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先生,你的心,亂了!!!

齊抿王笑着,讓侍從擡了上來,示意他們把硯臺放到蘇秦身邊後,才朝燕王拱手道:“先謝過燕王厚意,但孤向來對書墨之事不甚精通,好鞍還需寶馬配,這硯臺,孤就借花獻佛,賞給蘇秦先生了。”

蘇秦臉上有點不大自然,這禮物,是謝齊王呢,還是謝燕王呢,看到兩道目光在空中交彙,火光四射,便閉了嘴,只綻開一個雲淡風輕的笑。

齊抿王看了他一眼,又慢條斯理地朝黑着臉誓要把自己的臉盯出一個洞的燕王說道:“今日是蘇秦先生的生辰慶典,燕王,早就聽說您雄才大略,對人才築起黃金臺以供之,孤甚是佩服。”

燕王的臉色有點緩和,他昂着頭,驕傲的笑了下。

“那麽,孤今夜,就鬥膽替蘇秦先生求個禮物了,燕王,可答應?”齊抿王笑着看向那個深沉的男人。

燕王擡頭,環視大廳,幾百道目光,齊唰唰地射過來,對大才能供黃金臺的男人,怎麽能認輸,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淡淡說道“當然。”

“好,在座諸位都知道,燕齊交界的八城,可是去年蘇秦先生使齊時,孤看他的面子歸還燕國的,今日,就讨了來,送給先生,可否?”齊抿王語氣更淡,像在談着這杯果子酒,嗯,味道不錯,能否再來一杯。

大殿立馬響起一陣附和聲,有稱贊燕王求才若渴,不在乎這幾城的,有誦揚蘇秦的,天下奇才,當以國士待之,區區幾城,不在話下。

總之,這齊國的臣子,跟他們的君王一樣,要麽是人傻錢多地真不在乎,要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燕國一小國,除了那塊剛才拿來顯擺的玉硯臺,還真拿不出更值錢的寶貝了,八個城?毛頭小子,以為孤是你呀,被人幾句好話,便一揮手送個園子。

燕王在心裏冷笑數聲,昂了昂頭,驕傲地朝齊王說道:“蘇秦先生現在是齊國的客卿,送八城,自然是齊王送,關我燕國什麽事,孤雖莽撞,卻是萬萬不奪那成人之美之事的。”

大将軍【嫩,嫩,嫩,小王上呀,看你怎麽接?】

老國相【小老虎乳齒未掉,就急吼吼地獵捕餓狼,被反咬了吧,毛燥,毛燥,太毛燥了!】

田文【花瓶啊,你那精彩的遠方呢,哈,腦子是不是也遺落在那遠方的遠方了?】

上大夫【這個糙漢子燕王,死壞死壞啦,竟然欺負我小王上,哼,別小瞧了,小王上會霸道得讓你找不着北。】

齊抿王看了上大夫一眼,還別說,這個秦園,在關健事上,與自己倒挺有默契的。他挑眉笑笑,把頭轉向蘇秦,親昵地問:“先生,在孤這裏,別說八城,八十城,都是可以的。”

蘇秦忙拱手,連呼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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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盡管說,孤對先生,仰慕的很,即便與您共擁江山,也是求之不得。”齊抿王眼風瞧着臉色越來越糗的燕王,心裏越發得意,口裏的話,也越發沒輕沒重起來。

大殿上響起一陣抽氣聲,海螺被一片驚呼聲幾近撐爆。

大将軍【哼哼,威王手下的大才比你這毛頭小子的,多多了,也沒見跟誰共擁江山呢,類祖?說早了!】

老國相【宣王兄啊,大侄子這一身的游俠氣質,是遺傳了誰呀,你确定沒被戴了綠帽子?】

上大夫【哇哇哇,這是要立男後了嗎,我的王上呀,我是要失去你了嗎?】

田文【哈哈,花瓶的腦子裏啊,裝的全是水!!!】

燕王【哼哼,都共擁江山了,還說沒有背棄燕,蘇秦啊蘇秦,你以為孤也像你身邊的小傻子一樣好騙?】

齊抿王聽着各人的心聲,正津津有味,突然發現蘇秦站了起來,走到王案前兩步遠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跪下,連呼不敢,請王上收回承諾。

君子一諾,怎談收回,何況是王上。

被夾雜着清香的晚風一吹,齊抿王也覺出了今晚的嘴巴沒把住門,但一時也不知怎樣圓,于是,半閉了眼睛,裝醉。

一片寂靜中,上大夫秦園的聲音清脆地響起:“王上醉了,都說酒後吐真言,話雖然不能當真,但也昭示了王上對人才的拳拳憐惜之意,諸位,你們說是不是?”

能把花癡和正經瞬間分開,在關健時刻不耽誤事,這個上大夫總是令齊抿王意外。

“哈哈哈,起來吧,蘇秦先生,孤醉了,先告辭了,國相大人,替孤招待好燕王。”齊抿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蘇秦面前,在他肩膀上親昵地拍了兩下,咬着他的耳朵說道:“先生,生辰快樂!”

