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尚可

這一年的中秋魏來是跟着何芷一起過的，兩人一起逛了燈會，買了花燈，放過河燈，之後又一起賞過中秋月，嘗了桂花酒。這一夜過得，卻是難得的充實也放松。

待到月上中天，中秋夜的熱鬧漸漸平複下來之後，終于也到了分別的時刻。

魏來這一生，面臨過太多的分別了，甚至是生離死別。從最初的傷心，到後來的麻木，再到現在的習慣，她都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為了這“區區小事”有什麽情緒波動了。可是此時此刻，她卻還是忍不住心頭微動，自然不是感傷，只是有些不舍罷了。

我只是把她當做了朋友罷了，這麽些年來，她還是第一個聽我說了這麽多的朋友。魏來側過頭看着何芷柔和的側臉，在心裏如此告訴自己。

只是看了兩眼，心裏到底還是有些不舍，魏來終究開口道：“夜深了，今夜街上人多，也亂，不如我送你們回去吧。”

何芷聞言，回過頭來看了魏來一眼，便是微微一笑，應了聲：“好。”也不道謝或者客氣，這般姿态，倒顯得兩人意外的親近和熟稔。

魏來如願的聽到了肯定的答複，面上便也毫不掩飾的綻放出了一抹笑來。她的笑容幹淨而純粹，縱然沒有傾世的容顏陪襯，卻也足夠吸引人的目光。就好像此刻何芷正偏頭看向她，便也忍不住被那笑容晃了下眼，難得有了片刻的失神。

“一個大男人，沒事兒笑這麽好看做什麽。”跟在何芷身旁的習秋低低的嘀咕了一句。但不得不說的是，經過這一夜的相處，她對魏來的感官卻是好了不少，至少沒再像最初那樣時不時的就拿着涼飕飕的目光瞪魏來了。

夜裏的聲音似乎總是會被放大無數倍，所以習秋的小聲嘀咕，魏來聽見了，何芷也聽見了。兩人莫名的覺得有些尴尬，竟是同時別過了臉去。

“咳，那個，我送你們回家吧。”魏來輕咳一聲，也不再回頭去看何芷，便當先邁步向着城東的方向走去。

“一個大男人，居然還害羞了！”習秋又嘀咕了一句。魏來自然也聽見了，耳根偷偷染上一絲緋色的同時，腳步也不自覺的加快了兩分。

月色下，那人的身形依然筆直，步伐也依舊穩健，但眼神向來不錯的何芷卻也沒錯過對方那一瞬間的停頓和偷偷爬上耳根的淺紅。她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勾起，原本想要制止習秋口無遮攔的打算便也悄悄的放下了。

京城的城南距離城東，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三人走了小半個時辰才終于到了何府外。期間習秋終究沒再說出什麽讓魏來尴尬的話來，但魏來和何芷卻也沒再交流，三人幾乎是一路沉默着走回何府的。

一路的安靜讓習秋覺得有些無趣沉悶，但何芷和魏來卻并不這樣覺得。她們一個是安靜慣了的，自然沒覺得這安靜有什麽不好，另一個卻只覺得和身旁這人走在一處心頭有種莫名的安寧，自然更是樂意甚至是享受這一路的安靜。

只是這路到底不算長，三人終究還是走到了何府。

此時已經子時将近，平常這會兒早是夜深人靜了，但今日是中秋，到底有些不同，這城東的大街上時不時的還有車馬經過，想必都是些趁夜出游的公子小姐們，這會兒終是回府了。

看着這些從身邊經過的車馬，魏來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何芷居然就這麽和她一起走回來了。按理說，身為尚書千金，何小姐出現不可能少了馬車或者轎子，城東到城南這般遠的路，她也不可能走着去的。可是最終，她卻沒見着何家馬車或者轎子的蹤跡……

心裏隐約明白了些什麽，略微有些懊惱。但魏來并不是個莽撞的人，自然不會冒冒失失的就問出來，于是只好憋在了心裏，只看着何芷時，目光更複雜了兩分。

何芷仿若不覺，面上依然是溫溫婉婉的淺笑，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我到家了。天色不早了，小魏将軍也早些回去休息了吧。”

魏來張了張嘴，最後到底也沒說什麽。她輕輕點了點頭，道：“你進去吧。不差這點時間，我看着你們進門之後再走。”

于是何芷不再多說什麽，簡單的告別之後就領着習秋走向了何府大門。

習秋擡手拿起門環扣了扣，沉悶的聲音在夜裏傳出老遠。沒一會兒功夫，何府的大門便也打開了。門房顯然還在等着何芷歸來，見着她連忙一邊問好一邊側身讓開了位置，只是晃眼瞥見了還站在門外的魏來，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何芷沒說什麽，邁步走進了大門。習秋卻瞪了那門房一眼，似乎帶着些許警告，但同樣沒說什麽就進了門。門房摸了摸鼻子，不敢再看，很快便将大門又給關上了。

魏來并沒有在何府大門外久留，幾乎是門房剛把大門關上，她便轉身離開了，仿佛沒有絲毫眷戀。只是剛邁步，她又想起一事——早先她一直想着要替賀林向何小姐道歉來着，還有上次的誤會也需要解釋，可兩人在一起待了這麽長時間，她居然生生将這事兒給忘了！

一絲懊惱劃過心頭，不過轉瞬卻又釋然了。看何小姐今日的模樣，想必也不曾将這事兒放在心上吧？那下次相遇再解釋，應該也沒什麽關系。

只是不知，下次再見又是何時了。又或者即将解甲歸田的她，還等得到下次嗎？莫名的悵然劃過心間，連帶着離去的步伐也不如來時那般輕快了。

而另一邊，何芷剛進家門，就被人叫去了主院。

何尚書與何夫人今日雖然入宮赴宴，但回來得卻比何芷要早得多。何夫人一回府便聽說女兒外出游玩未歸，心頭有些擔心，便一直不曾歇下。何尚書見了，便也沒休息，拿了本書在一旁看着，算是陪着她一起等。

只這一等，便等到了将近子時。縱然今晚是中秋，外出游玩的人向來很多，這時候也絕對不早了。再加上何芷并不是好玩鬧的性子，本不該這麽晚還不歸家的。

何夫人終于坐不住了，打算派人去找找。何尚書倒還淡定，目光從手中的書上移開，看了她兩眼，道了句：“再等等吧，該回來了。”

果然，何尚書話音落下還不到盞茶時間，門房那邊便傳來了何芷回府的消息。何夫人聽後總算是松了口氣，但之前的擔憂讓她等不到明天，趁夜就将人叫來了。

等到何芷進了房門，何夫人便先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麽不妥，見着何芷臉上神色也還正常，這才埋怨道：“芷兒，怎的這般晚才回來？害得為娘擔心這一場。”

何芷抿了抿唇，卻沒解釋什麽，只湊到何夫人身邊拉着她的衣袖乖乖承認錯誤：“害得娘擔心了，是女兒不好。今次只是玩得開心忘了時辰，下次再也不會了。”

何夫人當然不會指責何芷什麽，女兒能玩得開心她便也跟着開心，當下只唠叨幾句便也不追究什麽了。

何尚書此時倒是放下了書，擡起眼饒有興致的問了一句：“芷兒，今晚可還好？”

何芷聞聲擡頭，父女倆的視線交彙了一瞬，仿佛有千般深意在其中。半晌，何芷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些許淺笑：“尚可。”

作者有話要說： 尚書大人表示：辭職報告都送上來了，閨女你看上她沒？看上了就抓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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