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要再繼續想了

“熬夜,飲食不規律,不忌辛辣,看看你的黑眼圈,我發你的年輕人養生秘訣十五條你沒看?”

病床上,季冰花抱着手臂靠在床頭,臉上還殘留着病容,目光卻炯炯有神,精神十足,半點沒有剛做完手術的樣子。

“看了看了。”陳紀鋒坐在床邊一臉頭疼,“我這幾天是工作忙。”

“哪天把自己忙出病了,你就知道厲害。”

“不是,現在是誰因為長期胃結石痛暈在辦公室被送進醫院做手術啊?”

“我是年紀大了胃功能衰退,你跟我比麽?”

“哪兒呢,我媽年紀才不大,我媽貌美一枝花。”陳紀鋒千方百計尋着縫轉移話題,季冰花果然被他哄到,不再怼他。

“我待會兒還得去趟局裏,到時候喊姨媽來照顧你……”

季冰花皺起眉:“我又不是癱瘓在床,不需要人照顧。”

陳紀鋒只得又開始哄:“我這不是擔心你一個人不方便嘛,有人照顧總是好的,就是陪你聊天解悶都行啊。”

“聊什麽聊,你姨媽每次一來就只翻來覆去說些陳年鄰裏八卦,聽得我耳朵起繭……”

正說着,陳紀鋒的手機響了。

陳紀鋒接起來,“喂”了一聲,接着微微皺起眉,說“不行”。

季冰花正無聊看着牆上電視上播的新聞,聞言看了陳紀鋒一眼。

陳紀鋒用有些無奈的語氣說:“你病好了麽,就往外跑。”

“說了讓你先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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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話的聲音從一開始的拒絕到慢慢軟化下來,最後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麽,陳紀鋒從椅子上站起來:“你已經在醫院樓下了?”

“……等我下來接你。”

陳紀鋒挂了電話,對季冰花說:“媽,我下去接個人。”

季冰花挑眉看他:“女朋友?”

陳紀鋒差點把手機扔地上:“不是,是男的!你怎麽跟姨媽學壞了,這麽八卦。”

陳紀鋒匆忙趕到醫院樓下,就見衛意抱着一個水果籃坐在一樓大廳,安安靜靜等着他。兩人有心電感應似的,陳紀鋒剛下樓梯,衛意就擡頭看過來,一見到他就站起來,笑着喊了一聲:“哥哥。”

“不發燒了?”陳紀鋒走上前,擡手撫上他的額頭。衛意乖乖站着讓他試,過了一會兒陳紀鋒收回手,“還行,小孩就是恢複得快。”

我不是小孩了。衛意在心裏默默反駁,卻沒有說出來。陳紀鋒把他懷裏的水果籃拎過去,衛意便空着手跟在他身邊:“哥哥,我這幾天都不忙,可以幫你。”

陳紀鋒知道他什麽意思,便沒有去看他盛着期待的眼睛,平靜道:“不用,我這邊有空照顧。”

好一會兒身邊的小孩都沒說話,只有輕輕的腳步聲始終跟随着他。

陳紀鋒又說:“以後不要再這樣招呼都不打就一個人跑過來,萬一我不在,你也是白跑一趟。”

他自覺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至少不要讓衛意再生出什麽莫須有的期待。至于這個小孩是否會失望失落,那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半晌,身後傳來衛意輕軟的聲音:“那……我下次會和哥哥打招呼的。”

“嗯……嗯?”陳紀鋒反應過來,轉頭看過去,見衛意也看着他,睜着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站在走廊裏,嘴唇的線條柔軟,站立的姿态卻自然而堅定。垂在腿側的手指收攏,握成一個拳。

“我下次來的時候,會和哥哥說的。”衛意好像還怕陳紀鋒沒有明白,又清清楚楚地重複了一遍。

兩人走到病房門口。陳紀鋒竟然有一瞬間接不上話,他原本以為衛意會退縮。

“你……”陳紀鋒愣了一會兒,接着露出一個十分沒辦法的表情,“你平時就沒有娛樂活動了嗎,非要往醫院跑?你要是實在沒事做,不如約上你那學生出門去玩。”

“我不想出門玩,也沒有娛樂活動。”衛意的心裏泛出細微的難過,卻還是努力壓下去,有些固執地看着陳紀鋒:“我來醫院,是因為我也想照顧哥哥的媽媽。我知道哥哥很忙,你其實沒有空,這幾天你都沒回家……我只是想幫你。”

“只是單純地幫你,作為弟弟。”衛意說話時,眼眸垂下來,眉毛輕輕皺起,“這樣不可以嗎。”

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上,陳紀鋒提着水果籃的手指微微收緊了,接着又慢慢放松下來,連帶着整個人也不自覺卸下了那種莫名緊繃的感覺。

“……行。”陳紀鋒終于松口。他說:“你想來就來吧。”

衛意擡眼看他,這會兒又不倔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哥哥,你生氣了嗎。”

陳紀鋒終于笑起來。他半是無奈地說:“我哪敢對你生氣啊,還不是拿你沒辦法。”

氣氛終于緩和,陳紀鋒領着衛意走進病房,喊了一聲:“媽。”

季冰花轉過頭,一眼就看到他身後的衛意,問:“這位是?”

