你?”

“我打得他。”

裴執禮看見陸枕川,立刻将奚柚護在身後,像是防備心極強的刺猬,見誰都想紮,“你們為什麽一起過來了?”

“梨子,你先放開。”奚柚想拉着他坐下,半天都沒拉動,她手腕還被他握得有些疼。

陸枕川按住了裴執禮的手,讓他松了力道,她才能活動着手腕。

“沒事?”

奚柚搖頭:“沒事。”

裴執禮下意識去看奚柚的手腕,“弄疼你了?”

“你,”陸枕川冷淡看過裴執禮,按住他的肩,“坐下。”

“……”

奚柚問正事:“為什麽打架?”

裴執禮松懶道:“不記得了。”

“……”

陸枕川眸光裏的情緒不明,看向熊徐,倆人目光觸碰到,熊徐很快就低下了頭。

“你說呢。”

熊徐支支吾吾:“我……我哪裏知道。”

對面傳來聲音,“诶——我說你們這幾個小孩,對我兒子做什麽了?”

奚柚偏頭看過去,估計這人是熊徐的家長,體型豐腴,身上是Gi的披肩,手裏的包包是el的Leboy,臉上的表情傲得很。

熊阿姨冷笑,“我來之前就問過了,是你弟弟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人。一群小孩不學好,你們該不會就是北樓學跳舞的吧?噢——”

“你就是那個明星奚柚吧?聽阿姨勸,少讓你弟弟惹事生非,多讀點書吧,跟你們那年級第一陸同學學點不好嗎。”

熊徐梗住,還有什麽能比年級第一就在邊上,更尴尬的嗎。

他拉着她媽的手搖了兩下,尴尬道:“媽,我們南樓年級第一就是他。”

熊阿姨愣住:“……啊?”

誰來着?

陸枕川雲淡風輕道:“學跳舞的怎麽了。”

大概是他的語氣太過輕然,熊阿姨反駁道:“學藝術沒前途啊!”

裴執禮嗤了聲,“就算沒有我也有能造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誰造出來就造出來啊?”熊阿姨不屑道。

熊徐第二次梗住,小聲介紹道,“媽,這是裴執禮。裴家的小少爺。”

“……”

豪門圈裏,不會有人不知道裴家。

真想的話,造的路不是前途,是錢途。

“死孩子,你說你得罪誰不好,你今天都給我挑大的得罪是吧?”熊阿姨氣得直擰熊徐的肩膀,“那總該是對方先動的手吧?!看看把我兒子打成什麽樣了。”

在兩邊即将點燃新戰火時,警察叔叔查看完監控錄像:“監控裏看了,是熊同學這方先動的手。”

“……”

熊阿姨第N次梗住,大聲道:“那他還還手了呢,別人打你是他不對但是你還手就是你的不對了。”

奚柚眯了眯眼睛,聽笑了。

什麽強盜邏輯。

你動手,我還得站着挨打?

我是你爹還是你媽,我活該這麽讓着你?

陸枕川慢聲道:“按您這麽說,如果我現在對熊同學動手,不追責吧?”

少年似笑非笑,冷淡眉眼裏透出的寒戾。

熊阿姨頓時起了層雞皮疙瘩,她話語不上不上的卡住,總有種後怕的感覺,這是眼前這個斯文少年能做出來的事。

“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如果不是時機場合不對,奚柚感覺她該給陸枕川鼓掌了。

讓他動手揍熊徐一頓,按邏輯來說不追責,但是解氣;不讓他動手揍人,就是直接承認了先動手鬧事的罪名。

這一來一往,還把裴執禮參與打架的事兒都摘輕了些。

“說點不‘強詞奪理的。’”陸枕川,“‘正當防衛’聽說過嗎?”

熊阿姨話頭還沒開始,“你——”

警察叔叔嚴厲訓斥,“作為家長不要一直偏袒孩子,今天是打架,以後殺人放火你也給他找理由?”

