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楓來了，聽說你要回去了？”一個中年婦女熱情的迎了上，雖然臉上刻上了歲月的痕跡，但依舊難掩過人的風采，帶着鉛華散盡的沉練，想來當年也是一個美人。
“阿姨，我這不要走了來看看你。”對着個能讓馬叔棄江山不顧的女人——商青，林楓露充滿了尊敬和羨慕。
見她臉上有些不舍，林楓露趕緊寬慰道：“阿姨不要傷心，到時候你要想我，一個電話，我就打個飛的過來了。”
“汪！……”聽到二哈歡快的聲音，林楓露就知道馬叔回來了。
自從二哈送到馬叔這裏來以後，馬強幾乎天天和二哈膩在一起，好的都讓自己的愛人有些吃味兒。不過一想，這麽多年來，他為自己放棄了那麽多，現在終于有了一點兒自己的愛好，心底也就寬了下來。
“阿楓來了？快坐。”馬強邊招呼林楓露，還不忘逗弄着二哈。
“馬叔，你對二哈這麽好，也不怕有人吃醋……”林楓露揶揄的瞄向商青。
馬叔将二哈一放，往商青旁邊一坐，把對方往懷裏一攬，柔聲道：“阿青，吃醋了？以後我注意一下。”
“不要聽阿楓瞎說，你為我放棄了那麽多，我難道連你這麽一點兒愛好都存不了嗎？再說二哈的确很乖巧，可惜不是我們的……”看樣子商青的确也很喜歡二哈。或許開始還有些吃味，但相處久了，已經把它當成了家中的一份子。
“是啊……”商青的話說到了自己的心坎兒，就算再喜歡，終究要離開。
看到二哈，林楓露才意識到，已經許久沒有聽到肖天涯的消息了，現在算算，天涯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無論是青依還是自己都習慣了她時斷時續的聯系。公司裏現在也極少有人問起肖天涯的近況。
時間在無形中消磨着衆人對她的關注。
意識到這裏，林楓露心中有些不安。
“那個小家夥最近怎麽樣了，雖然我很喜歡二哈，但這次她寄放在這裏的時間比以往的總和還要久。”馬叔納悶的問道。
“她出去旅游了。”林楓露實話實說。
見馬叔的臉上有些猶疑，林楓露問道：“怎麽了馬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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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強遲疑了一下，說道：“沒什麽，只是感覺這次她放下二哈的時候情緒有些不對。”
林楓露一聽心中的不安更甚，忙問：“怎麽不對？”
馬強只是感覺出不對，但畢竟是個男人，沒有女人的心那麽細膩，于是求助的看向商青。
“當時她像是與二哈訣別，雖然她掩飾的很好，但是我感覺她很哀傷。只是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破綻，這只是我的一些感覺。”商青回憶當時肖天涯的反應說道。
林楓露臉色大變。
“怎麽了阿楓，你不舒服？”二人見林楓露這樣，不由有些着急。
“她可能出事了。”林楓露的聲音帶着顫抖。
馬強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冷靜的說道：“你先不要着急，一切都還說不準，不要單憑你阿姨的一句話就斷定。”
“她喜歡了一個人十一年，八年前放棄了前途光明的學業，不惜與家人反目，來到了這座城市，就是為了陪着那個人，這八年的時間裏，她看着她戀愛，結婚，生子，一個月前天涯離開了。”林楓露簡單的陳述了肖天涯的情感經歷。
馬強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雖然震驚于肖天涯的癡情，可也用不着林楓露這麽擔心吧？
林楓露見狀，只得細說了一下肖天涯與柳青依的過往。
震的二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他們的愛情修成了正果，于是以為愛情是很美好的東西，只是沒有想到，也會有這麽沉重的時候。
馬強冷靜的問道：“她走之前的事情不要保留，全說出來。”
林楓露不敢隐瞞全都細細說了出來。
當馬強聽到林楓露說起青依一直懷疑肖天涯身體，要她做檢查時，林楓露和馬強的臉都變了。
“她……”林楓露的聲音有些恐懼。
