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我在來的路上遇到過毒蛇, 我自小怕這些滑不溜秋的東西,就買了一些。”季迎柳仰頭喝了一盞茶,幹笑着狀似随口解釋。

沈砀倒也沒想多少。

她一個小姑娘家能追着他千裏迢迢來這兒, 路上艱辛不似他這個男人能輕易克服過去,便拍了拍她肩膀, 淡聲道:“你先睡, 今晚莫要等我。”

季迎柳剛要再叮囑他,沈砀已拎起她給的藥粉, 堵着她餘下的話:“我有分寸, 不是有事的。”

“嗯。”季迎柳只得應下。

待沈砀走後,季迎柳依舊不放心, 可也知若她再跟去也幫不上什麽忙, 或許還會拖累沈砀, 她起身走到院門外, 眺望隐入夜色中影影綽綽的遠房, 好似永不到盡頭。

心頭沒由來的一陣恐慌,急聲道:“來人。”

立馬有下人過來。

“你帶幾個人趕快去告訴侯爺,若不敵萬要保全自己, 不可戀戰。”季迎柳認真盯着他眼睛道:“要時刻留意毒蛇毒蟲。”

下人得令立馬要走, 季迎柳忙從袖子裏掏出一小包粉末遞給他:“若萬一遇到不可控的情況, 把這個撒在侯爺身上, 定要把侯爺帶回來。”

下人也不敢大意,立馬招呼二十多個下人立馬去了。

季迎柳望着漸漸消失在夜色的背影, 十指緊握成拳, 在心底默念:沈砀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你就是侯爺從外面救回來的人?”忽身後傳來一道驚詫的女音。

季迎柳吓了一跳,忙轉頭看來人。

一名女子身着青緞掐花對襟外裳,頭梳靈蛇髻, 杏面桃腮生的極美,看裝扮便是個主子,季迎柳曾聽聞沈大公子身邊有一名侍妾名為劉氏,她和劉氏同為沈家妾室,劉氏應喚她一聲妹妹,可她卻喚她這般,便斂臉上擔憂之色,淡聲喚:“正是。”

“我就說嘛,只有侯爺身邊才有生的這麽精致的人兒。”劉氏忙熱絡的牽着她的手,引她入屋坐着。

她命人上了茶點,話了一會兒家常便道:“平日伺候侯爺很辛苦吧?”

季迎柳吃不準劉氏要做什麽,詫異的瞥她一眼,默默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并未啃聲。

劉氏也覺說這話唐突,幹笑着扯開話題,嘆口氣道:“不怕你笑話,我家爺平日愛逛窯子,不怎麽招我去伺候,我們都是做妾的,說是為沈家開枝散葉,可誰不知妾就是那水中浮萍,沒有根,若哪天惹爺們不高興了,便被發賣出府了。”

俗話說得好,娶妻娶賢,納妾納色。

這劉氏色是有了,沒有正妻顧盼在,在這均州府邸也算是個女主子,日子不知該多逍遙,她屢屢說這話是何意?

季迎柳瞥了她一眼,繼續喝茶。

劉氏見她沒搭理她的意思,尴尬的咳嗽一聲繼續道:“侯爺和妹妹初到這兒,不要見外便把這兒當做家裏,有什麽缺的給我說。”她說罷,揚聲喚丫鬟:“趕緊去收拾一間上好的房,讓妹妹居住。”

“謝姐姐。”季迎柳心底記挂沈砀,也沒閑情逸致給劉氏話家常,聞言忙借驢下坡的應承下來。

待丫鬟将她領到後院的廂房,季迎柳望了眼劉氏所居的房間位置,和劉氏給沈砀布置的房間的位置,丈量了下自己和沈砀居所和劉氏的距離,終于回過味來了。

敢情.......這劉氏今晚對她噓寒問暖的原來是試探她是否好欺負,想要越過她趁機攀附上沈砀?

.........

馬王坡是遠近有名的毒瘴之地,初秋的夜裏寒風陣陣,将山澗茂林吹的嘩嘩作響。

一行人趟過山澗,踩着半尺厚的落葉,朝山腳下的馬王坡界碑走。

段昭素來整潔,此刻渾身被露水打濕,俊臉上全是熱汗,他擰眉用衣袖擦了把臉,彎腰将吸附在靴子上螞蟥揪出來扔在地上,喘着粗氣:“還有多久才能到?”

沈砀也沒比他好到哪去,只見他身上的白袍已被汗水洇濕成透明色,頭臉皆是熱汗,許是身上帶着雄黃藥包的緣故,那些螞蟥不敢來惹他,只挑段昭和随從吸附。

沈砀将藥包裏剩餘的藥給段昭,令他分下去,站到一處凸起的山包處眺望遠處:“快了,大概還有一刻鐘。”

沈砀曾在均州做過刺侯,聽聲辯位極準,段昭不疑有它。領着人擡腳就要朝前走。

“沙沙沙——”

“等等,這是什麽聲音?”沈砀臉倏然一沉,他快步俯身以耳貼地聽周遭動靜。

只一剎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緩緩抽~出腰間佩劍,如鷹犬的犀利眸子快速尋顧四周做出抵禦的姿态,段昭則悄悄将折扇上機關打開,挪步到沈砀身後護着沈砀,然他還沒做好準備,只聽離他最遠的一名将士指着一個方向驚叫道:“這是什麽?”

