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張雁聲讓徐立晨腦子清醒點。

可她走出豹馳的大門, 寒冷的夜風卷着細沙一樣的小雪撲到臉上,她也清醒過來了。

人總是這樣,一時沖動作出的事, 只要給她三分鐘、五分鐘的時間,其實就能冷靜下來。可往往做決定就在那一瞬間, 沒有什麽三五分鐘給你冷靜。

張雁聲在夜雪裏站了好一會兒,才拉上外套的拉鏈, 給張志源撥了個語音通話過去——因為她也沒有張志源的電話號碼。

幾乎是秒通,張志源接到張雁聲的語音通話就和徐立晨一樣驚訝:“喂?張雁聲?”

張雁聲說:“我有話跟你說,你家住哪?我過去找你。”

前世今生, 張雁聲都不算是個體貼的人。她一貫強勢, 也不覺得這個時間與別人見面有什麽不對。

上輩子, 她過得就完全是晨昏颠倒的日子。別人洗洗準備睡了,她才剛化好妝出門。

張志源沉默了一秒, 說:“你在哪?我去找你。”

張雁聲否決了:“我已經在外面了, 我過去吧。”

“那……”張志源為她語氣裏的強勢影響, 猶豫了一下說,“我就住在東風東裏。”

似乎是察覺到張雁聲對這個社區的陌生,他補充說:“就是學校後面那一片。”

“哦。”張雁聲恍然大悟,“那裏啊。”

“對,就我放學走的那個方向,你繞着學校, 過了那個家常菜就拐彎,一直走,就能看到小區的大門。”

“好, 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快到了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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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張雁聲叫了輛車。這個時間完全不堵車,半個小時不到就到了。她提前給張志源發了信息:“快到東風橋了。”

張志源回複:“我去小區大門那等你。”

張雁聲:“好。”

張雁聲叫司機等她:“不會很長時間, 省得我再叫車了。”

下了車,就看到男孩子颀長的身影在大鐵門邊。

這是很老舊的小區,鐵門上方有泛黃的燈,把男孩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打在積雪上。細雪穿過燈光的時候閃動點點粼光。

張志源站在大鐵門那裏張望,以為會看到黃色的出租車。他沒想到張雁聲會從一輛黑色的奔馳車上下來。等他發現是張雁聲的時候,張雁聲已經大步地跨過小馬路,朝他走過來。

張志源有點緊張,他從沒有過在這麽晚的時間和女同學單獨見面的經歷,不知道她來找他是有什麽非立刻當面說不可的緊急事。

張雁聲幾步走過來,瞧了一眼老式的大鐵門,有點詫異地說:“原來你住得離學校這麽近?”

從這個小區去一中,步行也就十分鐘的事。

張志源松了口氣,解釋說:“租的。我們家房子在安和區呢,租在這邊為了上學方便。咱們班有三四個人都租得這邊。”

張雁聲更驚訝:“是嗎?”

她這種上學有專車和司機接送的人,這已經是她的知識盲區了。

張志源的緊張已經過去,他問:“突然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張雁聲看了他一眼。張志源相貌端正,比起徐立晨那個小魔頭要斯文許多。前兩天臉上貼的那塊敷料已經揭了,皮膚能能看出破了皮的傷痕的痕跡。淤血也已經淡去,但仔細看還能隐約看出幾塊淡淡的青色。她說:“我剛才揍了徐立晨一頓。就八班的那個家夥。”

“給你報仇了。”她舉起拳頭給他看她綁手帶上斑斑痕跡,“這是他的血。傷得只比你重,不比你輕,我保證。”

斯文男孩被驚得張開嘴,一時竟發不出聲音。

好不容易閉上嘴,他問:“你?揍他?”

張雁聲痛快承認:“對。”

張志源又被驚到了。

“班裏女生老說你是練過的,你真的……?”他不可思議地說。

“當然。”張雁聲挑挑眉 ,“徐立晨打不過我的。”

張志源倒吸口涼氣。

張雁聲忍不住笑了:“真的。”

張志源無措地搓搓額頭,問:“你……是都知道了嗎?”

“是。”張雁聲承認,“要不然我幹嘛過去教訓他。”

她說:“我過來就是想跟你說,我跟徐立晨說了讓他禮拜一去找教導主任承認錯誤去,讓他把事情責任攬過去,把你擇出去。周一再看,他要是不肯的話,我去找主任。我會跟主任說清楚,這件事你純屬無辜。總之我一定不會讓你背處分的。你別擔心。”

張志源沉默了幾秒,有些無奈:“張雁聲,我跟他在教導處根本就沒有提到過你,就是不想把你扯進來。”

“你錯了,這個事真正不該的是把你扯進來。”張雁聲說,“這事都怪我,呸,憑什麽怪我,都怪徐立晨。他是個傻逼,你以後別理他。”

張志源輕聲說:“女孩子別說髒話。”

張雁聲說:“好。”

她在班級裏跟同學們溝通,自然而然地就不說髒話,一遇到汪倩、徐立晨這些人才會自然而然地說出來。切換流暢得連她自己也不可思議。

“總之你別擔心。”張雁聲說,“這事我來解決。”

張志源卻說:“他要是不肯,你打算怎麽辦?”

“主任知道他之前就糾纏過我,我就去跟主任說,徐立晨又來騷擾我。我為了讓他死心,就騙他說我喜歡班裏某個男生,順口瞎說了你的名字。然後徐立晨就把你打了,你完全是無辜的。”張雁聲說。

張志源沒想到張雁聲編起瞎話來這麽溜。

但,真的是瞎話嗎?八班那個徐立晨怎麽就找上他了?徐立晨怎麽會認識他?