“撿回來的弟。”陳紀鋒随口開玩笑。

衛意一走進病房就緊張起來。他本來就心态不尋常,見季冰花眉眼不像尋常女性那樣溫和,而是帶着淡淡的肅然,當下更加緊張,站在病房門口傻乎乎看着季冰花,半天沒說話。

陳紀鋒拍拍他,提醒:“喊人。”

衛意的腦子裏忽然就蹦出陳紀鋒進門喊的那一嗓子,脫口而出:“媽。”

陳紀鋒:“……”

季冰花:“……”

衛意一說出這個字就轟然清醒過來,連忙滿臉通紅解釋:“跟、跟着哥哥叫錯了,阿姨,對、對不起。”

季冰花咳了一聲:“沒事,別緊張,我不兇。”

陳紀鋒讓衛意坐下,把手裏的水果籃放在櫃子上,“你小兒子給你買的。”

衛意有些羞惱地看他一眼:“別笑我了。”

“怎麽買這麽貴的水果?”季冰花看一眼水果籃,見衛意始終有些緊張,便主動問:“你叫什麽名字?”

季冰花原本不是個熱絡性子,也不像陳紀鋒那樣和誰都能立刻打成一片。但她見眼前這小孩長得好看,幹幹淨淨的,又有些拘束的樣子,便難得主動與他說話,問他的名字,年齡,在做什麽,與陳紀鋒怎麽認識的。衛意事無巨細全答了,像學生交考試答卷一樣詳細規整,可能季冰花帶了這麽多學生也沒見過這種第一次見面就把老底和盤托出的,聽着聽着還看了陳紀鋒一眼,目光帶點疑惑。

陳紀鋒也回她一個眼神,暗示她這小孩就這樣,有點傻,您老聽着就行。

“聲音怎麽有點啞?”季冰花聽着衛意的聲音不太對勁,問:“生病了嗎?”

衛意剛想說話,陳紀鋒就在一旁說:“前幾天發燒了,不肯在家好好呆着,非要來看你。”

季冰花一愣:“哦,不用,等你病好了再來也是一樣的。”

衛意抿嘴看一眼陳紀鋒,手上卻被塞進一個剛削好的梨子。陳紀鋒把水果刀放到一邊擦了擦手,對他媽說:“我過會兒順路把他送回去,不要緊。”

末了又看衛意一眼,“把梨子吃了,潤嗓。”

衛意只好低頭啃梨子。

陳紀鋒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過了二十分鐘再回到病房裏,見他老媽和衛意又聊上了。季冰花平時一個不拘言笑的刑法學教授,本來就話不多,和一般人聊不到一塊兒去,也就和親近的人在一起時話多一點。然而遇上一個同樣話不多還反應慢的衛意,兩人莫名其妙還挺投緣,你一句我一句聊着,不僅沒有冷場,看上去反而互相都挺放松。

季冰花說:“你每天練那麽久鋼琴,別一直坐着不動,要時不時起來走走。不然就像我這樣,容易結石。”

衛意乖乖點頭:“沒關系,我會定期跑步。”

“你倆聊挺好啊?”陳紀鋒走過來,又說,“我接了個局裏的電話,得走了,媽,下回來看你。”

他看一眼衛意,衛意也看着他,猶豫着小聲說:“我可以再陪阿姨聊聊天。”

陳紀鋒沒說什麽,卻伸手握住衛意的胳膊,沒怎麽使勁,就讓衛意不得不從椅子上站起身。

“你病沒好透,乖乖回去睡覺。”陳紀鋒的語氣和平時沒有兩樣,聲音裏卻帶上一點不容抗拒的意味。

季冰花也說:“你回去休息吧,先照顧好自己。”

握着自己胳膊的手還沒松,衛意只好對季冰花說:“那我下次再來看您,阿姨。”

季冰花自然地點了頭說好,衛意便扭頭看了陳紀鋒一眼,眼裏帶着一點雀躍。陳紀鋒只得不去看他的眼神,把人牽出了病房。

“哥哥。”衛意一下樓就喊他,小步蹦到他身邊,“阿姨說我下次可以去看她。”

陳紀鋒沒有看他,只“嗯”了一聲。

“那你不可以再攔着我陪阿姨了。”衛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忙工作,我陪阿姨說話。”

兩人離開醫院,一路走到停車場。路上人聲紛擾,陽光伴随樹影零零碎碎在水泥地上斑駁閃光。他們的影子一高一矮,矮的跟在高的後面,在許許多多不相關的影子中穿梭而過。

他們走到車旁,陳紀鋒随手拿出鑰匙按了解鎖,衛意剛摸上車把手,身後卻伸來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衛意一愣,回過頭看着陳紀鋒。

陳紀鋒也在看他,英俊的面容在熱烈的夏日光影下愈發鮮明深刻,總是滿含笑意的眼睛常年浸着恰到好處的親近,可是當那深黑的瞳孔裏映着衛意的身影時,溫暖的感覺漸漸褪去,裏面的溫度一點點降低,像一場溫柔卻無情的細雪,一點一點在衛意的心髒覆上寸薄的雪棱。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衛意。”陳紀鋒看着他的時候需要低頭垂眼,薄而狹的眼皮半阖下來,那種疏離的感覺又出現了在他的身上。

他按着衛意的手腕,說:“我希望你不要再繼續想了。別把你寶貴的感情浪費在我身上,我不會回應你,也沒辦法回應你。”

“哥哥不希望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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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一直追文的小可愛們,麽麽噠!沒有你們每天留言我會動力不足的=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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