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青梅酒

正滿臉雲淡風輕的蘇秦,好像突然感受到了兩人的目光,猛地轉過頭,一臉錯愕地看着田文,驚訝道:“田相,你我年齡相仿,職務相近,萬不可行此大禮,快快請起”看到田文還瞪着眼睛坐在階上不起,又笑道:“喲,難道不是拜我,是拜王上,那更錯了,王上在那邊,您得調個頭。”

田文即羞又惱,回頭看向他的門客,衆人都連連擺手,表示确實沒看見他是怎麽倒的,田文悻悻地爬起來,好歹調整好情緒,向齊抿王拱手行禮,連聲臣失儀了請王上恕罪。

【怪了,這個花瓶,難道真能與天神交流 ,懲罰于我?呸呸呸,怎麽可能,這還不是他自己的自我擡高身價,這招,我都不屑用了。】

齊抿王搖搖頭,笑笑,招呼兩人,走進殿內。

北方的戰事傳來了大捷報,田單打了個漂亮的伏擊,俘獲燕兵近一萬人,這讓齊國的朝堂群情激昂,紛紛要求增兵,乘勝而下,一舉滅燕。

田文尤其激動,在大殿上,一個勁地恭維匡章,慫踴他出山,再次滅燕,他的主張,得到了殿上多數人的認同,齊地的男人,很容易激動,身體永遠比腦子反映地要快。

齊人這腦門一熱就容易做出沖動決定的特質,讓齊抿王有點頭疼,看到他們,就恍如看到自己的前世,別人一鼓動,便以為自己是天下共主,帶兵四處殺伐,完全不顧戰争帶來的巨大成本,百姓所要承擔的,不只是殒命沙場的子孫,還有那無窮無盡的賦稅和徭役。

他半眯着眼,斜倚在王案上,聽着自己從稷下學宮提拔/出來的學派型仕子,與田文手下實用派的仕子,唇槍舌劍地鬥了小半日,自己一聲不吭。

最後,口幹舌燥的田文和諸仕子,終于想起了最後拍板的,是王上,這才停下,拱手詢問齊抿王的意見。

“戰與不戰,明日繼續殿議,今日先把對田單大軍的賞賜,定下吧。”齊抿王這才直起身子,睜開眼,悠悠地吩咐道。

這件事倒沒有什麽争議,王上想賞,右相樂見其成,左相也沒意見,說起來還都是田家人,大将軍出于威望和面子,不但不能攔,還得替屬下邀賞。

于是,最終,對田單大軍的賞賜,奢華而莊重。

不但作戰人員在功爵上的大大提升,王上還派了特使,代表自己,前去犒軍,特使也很快便圈定了,現在主管外事的秦園,于職務于得寵,都是不二人選。

秦園大夫做起事來很利落,在接到旨意後,馬上便在兩千王宮侍衛的護衛下,輕裝簡從出發了,直到走到了大軍駐地,才命令侍衛們大肆采購犒軍用的豬羊美酒等。

在到達最邊境的一座小鎮時,看到一座青石大院,遠遠地,他便聞到了飄來的青梅酒香。

秦園閉上眼睛,很陶醉地聞了一小會,記得自己十六歲前,總是偷偷地喝着祖父的青梅酒,後來,卻再也沒有這種美好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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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吩咐侍衛,把這裏的青梅酒全部買光,他要讓大齊的士兵,嘗一嘗這最美味的酒。

派出去的斥兵回報消息稱,田單大軍就在前面山上駐營紮寨,秦園看了眼快要落山的太陽,吩咐手下,快馬經過這座山谷,争取天黑前到達齊營。

在行到山谷一半的時候,前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秦園對手下笑道:“這田将軍也太客氣了,還親自出迎五十裏。”

但随着大隊人馬的逼近,秦園卻感到了絲絲不妙,他朝身邊的侍衛低語幾句,讓他從邊上繞過去,快馬找田将軍報信。

“青梅酒?”對面的将軍在秦園面前五十步的時候,停下,在看到他身後拉着好幾車的青梅酒時,黑着的臉上浮上一絲迷離,看着送酒的人,挑了挑眉,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問自己。

“最美的酒要送給得勝的将士喝,至于敗軍之将嘛,哈哈哈。”秦園自從專管外事以來,口舌是越發地淩厲,在看清來人身穿燕将盔甲時,更是下意識地來了句連諷帶刺的外交詞令。

“将軍奸詐,大夫刻薄,王上傻缺,齊國要完。”黑着臉将軍在被秦大夫的一句話噎了一頓後,臉色更黑了,話也對得針尖對麥芒。

秦園看了眼這位來者不善的将軍,年齡與自己相仿,個頭很高,寬肩窄腰,雖然長得很英俊,但此時卻緊抿着嘴唇,黑黑的眼珠裏,翻騰着無盡的怒意。

對面是位真正的沙場将軍,身後跟着不下五千人,而自己,是文官,身後雖是王室精兵,但只有兩千人,劣勢盡顯,關健是,得拖住這人,田單大軍離這裏不足五十裏,若斥兵順利,會很快等來救援,此種情況下,沒必要現在激怒這個人。

