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沒聽錯吧？”方銳掏了掏耳朵，然後剔了一下指甲，仿佛把什麽不可見的堵塞物給彈出去了一般，這才接着道，“這一團半透明跟果凍似的玩意兒，還能是人？”

李軒附議：“怎麽看也不像。”

葉修突然恍然大悟了起來：“哦哦我知道這是哪一次了。”

周澤楷側臉看他的時候，周圍的人也立刻抖擻了精神——這兩個有塔迪斯的大外挂時間線亂得很，肯定是之後通過某些渠道知曉了這次行動的詳情。

然後他們就看見葉修豎起食指擺了擺：“但是我不能說。”

“呿——”衆人噓聲連連。

不過就算葉修不說，在場的人中也有能敏銳察覺到周澤楷話中意思的。

“是地球人，卻不是人類嗎？”張新傑一語道破。

周澤楷點頭，開始挑揀詞語。他并不适合長篇大論，但此刻也想盡力解釋：“地球……很特別。別的是一種，地球有三種，還不同。”

有人還在思索，周澤楷卻聽身邊的葉修又一次開口了：“小周是說地球很特別，因為其它星球繁衍出智慧生命，基本上都只有一種，即是一個星球上只有一個人種創造文明。要知道，宇宙中進化出智慧生命，形态可是什麽樣子的都有，軟體動物、節肢動物、爬行動物等等。可地球上，卻有三種智慧生命，不僅最終得以共存，還是三種不同種類的，這可以說是宇宙中的奇跡也不為過。所以，地球吸引了很多外星文明前來窺探。”

周澤楷見葉修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不由得連連點頭，眼睛亮晶晶的，立刻收獲了葉修一記揉頭發。

“第一種當然就是人類，是地球上最龐大的族群。另外兩種，分別是爬行類的蜥蜴人（注1），和軟體類的海底人。（注2）”葉修繼續科普，“這兩個人種也都有燦爛的文明，某些方面的科技甚至領先于人類，在未來你們會多有接觸。而且正是因為三方科技的融合，地球才開始走向星際。而這次，就是人類與海地人正式邦交的開始吧？”

唐柔問道：“還有兩種？怎麽這麽多年都沒有什麽蛛絲馬跡？”

“怎麽沒有？”葉修笑道，“咱們老祖宗老早就記載了鲛人，西方那邊也有美人魚的傳說啊。”

“诶诶？”方銳眼睛放光，“還真有美人魚啊？不是傳說嗎？”

“都加入榮耀這麽多年了，還不知道永遠不要忽視任何傳說嗎？”葉修挑眉，“更何況類似的傳說，不僅東方有，西方也有，這不可能是巧合。不過我認識的海底人倒并不是長這個樣子的，而且也很友善，這幾個為什麽會突然就發動襲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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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楷也沒有想明白海底人發動襲擊的理由，但是他卻是見過海底人這個形态的：“含氧量……”

“小周你是說如果含氧量太低，海地人就會變成這種……果凍樣？”葉修想起了地下海二氧化碳濃度極高。這是因為世界上的沙漠地區像海洋和森林一樣，能夠吸收和存儲人類活動排放的二氧化碳。而周圍山脈的融雪水攜帶者大量的二氧化碳逐漸滲入地下，最終形成了這樣的地下海。再加上該地區種植大量棉田，地下海的鹽度也很高。

周澤楷點頭。

“也正是為了知曉他們進攻的理由，我們才會找你們求助。”張新傑探過身來，在手機屏幕上點了一下，切換到了下一個視頻，“他們有說話，只是我們聽不懂。”

周澤楷了然——在塔迪斯可以自動轉換宇宙中所有已知語言，只要在它附近，無論對方來自何方，聽到自己耳朵裏的，都會是自己最熟悉的語言。而就算塔迪斯現在停在別處，攜帶者塔迪斯鑰匙的他們，也就等于塔迪斯的外置路由器了。

新的一段視頻依舊慘烈，不過這一次，在慘叫聲之外，嘶啞的中文也随着手機小小的擴音器傳遞了出來——

“……食物……食物……出去……放我們出去……”