“她可能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而且知道你與青依有着聯系，所以除了最開始的那幾次，她連你也在隐瞞，而通過你欺騙青依。這一年的時間誰也說不準她的身體到底糟糕到什麽程度。只是能确定肯定越來越差，所以她這一年的時間裏基本上都規避了與青依見面，就是怕她看出征兆。”馬強分析道。
林楓露臉色有些慘白，沒想到自己成了幫兇。自認為非常關心肖天涯的身體狀況，可她一直在自己面前演戲。一直都知道她的演技高超，只是沒曾想到會用到自己身上。
“她臨走之前還幹了什麽？”見林楓露這樣，馬強也有些擔心，如果不能找到肖天涯，林楓露肯定會內疚一輩子。
“她只帶了三萬，然後把所有的證件和卡都放青依那裏了，她說這東西放房子裏不安全，出門錢帶太多不安全，需要時讓青依打給她，所以把密碼也告訴了青依。”林楓露越說臉越白。
“現在她還有聯系嗎？”馬強也有些急了，他一直看好這個人，初出茅廬，一年內取得的成績，讓馬強都有些佩服。
“她一直把手機調到飛行模式，偶爾會與青依報一下平安。”林楓露突然意識到她的目的，“她把聯系的間隔越拖越長，然後我們都會逐漸淡忘她的存在，然後……”
林楓露驚恐的望向馬強，馬強的臉色也變的沉重起來：她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
林楓露聯系青依，果然一切如她所料，天涯聯系的時間隔得越來越久，不過有個好消息是，昨天肖天涯剛剛與她聯系過。
她還活着，這是林楓露心中唯一的想法。
林楓露不想引起柳青依的懷疑和擔心，說話時異常的小心。
從青依那裏套出肖天涯現在的位置，林楓露給總部打了個電話，說想去南方玩一段時間。林方天一聽頓時大樂，不顧衆異批準了。
見林楓露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安排好一切，不由為林楓露的行動力感到滿意。
“阿楓這次出門，你一個人不安全，多帶幾個去，最好不要與林氏有關，想必天涯也不想與他們扯上關系。”馬強建議到。
“謝謝馬叔，我知道了。”林楓露心情很亂。如果不是馬叔，之前肖天涯那麽多的破綻自己竟然毫無察覺……
話說喬淺語和龍天海這一年過的也是水深火熱，不過最近終于得到了喬父喬母的認可，二人現在小日子過的滋潤的很。
龍天海二人對林楓露心存感激，如果不是她的态度，估計，他們之間到現在還沒可能。得知林楓露要借人，龍天海二話不說派了自己兩個貼身保镖，四個頂級雇傭兵過去，喬淺語不放心，一群大老爺們不方便，于是又派了自己的一個貼身保镖過去。
這是龍天海為自己精挑細選的保镖，女的，而且來歷并不簡單，至于怎麽不簡單喬淺語就不關心了，只知道她能一個人掀翻龍天海的四個貼身保镖。
于是林楓露帶着這七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去了雲南。
一個月的時間，肖天涯游魂般在雲南游着，全靠步行。很多時候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自己偏偏又活了下來，她不由感慨生命的頑強。
幾次因為心絞痛暈倒在深山老林裏，她沒被野狼拖走；很多次因為迷路（其實她根本也沒有記路，只是憑着感覺前進）斷水斷糧，可沒過多久她都會絕處逢生。
她不知道這是老天的眷顧還是上蒼的懲罰。
臉上不再有隐藏自己的情緒，反正這是陌生的地界，陌生的人。
蕭瑟，絕望……
她不是聖人，她也只不過是一個24歲的普通人。她痛苦，壓抑，她忍不住的想靠近青依，她忍不住的怨恨思城，甚至是青依。
她知道不是每一份感情都但必須有回報，可是這并不代表她不會痛。
看最喜歡的人被別人擁入懷抱，在自己面前秀着恩愛，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嗎？
每次見到青依和思城在一起，無異于對自己的心行淩遲之刑。
卻依然要面帶微笑祝福他們，她不敢露出端倪，不敢讓青依引起懷疑，可這份壓了她十一年的沉痛感情已經将自己毀了。
當某一天，她生出了摧毀青依幸福的那一刻，肖天涯害怕了。
她不能毀掉青依，那是自己苦守了十一年的存在，所以她只能選擇自我毀滅。
她以為自己會哭，可現在卻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不知道游蕩了多久，肖天涯終于來到了一個人煙聚集的城鎮——龍陵！她不知道龍陵在哪裏，不過到處都是中國漢字，所以肖天涯推測，她還沒有出中國國境。
調整了一下情緒，肖天涯問了一下大致的情況坐車前往大理，她要把大理作為自己滇藏游的第一站。