将士話音未落,只聽他哀嚎一聲,便滾在地上打起了滾。

“是成群的毒蛇。”與此同時,沈砀面色大變,撐着雙臂從地上彈跳起來,他抽~出腰間佩劍朝後退,霎時所有人沖着毒蛇的方向緊張的排列隊列。

一陣如雷霆般的響動從遠處密林中湧來,半人高的野草枝丫後,一雙雙紅瞳如星星燈火般,從十幾雙變至無數,伴随着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密密麻麻的令人頭皮發麻。

“掩好口鼻,撤。”沈砀朝衆人大喝一聲,率先提着劍砍掉欺近段昭身側一條毒蛇的頭。

“噗”的一聲,黑紅血液從斷口處湧~出,撒在近旁的枝葉上。

那斷了頭的蛇身如同打了雞血般,亢奮的依舊緊絞着他的劍,繼續做出攻擊的姿勢。

段昭聞聲轉過頭來,面色驟變驚叫道:“快撤快撤快撤,這蛇被人喂了毒。”

與此同時,如星芒般的箭矢從四面八方湧來。

.,........

躺在榻上的季迎柳翻來覆去實在睡不着,索性從榻上起身,披了件外衫去院中等着。

她養父是大夫,故從小~便沒教她女兒家應該學的操持家務類的活計,而是将他畢生的醫術全傳授給了她,她本想等學成後自己開一家藥館,行醫救人,也能将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可萬沒料到自從被父皇接到善京後,她習得的一身醫術,竟變得毫無用途,在別院百無聊賴下,她閑着也是閑着,便研究起了藥物。

在沈府這幾個月,她原本想着沈府內宅龌龊定然不少,便每每去鼓樓街和父皇的密探交頭時,便悄悄買一些藥材拿回沈府藏起來制成藥已備防身之用,而今晚她交給下人的藥包,便是她自己研制的奇藥,可以化毒。

可她這幾年并未在醫術上有所精進,所制藥物也是全憑喜好和靈感,又沒可以研究的對象,所以這些藥材用在毒物上究竟能有多大奇效,她心裏一點譜都沒,故,心頭才漸起擔憂。

“這麽晚了你怎麽不去睡?”劉氏似聞到聲響,披了件外衫出來詢問。

季迎柳驀的回過神,她眨了眨熬的酸痛的眼睛,輕笑:“睡不着,出門走走。”說罷,轉身就要回屋。

“段公子,段公子,他這是怎的了?”這時,忽聽到前院傳來老奴焦灼的問詢聲。

“他被箭矢傷到了,快,快去請大夫過來。”沈砀壓抑着怒火的聲音疾聲吩咐道。

老奴“哎”了一聲忙去了。

聽到沈砀中氣十足的聲音,季迎柳緊繃的面色倏然一松,她忙提步就朝前院走,然人剛走出兩步,沈砀已背着昏迷過去的段昭轉過垂花門朝這邊走過來,四目倏然相對,季迎柳剛放下的心弦複被揪起。

沈砀身上穿的月白色衣袍沾滿血跡,左臂似是受了傷,用一截布料草草綁了下,鮮血從布料沁出淌了一身,他極快的看她一眼,焦灼的吩咐:“剪刀,匕首,一壺酒和蠟燭。快去。”

随即腳下不停的快步入內,将已然昏迷的段昭放在榻上。

季迎柳不敢耽擱,忙吩咐下人去了。

待從屋外走回來,段昭身下躺着床榻已被鮮血染紅一片。

沈砀手腳利索的撕開段昭胸前的衣襟,露出胸口處埋入肉裏的箭矢,他迅速撕下他內衫一腳的布料,捂着段昭傷口,以防失血過多。

傷在胸口心髒處動脈,恐怕任由這般下去,可能段昭等不到大夫來便一命嗚呼了。

季迎柳忙收斂心神,想也不想的快步過去,一把按住段昭胸口突突往外冒着血的傷處,低聲對沈砀道:“讓我來。”

怕沈砀拒絕,忙道:“我好想以前學會醫術,能處理這等傷口。”

沈砀冷峻的側臉頓時變得微妙,他似是不适,額頭上盡是汗珠,可卻擡頭神色不定的盯着她:“真的嗎?”

季迎柳再顧不得左右,一條人命在她眼前漸漸失去生機,身為醫者她是不會見死不救的,更何況躺在這兒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對她從未有過惡意的段昭,不待沈砀請示。她撸起袖子,俯身翻開了下段昭眼皮,摸了下他脈搏,脈搏雖虛弱可卻有力,應當時失血過多而昏迷的,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她輕松口氣,輕笑着對沈砀道:“你放心,待會兒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段昭。”

說罷,她輕提口氣,忙将下人拿來的匕首放在燭火上燒紅,随即澆上酒水,彎腰正要将段昭胸口處的箭矢剜出來,手一頓,忽擡頭對沈砀道:“我施術的時候,傷口會很疼,你抱着段昭的上半身,千萬別讓他亂動。”

沈砀忙照做了。

可望着季迎柳的目光卻漸漸變得迷糊。

他甩了甩頭,耳邊嗡嗡作響,再擡頭看季迎柳時,她嬌小的身影已然從一個變成了數個。

季迎柳自然沒留意沈砀的異樣,她以前只給家裏的小牛,隔壁家的馬兒,還有偶爾在路上見到的受傷的兔子做過手術,可從未給人做過,緊張的雙手發顫,只一剎額頭上便沁滿了細汗,她一咬牙,她強逼自己鎮定下來,彎腰用匕首剜掉箭矢旁的腐肉........

待一切事畢,見段昭急促的呼吸漸變平穩,季迎柳虛脫的擡起頭正想給沈砀裹傷,便聽“咚”的一聲,正抱着段昭上半身的沈砀一頭從榻上栽了下去。

“侯爺——”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奉上!文案那一幕倒計時,若寫得快明天可以寫到。最晚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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