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冰沙

次日清晨,柳紛雲照常去太醫院畫卯,就好像沒發生過昨天的事。

抓藥時,她依然從容地走在藥櫃之間,只是衣領比往常拉得緊了些,将頸部的紅印遮住。

折屈轅和其他參與宴會的藥師都不在,估計是去養傷了,柳紛雲又聽見同僚的議論聲,道是跟她扯上關系就會有災難,柔妃和折屈轅就是最好的例子。

系統很無奈:“宿主,去當醫師吧,大家都忙的地方就不會有這種八卦了。”

“哪有這麽好。”柳紛雲抓了一把甘草,“既然已經有人盯上了我,我又數次化險為夷,那人怎會善罷甘休?做醫師只會牽連更多事,以及影響到蓮衣的好感度。”

“可你抓再多的藥,也找不到是誰在暗處盯。”系統潑她冷水。

“那人先前敢污蔑我下毒,敢在大祭司眼皮底下給我們下藥,昨夜還敢讓蓮衣發狂傷人,樣樣都做到極致了。”柳紛雲道,“以後若是再要折騰我,只會用更惡劣的手段。你猜,她會不會引起君上的注意,然後自掘墳墓呢?”

“……條件不夠,無法推算結果。”系統的機械音又恢複了原樣,莫得感情。

柳紛雲笑而不語,繼續工作。

其實真要捉到元兇,也不算什麽難事。她來燭煌國的時間并不久,與她相關的本地人也足夠少,排除最有可能置她這個質子于死地的大祭司和君上,答案就在眼前。

她只是在等對方捅出更大的簍子,順手将對方反殺而已,省得隔三差五被針對,擾得甜蜜的養貓小日子都不愉快。

蓮衣卧在柳紛雲特制的“貓簍”裏,戴着隔絕藥味的小口罩,睡得很香。柳紛雲時不時能聽見背後傳來的小呼嚕聲,忍不住勾起唇角,抓藥的動作也快了幾分。

好想早點下班,這樣就可以抱她的貓吸了。

許是早上喝的臨時解藥太上頭,蓮衣一覺從出門睡到傍晚,被柳紛雲晃醒時,她還以為剛到吃午飯的時辰。

“到家了,殿下。”柳紛雲把她從貓簍裏抱出來,放到溫暖的卧榻上。

“你居然沒叫我醒來吃午飯?”蓮衣化人坐在她身旁,揉着惺忪睡眼問,“不是說三餐一頓都不可以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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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但殿下既然是在解毒,還是一覺睡到自然醒為好。”柳紛雲笑着為她解釋,“飯菜已備好,殿下晚上還想吃些什麽甜點?”

蓮衣喜好甜食,柳紛雲為了哄她吃藥,只能稍微妥協一下,每天給她供一道飯後甜點解饞,不過她會提醒廚子控制住分量。

“想吃冰沙。”蓮衣道。

柳紛雲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行!”

“為什麽不行?”蓮衣馬上湊到她面前,軟着聲音問,微卷的褐色發絲垂在柳紛雲手背上,拂得她手癢心也癢,“阿雲不是答應過,每日可以給我吃一道甜食嗎?”

柳紛雲最架不住她撒嬌,頓時頭疼起來:“可是殿下腸胃弱,不能吃冰……”

“知道我腸胃弱,昨晚你還敢捶我一拳?”蓮衣突然沉下臉。

話題轉得太快,柳紛雲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她回過神,已被蓮衣一記上勾拳打中肚子,差點滾到地下。

這貓也太記仇了吧?!昨晚的事到現在還惦記!

怕蓮衣氣沒消,柳紛雲故意作出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的假象,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摟住蓮衣,扯出笑容問:“那、那殿下今晚……”

“吃冰沙。”蓮衣并沒有改口,“反正你有藥,胃疼了吃藥就是。”

柳紛雲:……

所以貓貓其實是真的想吃冰沙,揍她一拳只是順手嗎?

見柳紛雲張口還要再勸,蓮衣幽幽道:“本殿生氣了。”

柳紛雲登時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去看好感度,發現好感度值真的降了幾點,雖然一眨眼就恢複回原樣,還是吓得她點頭應下:“好好好,就吃冰沙!不過不要吃太多,就、就嘗嘗味道是最好的……”

昨晚的情景歷歷在目,黑化的貓貓太可怕了,保住好感度才是王道!

