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接種室一共三個醫護人員, 一個登記一個配藥,還有一個負責注射。
陸修衍等在門外,百無聊賴拿出手機解鎖, 密碼錯誤。
他這才反應過來手裏拿的是宋厘卿的手機, 剛想把手機收回去換成自己的, 微信響了一下。
書亦微發來的微信——要不說你遲鈍,林學長就差說“我喜歡你”四個大字了。大學我就跟你說過, 你偏不信, 現在怎麽忽然開竅了?晚了!你說你早點開竅還能跟帥氣溫柔的學長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現在倒好,稀裏糊塗的把自己嫁出去了,林學長一番深情扔風裏了,我好同情他。
書亦微和宋厘卿之間向來口無遮攔什麽都不忌諱,書亦微也沒想過宋厘卿的手機這會在陸修衍手上, 不然她會說的更直白更口無遮攔。
陸修衍看完了微信把手機息屏,忍着心裏翻湧的悶氣, 死死盯着對面牆壁, 好像跟它有仇。
宋厘卿看着護士手裏的針管, 呼吸急促, 想別開臉不看卻又被不知名的情緒驅使着宋厘卿死死盯着它。
可能也有仇。
護士剛要打針宋厘卿直接把衣服放下, 側了側身子呈抵觸動作, “不好意思,我暈針,能不能把門口的那個男的叫進來。”
陸修衍沒想到宋厘卿暈針, 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剛才的氣消了一點點。
他擡手按着宋厘卿的後頸,把臉轉過來靠在自己的腰腹處。
宋厘卿手指捏緊,力道太大,食指被掐出一道深深的痕跡。
針尖沒入皮膚的時候,輕微的刺痛只停留一瞬間,下一刻護士拿着棉簽按住接種的針孔處。
陸修衍道了聲謝,捏了捏宋厘卿微涼的後頸,“好了,回家。”
宋厘卿這才敢睜眼,上臂只殘留一星半點的痛意,等她穿好衣服,痛意也随之消失。
陸修衍牽着她離開醫院,“怎麽那麽沒用,打個針也怕?還要我陪着才行?是不是以後離開我什麽事也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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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會離開你?”宋厘卿脫口而出之後才意識到這句話裏帶着的深深暧昧的痕跡,只是話已出口不能收回,只能自己找補找補。
“我的意思是......剛剛針上的麻醉效果還沒過,我随便一說,你随便聽聽。”
陸修衍沒說話只是看着她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你看我信不信。
現在的狀态好像是宋厘卿喜歡他喜歡得緊,一刻也離不開他一樣。
“我不是随便的人。”陸修衍笑了笑,一本正經的說道。
宋厘卿:你不是,誰是?
接種疫苗在醫院四樓。
周末醫院人多,陸修衍不想去擠電梯,兩人就直接走樓梯了。
走樓梯的人幾乎沒有,在二樓的時候一上一下迎面碰到拾級而上的一個帶着鴨舌帽的男人。
宋厘卿一眼就認出了來人,盡管對方今天的裝扮和舞臺上耀眼的小提琴家相去甚遠。
但是氣質不會變,無論穿什麽都改變不了。
“燕老師?”宋厘卿仰頭喊了聲。
來人腳步停住,轉頭看向兩人。
“宋......”燕訪文頓了頓,似是在想對方的名字,幾秒後吐出兩個字,“厘卿?”
宋厘卿本來想自報家門的,沒想到燕訪文還沒忘記自己的名字,心裏有點小開心。
她笑了笑,能被享譽世界的小提琴家記住是件值得感到自豪的事情,“您還記得我的名字,您怎麽來醫院,哪裏不舒服麽?”
陸修衍看了眼某人溢于言表的笑臉,就差把“我、很、高、興”四個大字寫臉上了。
他輕嗤一聲,冷言冷語的打斷兩人:“我現在不舒服,能走了麽?”
燕訪文這才注意到兩人交握的雙手,他和徐娅圖雖是朋友,但是多年未見,偶爾的聯系也沒提過各自的孩子。
他的工作很忙,沒時間回國參加徐娅圖的婚禮孩子的百日宴等等聚會,每次都是發個紅包聊表心意。
說不上多親密的關系,但是順手幫忙的事他不會拒絕。
這種交情很淡,卻很舒服。燕訪文喜歡這樣,也只喜歡這種淡如水的交情。
“我沒事,來看一個朋友。”燕訪文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溫柔。
宋厘卿點了點頭,“那燕老師我們先走了,再見。”
燕訪文:“再見。”
走出醫院的時候陸修衍松開了手,把接種的單子和病歷本扔給宋厘卿自顧自的走向車子。
宋厘卿一臉懵的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小跑着跟上他。
醋精轉世就是陸修衍這樣的,一言不合就吃醋。
“陸修衍你走慢點,我跟不上了。”宋厘卿喊了聲沒得到回應。
陸修衍不僅沒停下,反而加快了腳步。
宋厘卿抿唇淺笑,跑到陸修衍面前攔着他。
“等等等等,我累死了,你腿長了不起啊。”宋厘卿一手拿着病例單子一手抓着陸修衍。
“松手。”陸修衍冷淡的說了聲,嗓音冰涼,仿佛和冬季的氣溫融合在一起。
宋厘卿直起身子看他,眉眼含笑,解釋道:“他是榆林校慶請去的重磅嘉賓,還是媽媽請去的,你不知道麽?”