大理不愧是國內有名的旅游城市，青山綠水下也難掩都市裏的焦躁氣息。這讓肖天涯多少有些不喜。想了想給家裏和青依打了個電話，報平安。
其實這麽多年來，肖天涯與家人聯系并不算熱絡，十一年前她的所作所為傷痛了父母的心，更何況血濃于水的情親也會被地理和時間沖淡，有時即使幾個月不給家裏打電話，家裏也不會覺得什麽。
老家的房子已經拆遷，現在父母和哥哥同住一起，每次回家，父親都要睡客廳，為自己騰出住的地方，所以肖天涯很少回家，那已經不是自己的家了。那裏沒有自己任何生活的痕跡，一家人對自己客套的仿佛自己是個外人，肖天涯甚至覺得住酒店或許會更輕松一下。
挂上電話，肖天涯望着人來人往的馬路，心中有些凄然。整個世界到最後終于還是只剩下自己，偌大的世界終究沒有自己的歸宿。
肖天涯重新為自己置辦了一身行頭，窩在酒店睡到天昏地暗。
而另一邊，林楓露帶着七個保镖直奔昆明，又從昆明轉戰大理一刻都沒有停歇，行動強度讓七個保镖多少都有些吃不消，可林楓露卻咬着牙一聲累也不曾吭一聲。
這讓七人對這個嬌弱的富家女子多了一絲敬意。不過他們在為買車的事情發生了争歧。
林楓露建議買suv，而保镖堅持買越野，最後衆人求助的看向S——唯一的女保镖，也是實際上的領隊。
S看了林楓露一眼，酷酷的吐出兩個字：“越野！”
林楓露有求于衆人，反正只是車子而已，就算不舒服，能找到肖天涯吃點苦也無所謂。
所以林楓露果斷的妥協。
于是衆人開着兩輛越野，買上充足的裝備上路了。至于什麽裝備林楓露是個外行，她只負責刷卡，一切都是S他們包辦。
不過當他們來到大理後，林楓露犯難了，她只知道，肖天涯在大理，可具體在哪裏她更本就不知道，林楓露心裏着急，一天到晚開着車在大理市瞎轉。
肖天涯養足了精神，又開始了自己的行程。
她沿着滇藏線走，偶爾□□旁邊的山村休息一會兒。
青藏鐵路建成以後，這裏的貨車越來越少了。
7月份并不是滇藏線旅游的最佳時機，相反，雨季未過，這條天路随時都有可能發生泥石流和山體滑坡，所以，她時常走上一天也見不到一輛車。
肖天涯沒人同行，又是個女孩子，很容易遭人算計。
在香格裏拉的一個小鎮，肖天涯沒走多遠就被一個大漢攔住，大漢一手持刀，一把拽住肖天涯，将到架在她的脖子上。
肖天涯木木的任由對方的動作，絲毫不在意被割破的脖頸鮮血直流，無神的目光讓大漢有些發蒙，搶了那麽多人，見過不反抗的，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眼神。
見肖天涯無神的眼睛，憔悴而又年輕的面龐，大漢有些心有不忍，撇着拗口的普通話勸慰道：“小女娃兒，有什麽想不開的，你還這樣年輕。”
肖天涯聽了大漢的話臉上泛起一絲凄然，喉間湧起腥甜，終是沒能忍住，一口吐了出來。
她直愣愣的看着大漢手中的刀，大漢有了一絲明悟，趕緊把刀藏好，雖然他靠搶劫為生，可不曾喪心病狂到為了錢殺人。他也算是閱人無數，有怎會看不出眼前女孩眼裏的死氣。
他也看出眼前這女孩并沒有什麽錢，反而散發出一絲陰寒氣息，剛才的那一口血頓時讓他對肖天涯心生憐憫——一個病入膏肓的女孩。
“你的身體不好還是不要往上走了，否則高原反應會要了你的命，再說你自己一個女孩子家容易遇到歹人，并不是每個人都會像我一樣好心……”大漢開解着肖天涯，最後反而将自己兜裏的錢全都留下，“不要放棄治療，大哥我也沒什麽錢，否則也不會幹這犯法的營生，這些錢你拿去看病吧，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算不為自己也要想想自己的父母吧……”
肖天涯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窮鳥入懷，獵師不殺！
難道撤除僞裝後，自己已經到了這麽一個地步，讓搶劫犯都可憐的地步。
肖天涯沒有收大漢的錢，踉踉跄跄的繼續自己的游蕩之旅，也不理會大漢在後邊的叫喊。
脖子上的傷口不深，血很快止住了，肖天涯沒有心情收拾傷口。
于是依舊穿着那件衣領和胸前沾着血的外套上路了，無視外人對她的指指點點。
在一個大娘的唠叨中，肖天涯買了一些食物又走上了滇藏公路。
雖然現在滇藏線危險，卻是最美麗的時候，萬物繁盛，綠草滿山，深谷幽澗，繁花似錦。只是肖天涯孤獨的背影只有遠處玉龍雪山上的白雪相稱。
彎彎曲曲沒有盡頭的滇藏線上只有這麽一個估計的身影丈量着大地的長度。
林楓露幾乎翻遍了整個大理的旅館，仍沒有任何肖天涯的消息，于是聽從D的建議前往肖天涯曾經提過的香格裏拉來碰碰運氣。