等女侍們取來飯菜,柳紛雲寫了一張護腸胃的藥方交給女侍長,吩咐即刻開始煎藥。

“你就這麽不放心我?”女侍們走後,蓮衣笑問。

柳紛雲面帶微笑地點了一下頭。

內心:你乖一點好不好啊啊啊!

考慮到蓮衣一整天沒吃東西,晚飯依然是一桌子清淡口味的菜。

蓮衣把白切肉兩面蘸滿醬油,吃前還悶聲抱怨:“你在流織國天天吃這些,不嫌沒味兒嗎?你家鄉的菜肴可比這些好吃多了。”

“習慣就好。”柳紛雲嚼着菜,吃得有滋有味。

一頓飯還沒吃完,柳紛雲忽然感覺褲腿被什麽扒拉了一下,低頭一瞧,竟是一只眼熟的貍花貓。

聖女殿中的信徒早就知道蓮衣有七只貓妖部下,因而弦梨花化了人後,和柳紛雲她們同坐一桌,也沒人會覺得奇怪。

“梨花怎麽突然來了?”蓮衣給她遞了一雙筷子,随口問,“難不成又有人一命嗚呼了?”

弦梨花接過筷子,聞言默然點頭。

柳紛雲放下碗,問道:“可是折屈轅?”

“回驸馬爺,死者裏的确有折屈轅,但其他參與者也死了。”弦梨花道,“就在一個時辰前,他們相繼暴斃,死因不明,但經過仵作檢查,發現他們的五髒都稀爛了,像是服食過死士專用的毒。現下大祭司已關了祭司殿,正在查進出過祭司殿的人,我過來和二位大人說明一聲。”

和蓮衣對視一眼,柳紛雲繼續吃菜,面不改色,淡淡道:“是個人才,居然把髒水潑到大祭司身上去了。”

蓮衣則笑道:“這怕是三番兩次嫁禍夫君失敗,被逼急了,連殺人滅口的事也做,可惜了這麽多條人命。”

柳紛雲見她嘴上道着“可惜”,臉上卻仍挂笑容,心裏頓時不太舒服,但轉念想到蓮衣畢竟是妖,人族的死反而會讓她愉悅,又釋然了。

更何況,這些死去的人昨晚還要殺她呢,如今他們一死,這世上倒也少去了針對蓮衣的人族。

聽二人只顧冷嘲熱諷,弦梨花面露擔憂:“二位大人,這可怎麽辦啊?”

“靜候便是。”蓮衣道,“你和小橘子她們依舊兵分兩路,去窺天居和四公主府盯着。”

說到這,她忽想起些什麽,“最近四公主府可有什麽動靜?”

“四公主又犯老毛病了,府中來了個年輕的醫師,說是四公主母妃的娘家人。”弦梨花如實禀告,“四公主的病,大人應該是知道的,每逢冬月就會犯一犯,開春就好了。”

蓮衣點頭,将一碗魚丸推到她面前,“辛苦了,盯緊那名醫師,往年都是太醫院經驗最足的葉太醫負責,哪會讓年輕人入府!”

等弦梨花應下,蓮衣又想了想,吩咐道:“最好能靠近些,嗅嗅那醫師是男是女,身上有無靈氣。血風肉雨丸常是除妖師和馭獸師會攜帶,若那人扮作醫師入府,也未嘗不可。”

讓弦梨花飽餐一頓再離開,蓮衣喚人收拾桌子,攜了柳紛雲的手回寝居去。

“你也在懷疑四公主?”半路上,柳紛雲訝然。

“想來想去,最近最不安分的也只能是她了。”蓮衣突然止步,捏住柳紛雲的下巴,“畢竟,我搶了她的夫君,她這人素來心狠手辣,得不到的東西就想毀掉,得不到的人就想殺掉。”

柳紛雲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扯出笑容開了個玩笑:“依夫人看,我這算不算無辜惹桃花的命?”

先前惹到大祭司,如今又惹上四公主。

一句“夫人”喚得蓮衣臉熱,往她臉上狠狠揪了一把,沒好氣地斥道:“惹什麽桃花!分明是個惹麻煩的掃把星!”

見柳紛雲仍嬉皮笑臉,蓮衣驀地沉聲:“你若敢去惹桃花,本殿定要将你生吞了,一根手指也不留下,叫那些狐媚子一個都別想得了你!”

感受到病嬌貓貓的死亡凝視,柳紛雲這才收起笑,輕咳一聲,嚴肅道:“放心吧殿下,我要是敢去惹桃花,這副身體就爛在殿下肚子裏!”