這樣的聲音和內容，簡直讓人忍不住打個寒戰。

“小周，你有什麽想法嗎？”葉修的詢問獲得了周澤楷的一個搖頭，便只能聳肩道，“好吧，看來只能正面上了。這次行動人員确定下來了嗎？”

“對手很兇殘，所以除了我們，還有楊聰和田森，外加一百名突擊隊員——他們已經在去塔裏木的路上了。如果能有潛水艇就好了，只是那個地方，我們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運過去。”李軒回答道。

“不行，這個隊伍配置不好。”葉修直接否決，“水裏面行動受阻，突擊隊員不可能發揮出實力，還不如不要。他們雖然有攻擊力，不過卻是徒手肉搏，殺傷力有限，只要我們能保證他們突破不了我們的防禦就好。直接開着塔迪斯過去吧，有防護罩。”

衆人一聽願意出動塔迪斯，都松了一口氣，眼見着就這麽敲定了，張新傑卻再一次開口：“葉修前輩，就算是君莫笑還給你了，會還是要參加的。”

“好你個老葉，”反應過來的方銳一拍大腿，“想拿回君莫笑跑路呢！還好這裏還坐了個心髒的，啧啧。”

葉修倒也沒嘴硬：“哎新傑啊我和你沒仇吧，為啥要這麽殘忍地揭穿我？”

張新傑擡眼：“每次開會都會浪費我時間。”

“真記仇。”葉修這麽說着，語氣中卻沒有什麽埋怨的意思。

正說着，車停了下來。周澤楷一從車裏出來，擡頭就看見一個碩大的紅字招牌——興欣網吧。他跟着這些人走了進去，打量了一下。這家網吧規模很大，也不同于一般小網吧髒亂差，裝潢好不說，甚至還劃分了吸煙區和無煙區，看一旁的樓梯，至少有兩層。

“你們老板娘呢？”葉修把身份證遞給網管。

“補覺去了。你們要哪個區的？樓上樓下？”

“都行，不過要包房。”

“你們人這麽多包房哪裏坐得下啊。”

“擠擠就好。”

“可機子不夠啊。”

“沒事，我們輪流上。”

“要吃的嗎？”

“一桶香菇炖雞面，一桶紅燒牛肉面，一桶老壇酸菜面，兩根火腿腸。”

網管将一張卡和身份證一同遞給葉修：“三樓左手第一間，不願爬樓梯的話就坐電梯。”

“謝啦。”葉修接過，一回頭就見周澤楷左右張望，不由得笑道，“之前都是直接開着塔迪斯停進來，這好像還是你第一次從正門進吧？”

周澤楷點頭——他之前确實沒想到榮耀杭州分部的門店居然會是一家網吧。

衆人一起進了電梯，葉修把那張卡一插，就多出了三個樓層選項，卻沒有往上，而是緩緩往地下降。周澤楷看着樓層提示從B1變成B2，電梯卻仍然未停，提示處的B2都消失變為了一片空白。周澤楷在心裏默數了二十下，電梯這才停了下來，再打開來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只有一扇大門。周澤楷知道這肯定是要再一次進行身份檢測，面上依舊一片平靜。通過了視網膜和指紋檢測，大門打開，周澤楷第二次進了榮耀杭州分部。

可能是層數不同，有別于上次的人來人往，這次在周澤楷眼前的是冰冷無生氣的走廊，兩邊是無數扇門，只有走廊的起點處有個兩米多高的大木頭箱子。周澤楷知道那裏面肯定是葉修的塔迪斯君莫笑。箱子旁邊是一個辦公格，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姑娘從裏面站起身來笑着打招呼：“你們來了啊？東西我都準備好了，3-1。”她手指間夾着一張卡片。

“果果，”唐柔笑着接過，“辛苦啦。”

陳果秀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不累，就那麽點東西。這次出任務小心啊！”

周澤楷瞄了一眼她的胸牌——陳果。

“放心吧老板娘。”葉修拍胸脯保證，“有我在呢。”

陳果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就是有你我才擔心的好吧？你哪次不是帶着大家往最危險的地方跑，哪次省心過？”說完看見了周澤楷，連忙沖他道，“周顧問你好好管着他，別一撒手又沒了。”