說完,也沒看蘇秦的臉色,在一衆侍衛的護衛下,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沒了王上的宴會,氣氛立馬輕松了許多,衆小官員和巨富們,立馬端着酒圍了上來,争先恐後地給這位王上面前的大紅人蘇秦先生敬酒。

燕王孤獨在坐在高座上,冷着臉默默瞧着被衆人簇擁着的蘇秦,心下一片怒火。

老狐貍田嬰察言觀色,上前,熱情地邀請燕王入住臨淄郊外的一處行宮。

透過層層人群,蘇秦看到燕王揚長而去的背影,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作為一個王,打敗自己的,從來不是別人的離間計,而是自己的心魔。

現在,即便自己願意繼續做下去,恐怕他也不會相信了吧。

蘇秦在一片花香迷離中,不知喝了多少杯敬賀酒,也不知所有的賓客何時離去,只知道,早上醒來時,他躺在這片花田裏。

身邊是一株珍貴的紅色九重天牡丹,美得莊嚴而肅穆,就像昨晚那個男子,骨子裏便透着華貴。

這個自小養尊處優的貴公子,順風順水的王上,用他一貫地不按常理的出牌,徹底打亂了自己的計劃,并舉重若輕地在嬉笑間,離間了自己在燕王心中的信任。

但也許,那點信任,本身便脆弱得很。

蘇秦閉着眼,使勁聞了聞鼻間的花香,濃烈馥郁,強烈地,不由拒絕地沁入肺腑。

嘴角邊綻出一個淡淡的苦笑,蘇秦慢慢地坐了起來,一個機靈的小花農上前,輕聲叫着大人早安。

蘇秦朝他點了點頭,坐在那裏沒動,直到太陽升得老高,花農的鋤頭伸到了自己的腳下,他才慢騰騰地站起來,朝府裏走去。

書房裏,那方黑亮的硯臺靜靜地卧在書榻上,他看了好一會,沒動,轉身打開櫃子,把放在最裏面的那個小布老虎拿了出來,放在手裏,又看了半天。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知道是自己的探子來了,這是他游歷天下時結交的道上各色人物,是唯一的不靠財物聯系,而純粹是因欣賞學識和才華相交的一群人,這是他內心中最為寶貴的財富,遍及各國要害的斥侯系統。

“先生,燕王職已經走了,天還沒亮的時候,連跟齊王,都沒有告別。”來人聲音雖平,但卻隐有諷刺之意。

蘇秦看着布老虎,笑了笑,輕聲道:“他傻嗎?”

“看他布局六國斥候之大手筆,精明得很,但有些事情上,卻是傻得可以。”來人心有靈犀地知道蘇秦問的這個他,不是自己說的那個他。

蘇秦擡頭,略顯驚訝地看過來。

“比如,在先生的事上,據我所知,他是已經知道您的間諜身份的,但還是如此地為先生出兵、賜田、共擁江山,就差沒以身相許了,若不傻的話,圖什麽呢?”

蘇秦盯着他,半晌沒動。

“哈哈,能讓以利舌縱橫天下的武昌君蘇秦不語,想必先生此時,心也已經亂了吧?”

蘇秦突然迅速彎下腰,一下把那只小布老虎扔到了櫃子最裏面,啪地摔上櫃門,快步走到書榻前,提筆練起了字。

在聽到一聲輕笑後離開的腳步走遠,蘇秦把手中的筆高高舉起,猛地扔到了旁邊的硯臺裏,墨花四射,把白色的衣服上濺得烏七八糟,就連臉上,也嘭上了幾個黑點子,面色煩亂的人也不伸手去擦,而是拿起那方硯臺,幾步走到櫃邊,啪,扔到了裏邊,跟那只布老虎作伴去了。

蘇秦從沒感到這間書房如此地狹小,如此地令他煩悶壓抑,他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無意識地,又來到了湖邊。

石榴花依舊是紅色灼灼,當陽開放,湖水依舊是清澈地看得見底下的小石子。

所以,那天,在水底,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奔跑過來的影子,那雙符合年齡的眸子裏閃動的焦灼。

帶十萬雄兵為自己撐腰,是做給世人看的,假的;賞幾百畝的花田甚至要共擁江山,是做給燕王看的,假的;但那日,那人,那雙焦急的眸子,才是做給自己看的,是出自本能的,他蘇秦能感應到的,真。

蘇秦站在那棵老石榴樹下,撕下一朵花,又一瓣瓣地,扔到湖裏,引得那一對對的鴛鴦前來捉食。

“到底是誰傻呀,是為了些許花瓣便争搶的你們,還是只投了些許花瓣便以為掌控了你們的我?”蘇秦邊撒着花瓣,邊喃喃自語道。

有好幾天,蘇秦就這樣在府中賞花望湖,過得悠然自得,但這種平靜,很快被一個消息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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