熊阿姨:“……”

畫風從這裏開始轉變了,原本應該訓斥倆不良少年的打架鬥毆,逐漸變成了“溺愛教育”的弊端問題。

直至桑予之匆匆帶着人來保釋,在警察叔叔的監督下進行了道歉和保證書,這件事才算過去。

桑予之也算是姐姐的身份,保姆車上把藥扔給裴執禮,氣得火大,“我真是輸給你們倆了。一個上午逃院,一個下午打架,晚上留給我罵人是嗎?”

裴執禮死亡凝視,“柚子,你不在醫院去哪裏?”

“管好你自己吧,多大的人打架還被拉去泡茶。為什麽打架快點說!”奚柚皺眉。

“別問,問就是不記得了。”裴執禮随口道。

“……算了。”奚柚懶得管他少爺脾氣,“衣服脫了,我看你傷在哪裏。”

陸枕川正低頭按着手機,聽見話,擡眸凝視,“脫衣服?”

奚柚理所當然:“不脫怎麽看?”

倆人的目光對視了會,車上的氛圍看起來都僵硬冷淡了幾分。

裴執禮咳了聲,“你和予之姐坐前面去,我讓陸神幫我就行。”

奚柚輕笑了聲,“你哪裏來的自信,覺得你陸神不嫌棄你,還願意幫你上藥?”

如果裴執禮的沖動和惡劣是顯性,陸枕川好不到哪,他是隐藏技能。

裴執禮看向陸枕川,無聲的詢問。

奚柚都能猜得到答案,煩躁地皺眉,“裴執禮你能別墨跡了嗎,脫。”

“……?”

脫?

少年眉梢微揚,懶散的話語裏帶笑,卻不覺有笑意。

“你還挺敢說。”

奚柚眨了眨眼睛,沒懂陸枕川這波釋放過來的寒意是幾個意思。

她哪裏說錯了嗎?

“我——”

陸枕川擡了擡下巴,不容置喙,“去前面坐着。”

一連串的折騰,到最後幫裴執禮上藥的,還真是陸枕川。

裴執禮把身上的襯衫解開,奚柚也沒猜錯,他傷的地方确實在後腰上。

陸枕川眯着眼,手法簡單粗|暴,“啪”的一聲揉了上去,還能聽見裴執禮嘶了一聲。

奚柚聽着這動靜就覺得擔心,“陸枕川,你輕點。”

陸枕川垂眸,揉藥繼續,不緊不慢地應着,“輕了。”

疼得就差罵人的裴執禮:“……”

車裏都是藥酒味。

陸枕川聲音低沉:“熊徐說什麽了。”

怕前面的奚柚聽見,裴執禮也壓低了聲音,“我看你曾經是我偶像我才說的,你別讓她知道了,不然我連你也揍。”

陸枕川輕嗤了聲,“說。”

“《舞者》官宣放了劇照……水下那張。”裴執禮臉色沉着,“他開黃腔。”

奚柚穿的泳衣是簡單款的,所謂淫者見淫。

即便裴執禮沒細說,他也能懂。

陸枕川手上的動作停頓住幾秒,“你打得好像——”

裴執禮惡劣道:“就算你勸我,我也會揍死那個狗東西。”

“我是想說,”陸枕川唇角彎起了些弧度,慢聲道,“你打得太輕了。”

“……?”

這是你個三好學神該說出來的話嗎?

裴執禮愣住,腦海裏響起了十級警惕,“我告訴你原因,公平一點,你告訴我是不是你帶柚子逃院的?”

“嗯。”

“……?”

裴執禮忽然有種見識到學神第二人格,以及自己粉錯偶像的茫然感。短時間內,他忽然想起最開始奚柚意味不明的“三好”,“算是青梅竹馬”。

奚柚不是沒有分寸的人,沒有相信的人在身邊,她絕對不會鬧事。

那她和陸枕川——

他腦海裏那個不好的猜測,像在是找到了正确的解題思路。

“所以,兩年前年三十那天。”裴執禮說話的語速極慢,“她約的是你?”