周澤楷輕輕咳了一下——看來他們的關系是衆人皆知啊。

“什麽一撒手就沒了說得我和哈士奇似的。”葉修反駁，“明明是我保護他，都多少回了，是不是啊小周？”

“嗯？”周澤楷模棱兩可地微笑反問，“有嗎？”

葉修龇牙：“幫你擋了那麽多槍子兒就不認賬了？等事情完了咱們好好算算。”

周澤楷只眯着眼睛笑。

他們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其他人已經将陳果準備的東西拿了出來。周澤楷只掃了一眼就心中有數了——是傳送裝置，看來是為了避免再度出現傷亡。

“打開箱子吧，”張新傑把手環發放給了大家，“我們該走了。”話音未落，一通電話卻打了進來，張新傑看了眼來電提示，疑惑地擡頭望了李軒一眼，這才接通，“喂？嗯……對……現在？不行，你要申請……嗯，好，你過來吧。”

韓文清将手環形狀的傳送裝置扣在了手上，頭也沒擡就問道：“怎麽了？”

“又加了名隊員，馬上就到。”

“誰？”韓文清皺眉——一般不會臨時再加人進來才是。

張新傑不用回答，因為大門再一次打開，剛剛給他打電話的人已經進來了，然後大家就聽見李軒驚訝地喊了一聲：“阿策？你怎麽來了？你不是請假回老家了嗎？”

“我聽說了這次行動，不放心，就申請了一起行動。”吳羽策解釋了一下，就和大家打了招呼。

陳果看了眼登記表，為難道：“可是我們部傳送手環不夠了。”

“沒事。”吳羽策擺擺手，“我就不用了。”

“小吳用我的吧！”葉修将自己手上的手環解了下來。

“那吳副部來我這裏簽個字。”陳果招呼道。

周澤楷皺了皺眉，卻不好阻止葉修，只能動手去解自己的那個。他是時間領主，就算有個萬一也有重生的機會。可葉修是個地地道道的人類，命只有一條。葉修見狀，連忙按住周澤楷的手：“戴着戴着，你瞎湊什麽熱鬧。”

周澤楷還想堅持，吳羽策卻已經走到他們身側。周澤楷一怔，看向了這個彎腰簽字的男人，鼻翼翕動了一下，仔細打量起了對方，然後皺起了眉頭，卻依舊一言不發。

“嗯？周顧問有事嗎？”簽完字的吳羽策擡起頭，就對上了周澤楷的視線，便開口詢問。

周澤楷連忙搖頭。

被這麽一打岔，周澤楷還想把手環給葉修，對方卻都已經進了塔迪斯了。他連忙走過去，推開門，就見葉修在駕駛臺上忙活。不知為何，一時間，他竟邁不動步子。

真神奇。

以往他度假的時候，總是會安安靜靜地一個人享受時光，打開塔迪斯的門，自己看看書，喝喝茶，看着不一樣的風景，卻從不融入進去。畢竟他來自遙遠的星辰，一舉一動都可能對時空的發展造成巨大的影響。而改變歷史，對于時間領主來說無疑是大忌。再加上個性使然，就算是走出了塔迪斯，周澤楷也不會去和旁人有太多接觸，更莫論深交。

一直以來，他都好好地當着看客，仿佛容身在一幅背景畫裏。

可在那個秦朝的下午，葉修闖進了這幅背景不說，還強硬地把他從裏面扯了出來。那也是第一次，周澤楷覺得，偶爾融入一下環境，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

正是因此，他才會将塔迪斯停好，拿着買好的票，坐在觀衆席上觀看開幕式，而不是不別人察覺地将塔迪斯停在半空中。也正是因此，這個下午，他才會将塔迪斯停放在蕭山體育館，坐上公交車，到這麽遠的地方喝咖啡。

好像當個顧問……也還不錯？

周澤楷嘴角不知不覺間上揚，這才擡起腳步，向着駕駛臺上忙碌的人影走去。

人類，果然是很有趣的種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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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蜥蜴人，出自神秘博士，地球原住民，就是渾身長了綠鱗片的人的樣子，沉睡在地底。

注2：海底人，靈感來自于那多系列的《變形人》，但是和變形人中的海地人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