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五月的黃金周, 張雁聲和同學一起出游。

她當然也可以選擇飛去歐洲或者澳洲或者随便哪裏過高端的度假生活。但這樣的旅行她前世過得不要太多,反倒是和同學們一起出行的經歷從沒有過。

所以當大家登記人數的時候,同學們問她要不要報名, 她想了想,報名了。畢竟今生, 她已經決心要不同于前世。

班裏幾乎一半的同學都去了。目标是位于k市和隔壁市之間的山裏。

他們去的不是景點,而是去了山裏面的野景, 在那裏野營、露宿,避開了黃金周的人山人海。而且看着是野景,翻過山頭其實就是村子了。菜肉面食都在村子裏買, 男同學們扛回營地, 大家一起燒烤、野炊。

很簡陋, 但很有趣。

晚上篝火晚會的時候,張雁聲刷了下朋友圈, 看到徐立晨曬出來的跳傘的照片。

這家夥除了搏擊, 還喜歡各項極限運動, 有幾次可以說是與死神擦肩。這種運動汪倩就不行,張雁聲倒是能奉陪。她自己也曾經有過與死神擦肩的瞬間。

但那時候毫不在乎。

擡頭看着火光裏同學們年輕青澀的面孔,覺得上輩子自己跟徐立晨真的都是錢多燒的,各種作死。

最後,果真因為交友不慎,把自己作死了。

張雁聲扯扯嘴角, 把手機收了起來。

他們在山裏待了三天,第四天醒來步行下山等着預訂的大巴車來接他們。大家百無聊賴地刷手機,聊天。

忽然有幾個女生紮堆擠着看一個人的手機, 還連連說:“哇塞!”

“好a啊!”

“沒幾個男生真能做到吧?”

“男生可能沒有,但是……雁聲能啊!”

女生們爆發出哄堂大笑, 男生們莫名其妙:“什麽啊?看什麽呢?”

女生們招呼張雁聲:“雁聲,雁聲,來看!”

張雁聲湊過去看了一眼,原來就是一個短視頻。

鏡頭裏女孩子站在那裏像是百無聊賴地在等人。忽然,一個高大的男孩子闖進畫面,女孩子開心的張開手,猛地跳到了他懷裏。男孩子只用一只手托着女孩子,另一只手甚至還插在褲兜裏,帥氣地抱着女孩子走了。

男生們也湊過去看,看完:“淦!做不到!”

單手抱一個女孩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電視裏男主角公主抱女主角,聽說都是女主角屁股其實是坐在摞起的箱子上的,都不是真抱。就連公主抱,百分之八十的男的都做不到的,何況這種單手抱。

男生們摸摸鼻子,只能認慫。

“雁聲,雁聲,你能做到吧?”女生們叽叽喳喳地問。

張雁聲:“e……”

敷衍的态度騙不過女生們。女孩子們興奮得兩眼放光:“你肯定能!”

“我們也來拍啊!”

“反正車還沒來,閑着也是閑着!”

張雁聲:“……”

雖然內心抗拒,但終究還是被民(女)意(生)裹(撒)挾(嬌)着同意拍了。

大家都興奮起來,男生們也來幫忙。取景,設計鏡頭。有兩個男生帶了專業的相機,擔任了攝影。更多人則是用自己的手機拍。

“這樣走位!”

“葉娜你注意表情!”

“從這個角度取景最好!”

突然間人人都成了大導演,個個都能指點江山。

臨上場,張雁聲怕硌到女同學,把太陽鏡摘了,臨時跟一個男同學借了個棒球帽:“遮遮臉。”

彩排了兩遍,正式開拍了。其實真正拍也就幾十秒而已。

當場就有人把視頻導入了短視頻平臺,用後臺的工具處理,調整時速,加背景音樂,加貼貼紙,開濾鏡。那同學顯然是玩短視頻的熟手,唰唰唰就搞完了。

別說,慢動作一放,bg一響起,神情冷漠的高個女孩穿着黑色長褲,一把撈起體型纖小的女孩,單手托抱着她,大長腿邁開,那樣子太飒太a了!

女生們看了都尖叫了!

“我也要!”

“雁聲!抱我!”

“抱我!抱我!”

張雁聲:“……”我就知道!

男生們則是羨慕嫉妒恨。只是不知道該嫉妒抱的那個,還是被抱的那個。

這心情,也是酸爽。

到大巴終于姍姍來遲來接他們的時候,已經有四個對自己的身材容貌很有自信的女孩子跟張雁聲拍過了視頻。

張雁聲繃着臉。別問,問就是暴躁!

總之大家玩得很嗨!

張雁聲回到k市也沒閑着。家裏空無一人,她跑去山莊陪老太太。

這一次堂姐張绮倒是沒來,聽說大伯一家是去國外度假去了。

張雁聲給老太太說起自己跟同學們的出行,還翻出了同學們拍的視頻給老太太看:“拿她們沒辦法簡直,只好拍了。”

老太太看了哈哈哈大笑,說:“我們雁雁可是真帥!我看你們班男生都只能站着幹瞪眼了吧。你要是個男孩子,女朋友怕不得排成一個足球隊?”