林楓露收到D的示意，若無其事的轉進了小巷，沒過多久，D拎來了一個比她還要壯碩的男子。
如果肖天涯在的話，一定會對他有印象，正是當日搶劫她的那個大漢。
“說，叫什麽名字？”S冷冷的問道。
“彪子。”大漢知道自己碰到硬茬子了，也非常識趣的配合。心底卻直呼倒黴，剛送走一個病鬼，又迎來兩個羅剎。
看到D的樣子，林楓露頓時開悟，直罵自己糊塗，找人這事還得靠當地人。顯然彪子是最好的人選。
“你有兩個選擇：一，幫我們找個人；二，下半輩子在輪椅上度過。”S望着彪子，平淡的說道。
可在彪子耳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他在S身上感到了一股煞氣，直覺強烈告訴他：她真的會這麽幹。
林楓露将手上的照片遞給彪子，彪子一看，頓時一愣。
“這女娃兒我認識。”
S冷冷的一‘哼’，手上的力道加大，痛的彪子冷汗直流。
“我真的認識，就前天我還見過她，不信你問其他人，很多人都見過她。”彪子趕緊說道，生怕自己的胳膊徹底的脫離自己的身體。
“你是怎麽認識她的？”S的聲音沒有起伏，手上的力度卻大了幾分。
林楓露心中激動難耐，卻依舊強掩心中的不平靜，靜靜的看下去。
彪子知道自己不能說錯話，否則自己真的要在輪椅上過一輩子了，想想自己也沒做什麽對不起那女孩的事，反而還好心的開導過她，于是心中安定了不少。
“那天我見她一人，就想做筆‘生意’。”二人自然清楚他所謂的‘生意‘是什麽。
感到對方又要施力，彪子趕緊補充道：“可是我什麽也沒搶。”
“為什麽？”
“我見她怪可憐，也就沒搶她，還給了她一些錢，只是她沒要。”
“你會有這麽好心？”S顯然不信。
“我再怎麽也不能搶一個将死之人的錢吧！”
林楓露一聽連瞬間變的慘白，如果不是扶着牆都有可能歪倒。
聽了彪子的話，在看看林楓露的樣子，D終于明白為什麽林楓露一路上會如此着急——事關人命。而且這個人對她肯定很重要。
“你怎麽知道她快死了。”
“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而且她當着我的面吐了一口血，估計身體不好，可還是沿着滇藏線往上去了，現在這個季節連我們本地人都不敢走那條路，更何況她是一個外地人，對路況一無所知，而且身體還那麽不好。當時我們也勸過她，可她不聽，只是買了一些食物就背着包就走，我們還要再勸，可阿婆說：她心存死志，我們幫不了她。只有玉龍雪山能夠淨化她的靈魂。”
饒是林楓露這麽好的涵養現在都忍不住想抽那阿婆幾耳光。
再問了一些細節，S将彪子扔在一邊，二人迅速與其他人會和。交換了一下情報，果然如彪子所言，肖天涯一人落魄的前往了滇藏線。
S駁回林楓露立即啓程的建議，讓人仔細的打聽好路線，又派人買了一大批物資，将兩個越野塞的滿滿的有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上路。
看到林楓露微紅的眼睛，S有些心中不忍：“對不起，可是我得對你的安全負責。”
林楓露無力的搖搖頭，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還是要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可能到現在連肖天涯的消息都沒有，我現在只希望能快一點。”
“好，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去的，你可以先睡一會兒。”S畢竟是女人，心細一些，知道林楓露幾乎一晚沒睡，于是建議到。
林楓露搖了搖頭。她不是不睡，而是不敢睡。彪子的話激起了林楓露的回憶，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日肖天涯匆匆離席就是因為自己咳血了。
她現在才明白為什麽肖天涯執意不要助理，也辦公室的垃圾也堅持處理，原來她的身體狀況早就糟透了。
為什麽早沒有發現？為什麽？……林楓露陷入了不斷地自責中。
她拿起高倍望遠鏡，查看着遠處任何不同于周圍環境的顏色，直到眼睛幹澀的難受才閉上眼睛休息。
衆人現在也知道了情況，不敢耽擱，彎曲的山路上竟飚出了70碼的速度。就算開車的二人車技過人，但在這樣的路上這也無異于賭命。
林楓露感激的望着S：“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