“我為什麽要知道?”陸修衍不懂她話裏想表達的意思,“這和你滿臉笑意的原因有關系麽?”
“循序漸進啊,這不是先鋪墊好解釋嘛。”宋厘卿嘟囔了一句,繼續說道:“他都能當我爸爸了,你會不會太誇張啦,至于吃醋麽?”
“我說我吃他的醋了麽?你也說了他的年齡能當你爸爸了,我有那個必要吃醋?自作多情也要有個限度。”陸修衍挑了挑眉,拿出車鑰匙按了下開鎖,“走開,你擋到車門了。”
“我不,”宋厘卿後背抵着車門,沒有退讓的意思,“見到他之前你還牽着我,見到他之後你就不牽了,為什麽?不是因為吃醋生氣才松手的麽?”
給出的理由有理有據,聽起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陸修衍靜靜的看着她,沒回答也沒動作。
似乎在想怎麽解釋自己并沒吃醋。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半晌陸修衍才緩緩開口,語氣倨傲,神情懶散,“你想象力不錯,不要念書了,屈才,去當編劇吧,有前途。”
“我不當編劇也有前途謝謝,”宋厘卿撇了撇嘴,笑意挂在臉上打趣他:“吃醋就吃醋,承認了我又不會笑話你。”才怪。
“我沒吃醋,你聽不懂中文?”陸修衍推開宋厘卿,打開車門坐進車裏,臨了還不忘補上一刀:“你腦子裏裝了些什麽,怎麽跟你說話那麽費勁。”
宋厘卿站在原地神色稍愣,過了會才繞過去打開副駕坐進去。
開車回金沙灣的時候兩人都沒主動開口說話。
宋厘卿靠着椅背看向窗外,開始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長久以來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了。
陸修衍從來沒說過喜歡她,每次看到她和別的男生在一起的表現其實如他所說并不是吃醋,或許是男人的獨占欲。
他們是夫妻,夫妻之間的忠誠是彼此默認也必須做到的。
陸家家教森嚴,陸修衍不喜歡她,但是娶了她自然會在意她和異性的交往,這不能狹窄的認為是喜歡,而是陸家耳濡目染的家教浸染。
宋厘卿現在後知後覺想到這些,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種種自作多情行為,覺得無地自容,有點想鑽進洞裏把頭埋起來。
轉念想到原來陸修衍不喜歡她,盡管這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但是今天她好不容易撥開心間蒙上的一層薄霧,豁然開朗自己對他的感情,這一刻卻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心裏有點悶悶漲漲的。
從小到大喜歡她的人很多,對于旁人她可以毫不在意,坦然直率。
但是喜歡是小心翼翼的,對于陸修衍她永遠都是畏畏縮縮,像個縮頭烏龜。
高中暗戀他,大學忘記他,碩士嫁給他,現在喜歡他。
這其中的感情轉變,情感交錯,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告訴陸修衍。
宋厘卿不是膽小的人,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她只能做膽小鬼,主動告白可能這輩子都沒可能。
“今天打算在車上過夜?”陸修衍打開副駕車門,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宋厘卿迷迷糊糊擡起頭,愣了幾秒後才後知後覺已經到了金沙灣。
折騰了一天,到了金沙灣已經半下午,宋厘卿早餐吃得少,這會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午飯的排骨湯是福嫂熬得,現在家裏兩個傷患,福嫂給兩個各自盛了滿滿一碗的排骨湯。
湯汁濃郁,味道鮮美,宋厘卿的饑餓感得到緩解。
吃了飯宋厘卿上樓搶先占領了書房,今天論文一個字都沒寫,下午要好好看文獻寫論文了。
被貓撓的左手還有點疼,不過不影響打字。
下午在醫院不知道算不算是不歡而散,兩人整個下午都沒說話。
日暮西斜,陸修衍洗完澡穿戴整齊從衣帽間走出來。
路過書房的時候故意咳嗽兩聲,然後踩着樓梯下樓。
宋厘卿窩在椅子裏轉了個圈走去打開門,看到的只是陸修衍穿着西裝的背影,黑色風衣挂在手腕處。
陸修衍走到玄關換鞋的時候,狀似不經意的擡了擡頭,兩人視線交彙。
宋厘卿知道他要出去,不出意外就是一粒沙。
不期然想起白天陸修衍說她自作多情,宋厘卿沒什麽情緒的率先收回視線,轉身走進主卧。
宋厘卿靠着門,聽到院子裏車子啓動的聲音,撲過去拿起手機想跟書亦微吐槽一番。
只是解鎖的時候突然沒了興趣,她把手機扔到一邊,癱軟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腦中閃過某個畫面,總覺得剛才看到了什麽。
她再度拿起手機解鎖點開微信,看到白天書亦微發過來的一段話。
宋厘卿看着屏幕上收到微信的時間,回憶了下當時手機似乎不在她手裏。
突然想起什麽,宋厘卿猛地直起身,腦中又閃過不切實際的猜測,會不會是陸修衍看到這條微信才生氣的。
每次見到林學長陸修衍好像都不怎麽開心。
會不會......