他不是傻子。

裴奚柚就是個“鋼鐵直女”,能想到用粉色的信紙寫信包裝,大冬天找了衣帽間裏最漂亮的那件裙子,打扮一上午,跟個洋娃娃似的出去見人,緊張的表情都寫在臉上了。

夜裏準備的函數圖像還是個“L”開頭的單詞,四個函數題,對應單詞不是“LOVE”就是“LIKE”。

說什麽結膜炎。

結個屁。

氣氛微妙地發生了變化,陸枕川上完藥,漫不經心地看他一眼,“你知道的還挺多。”

呵。

這麽說,就是他啊。

“她沒告訴你嗎。”裴執禮看着陸枕川,懶散又痞氣地笑了下,“我們從小就訂婚了。”

陸枕川:“……?”

“不好意思,她是我家的。”

裴執禮慢條斯理地将身上的襯衣敞開,懶散靠在椅背裏,聲音放軟了些,對前面的奚柚道:“姐姐,你過來看看,我身上好疼。”

“……?”

奚柚聽着後面裴執禮的那聲“姐姐”,就知道搞事正在進行時。

也不知道這會兒又想幹什麽了。

奚柚轉頭的時候隔斷板已經升降下來了,裴執禮松垮的襯衫前,堆上了毛毯,“哪裏疼?”

“不知道,”裴執禮意味深長地看着陸枕川,“可能哪裏都疼,內傷。”

奚柚溫聲道,“請家庭醫生回家看看?算了,我帶你去醫院好嗎?”

“還挺脆弱。”陸枕川淡笑了聲,饒有興趣,“淤青下,就內傷了?”

裴執禮一點沒輸,當做沒聽懂陸枕川的揶揄嘲諷,眨着桃花眼和奚柚說話,“姐姐我疼。”

陸枕川:“……”

奚柚沒懂這倆人就是上了個藥的功夫,怎麽就變成了互相嗆聲的情況。

裴執禮不是把陸枕川當偶像來着。

和偶像在線掰頭嗎這是。

陸枕川忽然道:“奚柚。你們回去吧,我去趟711。”

奚柚愣了會,“去711?”

“嗯,買點東西。”

啊。

忘了陸枕川少爺毛病也不少,估計是剛才幫裴執禮上藥,潔癖又來了。

奚柚想了會,“我跟你下去吧?正好我想去走走。”

裴執禮立刻道:“不行!”

陸枕川:“不麻煩,我自己去就行。”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句話裏,奚柚聽出來了他們仿佛是無情無義,利用完人家之後轉手就抛棄的人。

再怎麽說今天都是陸枕川幫的忙。

愧疚感湧上來,奚柚态度堅定,“不麻煩,走吧。”

裴執禮無語了,“我也下去。”

陸枕川唇角微揚,看過裴執禮:“你太脆弱,要好好養內傷。”

“……”

操。

這裏算不上江城的繁華地段,周圍的人少,夜色籠罩下,711的LOGO亮眼。

奚柚沒有什麽想買的,純粹是想還個人情,順手買了自己代言的礦泉水,“梨子剛才跟你說什麽了嗎?他脾氣就是那樣,沒有壞心思。”

“你還挺了解他。”陸枕川漫不經心地問,“你們認識多久了?”

奚柚覺得這個問題很沒有必要,“雖然我不記得,但準确一點,可能他沒出生我們就認識了。梨子是家人。”

陸枕川沉默了會。

家人,定位清晰。

未婚妻也确實是家人。

結賬完,走出711,陸枕川順手幫奚柚擰開瓶蓋。

奚柚接過,“謝謝。”

“好像再見之後,你說得最頻繁的一句話就是‘謝謝’?”陸枕川說。

“……好像是這樣。”

她倒是有什麽想幫他的,問題是他也沒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

“唔。”奚柚想了會,“不然這樣吧,你把我當成阿拉丁神燈,我答應你三個要求,除了違法亂紀道德層面,都行。”

陸枕川彎唇,“你們小朋友的世界,都是這些嗎?”

都是童話。

奚柚偏頭,“陸小朋友,說說你的三個願望?”

“第一個願望,”陸枕川擡起眼,“真話,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奚柚:“這又不難,你問。”

陸枕川用消毒的濕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手。

少年指尖勾畫出的線條漂亮流暢,手控最愛的骨節線條感。

“所以——”

“你初戀,也是裴執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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