“都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秦園奉我齊王命,前來犒軍,還請對面這位将軍借過。”秦園在心裏呼了口氣,朝黑着臉的将軍綻了個大大的笑。

“你不會叫本将軍的名字啊?”被他那個清雅悅目的笑恍得閃了點神的将軍,很快回過神來,在聽到他這明顯是示好的話時,臉色更是生氣。

“是秦園失禮了,還請問将軍如何稱呼?”秦園拱手問道,面上帶了點疑惑,這将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難不成,是敵大将軍,樂毅?

“是樂将軍嗎,是秦園眼拙了。”後知後覺的秦園忙跟了句。

樂毅臉色更黑了,他看着滿臉虛僞笑容的秦園,重重地哼了一聲,說道:“怎麽,秦大夫是與你家小王上走的太近了嗎,腦子也傻地失憶了?”

秦大夫有點生氣,這位樂将軍,已經兩次诽謗自家王上了,若不是看在自己被圍困在這山谷,他早就命人把眼前這個臉黑得像是閻王的人砍了好不好。

“樂将軍也不必遷怒于我家王上,秦園也多少知道點,貴國公主非你不嫁,但她父王卻不同意,非要指婚給我家王上,但我家王上在聽蘇秦先生說了情況後,不是沒有奪您所愛嗎,為此,還頂着被女人甩的帽子,盡遭天下人嘲笑。将軍,您若為此事抹黑我家王上,這就有點不明事理了啊。”秦園用外事官的思路,快速分析了這位樂将軍的情況後,得出了他可能對自家王上如此有意見的原因。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家王上,叫得可真親呀,傳聞中齊王斷袖了,難道那個人,是你?”樂毅在皺着眉頭聽完秦園一句話不離他家王上的一段話後,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笑,鐵青着臉道。

這位樂将軍,管得可真是寬啊,秦園看着他嘴角的那個笑,突然感到心下一陣煩悶,若不是要盡量拖住他,等待田單大軍來救,他還真不想在這裏聽這人陰風陰雨的刻薄。

“我王清貴高遠,秦園沒那個幸運,還請樂将軍口下自重。”秦園斂了笑意,清冷着臉,直視樂毅。

樂毅看着他,再也不說話,只是打馬上前,舉起長劍,把一罐青梅酒挑起來,至半空再落下時,才出手接住,把蓋子一扔,舉起酒罐便喝。

“來,陪本将軍喝高興了,便不斬來使,若不高興,你便是齊軍精銳,本将軍會在這山谷,滅了你。”樂毅兇巴巴地盯過來。

“哈哈哈,樂将軍吶,田單對你倒真是佩服。幾天前才剛在山谷裏中了埋伏,難道覺得還不過瘾,今日是又要重演一遍嗎?”山頂上偉來一聲爽郎大笑,田單着紅黑盔甲,站在那裏,工工整整地,即便身邊是狂魅的山風,頭發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散亂。

田單來得很快,倒不是他能在片刻間便行五十裏,而是他本來就在出迎王上特使五十裏的路上,在聽到斥侯求救後,馬上便依據地形,做出了部署。

秦園滿臉滿眼都是對這位田将軍的賞識,在正要朝他拱手表示感謝時,卻冷不丁落進了一個散發着青梅酒味的懷抱。

樂毅劫持了齊王特使秦園,這讓占盡優勢的田單投鼠忌器。

“退後,我燕軍退出山谷後,便放秦大夫回來。”樂毅摟着秦園,緩緩後退,手中的長劍出鞘一半。

田單擡起胳膊,制止了單腿跪上來的弓/弩兵,面色沉靜,看着秦園,說道:“秦大夫安心送這位樂将軍一段,若你少了一根頭發絲,我王必定親帶大軍,為你讨回公道。”

秦園聽了,眼淚差點奪眶而出,他不顧那只緊緊摟住自己強有力的胳膊,大聲朝田單喊道:“田将軍,請轉告王上,為了他,秦園即便死在他人劍下,也無怨無......”

最後一個字怎麽也喊不出,脖子上的力道又大了許多,帶着一股很沖的怒意,差點沒把自己的脖子折斷。

田單朝身後的士兵揮了揮手,衆人便快速掉轉方向,朝着樂毅撤退的方向,追了上去。

但這位口裏天天罵着齊人奸詐的燕國将軍,卻在衆目睽睽之下,食言了,他單騎在前,緊緊摟着秦園,飛快朝燕營奔去,那五千士兵,則奉命,死死抵擋住湧上來的齊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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