張志源心裏有些東西晃來晃去的。他笑着說:“聽着還挺合情合理的。”

“邏輯沒問題。”張雁聲說,“而且也是給主任一個臺階下,我打賭要不是你非嘴硬不把我扯出來,主任才不想給二班的學生處分。他是恨不得給徐立晨這樣的連下三個處分才開心,才舍不得給一二三班的同學處分呢。”

真是把教導主任描述得深得精髓。當時主任心就偏得明顯,各種暗示他讓他把責任都推到八班那人身上去。

但八班那個徐立晨一個字都沒提到張雁聲,一副“就是老子幹的,沖老子來”的模樣。張志源覺得全推到他身上對他不公平,就也扛下來了。

終究,也是才十五六的少年。

張志源被張雁聲逗得笑了。

張雁聲這才發現他原來還有一顆虎牙,不過不那麽明顯。這個角度才能看到,顯得特別俏皮。

張雁聲覺得很可愛,她今天一晚上讓徐立晨弄得怒火沖天戾氣滿滿的,這會兒心裏忽然輕松了起來。

她說:“我就是來跟你說這個事的。反正你別擔心,辦法多的是,總歸是不能讓你背個處分。行了,我沒別的事了,那我回去了。”

“就只這個事嗎?”張志源無奈,“明天再說,或者vx上說不都行嗎?”

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跑出來……

張雁聲鼻腔裏哼了一聲:“那不是我性格。我從來有話當面說,有仇當場報。”

張志源早看出來張雁聲跟班裏那些循規蹈矩的普通女孩子是不一樣的。

但你要說她是壞女孩,那又絕對是不對的。

總之,她是特別的,與衆不同,獨一無二。

“所以你是今天知道的?”他問。

“是。”張雁聲說,“直接我就出門給你報仇去了。”

報完就來找他了?肯定是。那纏在手上的布帶上的血跡顏色都還很新鮮呢。

張志源仰天嘆了口氣,說:“其實我也有錯……”

張雁聲教導主任附體,鐵齒銅牙一口咬定:“不可能!都是徐立晨混蛋!”

“真的。”張志源坦白說,“一開始他沒動手。我說話也是太沖了,才動起手來。”

張雁聲的眼神裏寫滿了懷疑。

張志源無奈,給她解釋:“跟男生說話和跟女生說話肯定是不一樣的。我平時跟你說話當然得心平氣和的,但是來這麽一個男生,我肯定沒法跟他心平氣和……”

“而且,我從小個子就高,打架沒有吃虧的。一般男生也不敢主動招惹我。所以我……”張志源單手捂臉,說起丢臉的事,“我沒想到他會那麽厲害,我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

“那是肯定的。”張雁聲想揉額角,“他七八歲就開始練自由搏擊,都快十年了。在業餘裏面水平都算可以的。”

話裏透出很多信息,張志源都沒有漏掉。

他之前也從聽說過一點張雁聲和徐立晨的八卦。但在學校也沒看到過他們倆怎麽樣,他就沒放在心上。

這次被徐立晨揍了一頓,才知道他們倆之間比他以為的肯定是要多一些什麽的。但多到什麽程度,張志源不清楚。

他忍不住問:“你跟他……很熟?”

張雁聲說:“我跟他認識,但沒什麽。他就是個混蛋。”

“沒什麽”這三個字,肯定是特指感情方面,張志源理解。

但“混蛋”兩個字有時候是用來罵人,有時候則完全相反,只看語境到底是怎麽樣的。

但這一刻張志源判斷不出當前這個語境裏,混蛋到底是什麽意思。

看他神情變化,目光中似乎有擔憂。張雁聲說:“放心吧,我看不上他。再說了,咱們學校不是不許早戀嘛。”

哪個學校其實都不許早戀。無非是管得松還是管得嚴。管得嚴的,像一中,就地下情呗。這個年紀想完全杜絕早戀,也是不可能的。

“那我走了。你也趕緊回去。太冷了。”張雁聲退了一步,跟張志源揮了揮手,轉身準備離開。

“張雁聲!”張志源卻叫住了。

張雁聲轉身看他。

她站在燈光裏,星星點點的雪在她身周織成了光暈。

張志源知道,比起對別的人,張雁聲對他的态度堪稱溫柔了。但在這樣朦胧的光暈裏,她依然漂亮得咄咄逼人。

在這一刻,張志源比別的人都更理解徐立晨了。

他動了動嘴唇,說:“我……”

少年的眼中有青澀,有羞赧,有沖動。

張雁聲沒有阻止他。

她想聽他把話說完。不管他到底要說什麽,她都想聽他說出來。

上輩子她的少女時代過得苦大仇深滄桑似海,徐立晨又是個自诩酷帥狂霸拽的。

他們兩個都錯過了那個年紀本該有的,最簡單、最純粹的美好。

總之是那青澀和美好太過吸引人,以至于張雁聲有點貪心,想親耳聽一下。就是要掐滅在萌芽狀态,也等聽完了再掐。

甚至少年的眼睛和面孔,那即将脫唇而出的話語,讓她的心跳都快了一拍。

跟少年人在一起待得久了,她好像擁有了上輩子都沒能擁有的少女心。

張志源抿了抿唇,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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