她說話時,還故意去揉了揉蓮衣的腹部,遭了蓮衣一個白眼,一把将她推開。

“你一身藥味,我可不吃你。”蓮衣嗔道,“不提這了,你說要為我制備正式解藥,什麽時候制?”

“不急,先弄清血風肉雨丸為什麽能讓殿下進入動情期。”柳紛雲搖頭,“我這就進藥園去,殿下要和我一起嗎?”

蓮衣稍作遲疑,搭上她的手,“走罷。”

藥園着實是一片世外桃源,沒有柳紛雲的允許,誰也無法進來。

此刻外界入夜,藥園也籠罩在夜色之下。蓮衣站在溪水旁,垂眸瞧了眼水中倒影,想起昨夜種種,唇角微勾起一個弧度。

她原以為柳紛雲只是個普通的人族,卻沒想到這人身上竟有那麽多奇詭之處,着實讓她大開眼界。

藥園內有個小型研究所,裏面的工具一應俱全,連消毒櫃、冰櫃、血液分析儀和檢驗藥物成分的電子儀器都有。

柳紛雲不知道它們是哪來的,問系統,系統也只說是附贈道具。

什麽附贈道具還能附贈未來時代的設備啊!?

柳紛雲越來越覺得這個系統可以逆天了,如果這些設備能帶出去的話。

給蓮衣搬了把小椅子,柳紛雲脫下外袍,換上白大褂,戴好手套和口罩,從冰櫃裏取出昨晚打包的羊肉,收集了些藥粉,開始檢測成分。

蓮衣在旁邊看她忙來忙去,打量她的白大褂一陣,詫異問:“阿雲為什麽要打扮成這副奇怪模樣?”

時代不同,文化也有差異,柳紛雲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解釋,只是笑道:“這是我們那裏的醫師慣穿的。”

蓮衣恍然點頭,目不轉睛地瞧着她忙來忙去。

有了電子儀器的幫助,柳紛雲很快就弄明白了情況。

“你們妖族搗騰出來的‘失陽藥’,還有點意思。”她收拾好器械,邊往消毒櫃送,邊道,“居然能和血風肉雨丸藥性相抵,變成效果甚佳的媚藥。”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喝解藥了?”蓮衣抓住重點問,她實在是太讨厭喝藥了。

柳紛雲想了想,拉她到桌邊坐好,墊上抽血墊,捋起她的衣袖,“先抽個血看看。”

蓮衣歪了歪頭,不懂她的意思,好奇地看她給自己的胳膊綁上一根軟帶,依照她的話攥了攥拳,再看她拆了一包奇怪的細管子,露出細長的針,紮到塗抹過酒液的肌膚上。

胳膊上傳來的刺痛讓蓮衣打了個激靈,垂眸發現自己的血正順着細管子,流進柳紛雲手中細長的“小瓶子”裏,蓮衣看着看着,不知怎的感覺眼前開始冒星。

抽血還沒結束,她突然“嘭”地倒在桌上,吓了柳紛雲一跳。

貓貓怎麽還會暈針啊?!

明明之前做針療的時候還好好的!

等血液分析單打出來時,蓮衣也緩緩醒過來。

“恭喜殿下,一切指标正常,不必喝解藥了。”她剛醒,只聽柳紛雲笑道。

瞅見她手中捏着一張印滿字的紙,蓮衣湊過去瞧了瞧,不明白上面的數字和小箭頭有什麽用。

“那麽走,去吃冰沙。”既然不用配制解藥,蓮衣自然不想在這裏多待。這地方彌漫的刺鼻氣味兒讓她不太舒服,卻又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散發出來的。

離開藥園前,柳紛雲還不忘采些新生的藥材,一并帶出去。藥園的環境比外界好得多,生出的藥材效果也不錯,省得她再去本草堂買。

蓮衣跟在她身後,路過正随風搖曳的青鬼蓮,腳步一頓,好奇地走近打量它一番,嗅着淡淡蓮香,只覺心曠神怡,忍不住變回大白貓,在蓮池邊打起滾。

蓮香好像環繞在她身邊似的,蓮衣莫名感到背部的蓮紋印記微微發熱,但這種熱度卻讓她很舒适,沒一會兒就陶醉在其中。

柳紛雲采完藥,背着竹簍過來正要喊蓮衣,見她打滾不止,驚得說不出話來。

“殿下這是怎麽了?”柳紛雲哭笑不得,蹲下去趁機撫了兩下貓毛,“興奮成這樣,好像吃了貓薄荷似的。”

蓮衣喵嗚一聲,往她手裏拱了拱,軟着聲音問:“貓薄荷是什麽?”