——“你自作多情也要有個限度。”
宋厘卿揉了揉長發,有些煩躁。
自己在這胡思亂想,某人倒是潇灑,又出去以酒會友。
她拍了拍臉,停止亂想,點開通訊錄打給書亦微。
宋厘卿坐在吧臺上要了杯橙汁,她有段時間沒來酒吧了。
時隔那麽長時間來一次竟然只點一杯果汁,說起來有點好笑。
不過她現在腦子本就混亂,在酒精的催發下難免又會做出什麽驚人的舉動,而且她生理期,也不能喝酒。
“你打電話約我來酒吧就是為了喝橙汁兒?”書亦微指了指她的杯子,有些不敢相信,“那你何必約來酒吧,咱倆約個咖啡館多好。”
“生理期,喝不了酒。”宋厘卿抿了口橙汁,解釋道。
“生理期還來酒吧幹嘛,想血流成河?”書亦微被她氣笑了,她倒說得理所當然。
“酒吧有氛圍,我好久沒來了,感受一下。”宋厘卿轉了個身肘關節抵在吧臺上看着舞池裏扭動的男男女女。
“你在酒吧喝橙汁,”書亦微說,“有個屁的氛圍。”
“你一個已婚人士來酒吧是不是不太好?”書亦微問道。
“我之前來那麽頻繁你怎麽不說,現在說不覺得馬後炮?”宋厘卿笑了笑,沒想到她這會才回過味來。
“以前不是沒想那麽多麽,”書亦微說,“再說了,陸修衍也在酒吧浪,憑什麽你不能來。不過現在他不來了,你來如果被哪個小人知道捅到陸家那邊不是很慘。”
這個問題宋厘卿從來沒想過,一是涼城知道她和陸修衍結婚的人很少,知道的那些人多半不會來酒吧。
宋厘卿從潛意識覺得宋詞沐就算再讨厭她,也不會做出這種背後捅刀的小人行為,她都是光明正大的嘲諷她。
二是陸修衍可以潇灑浪蕩酒吧,憑什麽她要在家獨守空房?哪裏來的道理。
“誰說他不來了,”宋厘卿看了她一眼,像個局外人似的吐槽了句:“說不定現在美女在懷,不亦快哉。”
書亦微笑了笑,用肩膀撞了撞宋厘卿,“我怎麽聽出來一點醋味?你倆現在什麽情況?”
醋味?她又不吃餃子吃什麽醋。
“我們天天聊天,你就差睡在我跟他之間看現場直播了,不知道我們的進度?”宋厘卿微側身子單手托腮開了句玩笑。
還沒喝酒就開始說胡話了。
書亦微拍了她一下,沒好氣的笑罵:“滾啊你,能不能好好聊天。”
......
宋厘卿從洗手間出來,眼眸一轉看到站在走廊盡頭的一男一女。
男人可不就是抛下家裏國色天色的小妻子出來潇灑浪蕩的陸某某麽。
女生宋厘卿沒見過,不過不是宋詞沐也沒讓她心情舒暢多少。
這會兩人堵在出口聊天,女生不知道說了句什麽,陸修衍淺淡的笑了下,看起來還挺開心。
宋厘卿眼神像蜻蜓點水,只一下便飄走,太辣眼睛,她看不下去。
他是不知道自己結婚了麽?如果忘了的話她不介意回去把結婚證翻出來放到他钛合金狗眼面前讓他瞻仰瞻仰。
知不知道他這種行為屬于婚內精神出軌,放到古代可是要浸豬籠的,這麽多年的書白讀了?
博士證花錢買的?
宋厘卿不是個愛退縮的人,看到自己老公當着她的面公然和別的女生打情罵俏,她沒必要忍氣吞聲避開他們。
宋厘卿擡腳走向他們,經過的時候眉眼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片刻。
擡頭挺胸高傲的走了過去。
擦身而過的瞬間陸修衍開口叫住了她。
“宋厘卿。”陸修衍看着她像是陌生人路過一樣,眼神冷冽,語氣下沉。
宋厘卿頓住腳步,轉身看着他們,女生也在她停下的那刻上下打量着她。
宋厘卿回以微笑,唇角上揚,語氣清甜,“怎麽了呢?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