老太太又問起家裏人。

得知梁瑩瑩帶着孩子去r國了,只點點頭。得知張寰忙什麽“度假村”項目,眼角卻抽了抽。

張寰那邊有什麽項目她清楚得很,現在他手上,哪有什麽“度假村”項目。打這種幌子是幹嘛去了,還用說嗎。

祖孫倆都心知肚明。

然而并不會有人為梁瑩瑩去伸張什麽正義。

五月的黃金周就這麽過去了,最後一天,大家都歸了巢。

梁瑩瑩臭着臉。兩小只倒是精神抖擻,一見到張雁聲就圍上來興高采烈地告訴她那個專為親子游設計的海島多麽多麽地有趣。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下次還想去!

梁瑩瑩的臉更臭了。

王姨和小周的精神都還挺不錯的。

他們兩個人雖然沒能休成假,但是不僅免費出國旅游了一趟,還有勞動法規定的三倍的加班費和張寰額外給的津貼。

對要養家糊口的人來說,還是很劃算了。

張雁聲看到小周又想起來一個事,回房間扒拉了扒拉,在衣帽間的角落裏把生日時候梁瑩瑩送的那個“禮物”找出來給了小周:“別人送的,不太适合我。”

大小姐給的,當然是正品。小周看到那個logo就兩眼放光了。

“留着,留着!”他喜笑顏開,“等我女朋友下次生日。”

張雁聲記得他女朋友生日不是八月就是九月來着。這是打算留三四個月再送出去的架勢?真會精打細算。

張雁聲不由嘴角抽了抽。

張寰也從“項目”上回來了。人很精神,看着好像還年輕了幾歲似的。

怕不是采陰補陽了?

所以男人不管多大年紀,永遠都喜歡十八到二十二三歲的年輕女孩,中老年男人尤其。仿佛只有從她們鮮嫩的肉體上,才能找回他們的逝去的青春。

梁瑩瑩的臉拉得,跟死了媽似的。

學生的生活依然單調,夏日裏歲月仿佛一片靜好。

到一個周五的傍晚,徐立晨忽然撥了電話過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許久都不說話,只能聽到呼吸聲。

張雁聲“喂”了幾聲,開始感到不耐煩:“在不在?說話?不說話我挂了?”

徐立晨終于開口說話。他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閃電劃過張雁聲的大腦,讓她終于想起來了,她偶爾會浮現的那種遺忘了什麽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徐立晨說:“開始了,我爸和我媽。”

張雁聲把這個事忘了!

是的,就是在這個學期,徐立晨的爸爸終于發現徐立晨的媽媽在悄悄轉移資産。紙再包不住火。

這一對白手起家,共同創業,以恩愛出名的夫妻,終于撕破了臉。雙眼赤紅,不死不休。

有時候張雁聲也會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明這些人,這些男男女女,也曾愛戀過,也曾纏綿過,也曾在孤單時彼此陪伴過,在困難時互相扶持過,為什麽後面就會變得如仇寇一般,恨不得把對方抽筋扒皮呢?

婚姻到底是怎麽樣一個魔洞,把掉進去的人都變得面目全非,一臉猙獰?

“……”張雁聲輕聲問,“還好嗎?”

“我沒事。”徐立晨在電話裏說,“早有心理準備吧,真到這一天,倒沒覺得什麽。”

電話那端,男孩坐在書桌上,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就是特想讓你看看,跟他媽演電影似的。”他說,“我媽的書房就跟被打劫了一樣——我爸,帶着人,暴力破開了我媽的保險櫃。沒找到他要找的東西,把一座一百多萬的玉雕都給砸了。真他媽牛逼啊!”

保險櫃被電焊槍、切割機暴力破解,裏面沒有徐爸爸要找的東西,只有一些現金和珠寶。

玉雕碎在地上,一塊一塊的,閃爍着微光。曾經也是丈夫送給妻子的一件禮物,曾經也是心意。現在是一地的渣渣。

空氣中還飄散着電焊槍融化金屬殘留的刺鼻氣味。

徐立晨嘴裏調侃着,卻仰起頭,努力想憋住眼睛裏那被刺鼻氣味刺激出來的液體。

手機裏聽到張雁聲冷靜卻冷酷的聲音。

“跟你媽媽站同一個戰線,只有她跟你的利益是一致的。”

“聽她的話,別跟你爸撕破臉,這樣必要的時候,也許還能幫她。”

“這樣,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她說的都對。

媽媽也是這麽說的。她其實今天早些時候匆匆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預告了他可能會發生的事,并告訴他她暫時不會回家。

所以他回到家裏,看到書房裏的狼藉,發怒的父親,并不感到意外。

他甚至聽了媽媽的話,努力去穩住父親的情緒。

是的,他能做到。

但他只是聽話去做而已。他其實不明白,她,還有她——她們面對這些事的時候,為什麽還能保持這麽冷靜的語氣,這麽平靜的情緒。

想做到這一點,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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