“是一種讓貓貓能高興起來的植物。”柳紛雲抱她起來,“若殿下能弄到種子,我給殿下種一盆吃吃看。”

出了藥園,冰沙也做得差不多了,很快便有侍女敲門,送來兩小碗擱着紅豆、芋圓,淋上蜂蜜與酸牛乳的冰沙。

柳紛雲沒有冬天吃冰飲的習慣,但她到底還是饞冰沙的,與蓮衣各捧一碗冰沙,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她吃得比蓮衣快,吃完下意識轉過臉。

蓮衣剛吃完芋圓,唇角沾着些蜂蜜,粉嫩的小軟舌卷起紅豆入口,慢慢咀嚼,吃相比她優雅多了。

感受到柳紛雲的目光,蓮衣忽将剛舀滿的一勺冰沙遞過去,喂給她吃。

酸甜的冰沙在口中化開。

吃完一口,見蓮衣還要喂,柳紛雲忙推辭:“我已經吃夠了,殿下自己吃吧!”

“你不是讓我少吃些,只嘗嘗味道麽?”蓮衣卻說,“我尋思吃不完未免浪費,不如你來幫我吃掉罷。”

柳紛雲一怔,而後一喜。

貓貓可算聽她的話了!

這副人身的确受不住吃冷飲,蓮衣只吃了小半碗,便覺得胃中隐隐作痛,雖然吃之前她任性地說了許多大話,但到底還是怕疼怕喝藥的。

柳紛雲大口吃着剩下的冰沙,她坐在一旁擦拭唇角,有些羨慕。

“等我養好了身體,也能這樣大口吃冰沙麽?”看了片刻,蓮衣忽問。

“能。”柳紛雲咽下最後一口芋圓,認真道,“請殿下相信我的醫術。”

今夜無事,她們吃完冰沙便坐在一起看書,看完書又去泡玫瑰花浴,無比惬意。

倒是祭司殿忙作一團,死去的官員得火化超度,還要安撫家眷,進出祭司殿的人也沒排查完,絡冰輪與弟子們忙到後半夜,才拖着疲倦的身子步入寝居。

海東青停在鷹架上,靜靜地看着絡冰輪和衣而卧。

夜闌人靜,未被窗簾遮擋的月光照在寝居之中,那只海東青落在地上,羽毛輕抖,沐浴月華,轉眼之間,變作一位身形修長的冷面美人。

虞清月坐在床沿,先對絡冰輪施下沉睡的妖術,再為她除去衣物,裹進溫暖的被中。

肌膚相觸時,絡冰輪忽然一顫,聲音極輕地呢喃:“清月?”

虞清月卻隐去氣息,扣住她的手,搭在脈上。

診脈良久,她松開手,為絡冰輪掖好被角,轉瞬離開寝居,不多時便出現在緊閉房門的鎖月閣內。

研墨鋪紙,虞清月很快寫下一張藥方,以法術烘幹墨跡,慢慢地卷起來,而後從随身的小錦囊裏拿出一個盛信的竹管,将之放進去。

次日清晨,柳紛雲剛出門,迎面忽地飛下來一只猛禽,翅膀一收就停在她肩上,吓了她一跳。

發現這只猛禽是師父飼養的海東青,柳紛雲一喜,轉回殿內拿了些肉幹喂它。

“阿青怎麽來找我了?你不是在大祭司身邊嗎?”她看向海東青的腳,見竹管裏有信,輕咦一聲,“師父給我寄信了?!”

海東青叼着肉幹,高冷地将頭一點。

柳紛雲大感意外,立即取出信,看到裹信的綢布上赫然寫着“吾徒紛雲親啓”,她有些忐忑地展開信。

也不知道大祭司有沒有告訴師父,她娶了一只貓妖。師父要是讨厭妖的話,一定會大怒,并在信裏訓斥她一頓吧?

然而信的內容卻讓柳紛雲一頭霧水。

竟沒有詢問她的近況,而是一張安神理氣的藥方?!還是配制丸劑的用量。

确認自己沒在做夢,柳紛雲接着往後看,更是吃驚。

“想法子讓大祭司服下此藥,一日一次。”

柳紛雲:???

她突然不懂師父想表達什麽意思了。

看了半天藥方,也沒看出貓膩,柳紛雲拿不定主意,回去問蓮衣只怕要趕不上點卯,只好收起藥方,告別海東青,朝太醫院趕去。

昨晚落了雪,晨風冷得刺骨。柳紛雲朝掌心呵氣,揣在袖中,邊搓手邊走路,深一腳淺一腳踩在雪中,尋思要不要給蓮衣做些滋補的膏方。

碰巧,她剛進太醫院的門,就看見祭司殿的兩名男弟子候在一旁,時不時還能聽見咳嗽聲從屏風之後傳來。

柳紛雲心裏一個咯噔,忙幾步過去問:“大祭司怎麽了?”

古代人染了風寒可得好好調養,萬一拖延病情,落下後遺症就麻煩大了!

“大祭司大人無礙,只是操勞過度,導致舊疾複發。”其中一名男弟子淡淡地回答,“不勞巫醫大人費心。”

祭司殿的人素來對聖女殿的人有偏見,柳紛雲聽出他語氣不耐,便沒有多問,畫完卯就去本草堂了。

大祭司的職位僅次于君上,自然是有禦用醫師的,輪不着她多管閑事。

走在路上,柳紛雲還是忍不住去想師父寄來的藥方。

師父莫非知道大祭司有此舊疾,才特意來信叮囑她代為照顧?

可為什麽這封信沒有直接寄給大祭司?明明送信的海東青一直養在大祭司身邊。

和往常一樣跟同僚們打過招呼,不管別人回沒回應,柳紛雲一捋袖子,拿着藥秤和擇藥盆開始工作。

如今她已成了同僚眼裏的煞星,暫時還沒有什麽人敢再親近她,她倒也不是很在乎。

柳紛雲抓第三張藥方時,忽聽總管點了自己的名字,放下器具轉出藥櫃,只見本草堂門口的院中站着絡冰輪的兩名弟子,又聽剛才回答過自己的男弟子淡淡道:“傳大祭司口谕,召巫醫大人來見。”

柳紛雲:?

想到絡冰輪極有可能又把自己當成了師父的替身,她不由得警惕起來,卻還是背上藥箱,跟着兩名弟子去了。

途中,柳紛雲看過系統地圖,知道周圍沒有旁人,便開口問道:“二位怎麽稱呼?”

“業晝,他喚作璃珮。”聲音淡漠的男弟子頭也不回地道,“巫醫大人有何事要問?”

柳紛雲直接問:“大祭司召我去見她,是因為生的病不好醫治,還是因為別的事?”

“巫醫大人稍安勿躁,去了便知。”不等業晝回答,璃珮轉頭笑道。

三人頂着寒風,很快到了祭司殿外。進門前,柳紛雲回望對面的聖女殿一眼,才跨入門中。

蓮衣曾說,大祭司的住處及祭司殿附近均有她的眼線,想必她去祭司殿的事,很快就會傳到蓮衣耳中。

祭司殿內燒着地龍,溫度意外地高,柳紛雲還沒見到絡冰輪,就已熱出一身汗。

她并不是第一次來祭司殿,但上一回殿中的溫度并沒有這麽高。

萬幸的是大祭司并沒有在寝居候她,而是在書房。柳紛雲見到她時,她正在服藥,喝得很慢,如同飲茶一般,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苦澀的藥味彌漫在整個房間裏。

喝完藥,絡冰輪屏退侍從,吩咐業晝給柳紛雲賜座,而後又讓他和璃珮退下,緊閉房門。

“大祭司大人安。”柳紛雲行過禮才坐下,面色如常,“大人是哪裏不舒服?”

凝視她一陣,絡冰輪問:“柳公子昨夜人在何處?”

柳紛雲:???

“回大人,我與妻子相擁而眠。”她不知絡冰輪為何問這個,只是如實回答。

“妻子”二字還是讓絡冰輪皺了一下眉,見柳紛雲神情不似有假,她沒有追問下去,掩口咳嗽幾聲,虛弱道:“本座近來時常咳嗽,入夜多夢且易驚醒,呼吸時如被人扼喉。太醫院的醫師只道是本座勞累所致,故召你來瞧瞧。”

意思就是她不信醫師的診斷結果。

柳紛雲正愁要怎麽把師父給的藥方遞出去,聞言立即取出搭脈枕和一方薄紗,為絡冰輪診脈。

絡冰輪垂眸看向搭在自己腕部的手,這只手上雖有繭子,卻纖細白皙,并不像男人的手。

一個不該有的猜測在她腦中一閃而過,但她什麽也沒有說,看了一陣,便移開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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