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胡遲這一路看着白忌欲言又止,他有點兒擔心自己是一張嘴就會啊啊啊啊啊。畢竟上重天只有一個劍道尊者,然而劍道尊者年齡都能當他爹了,他面對劍道尊者更多的是不敢說話的尊敬。

然而白忌不一樣啊!

白忌多小啊!

才三百來歲!

這放在上重天那就是小鮮肉啊!

胡遲覺得自己現在要是原型,那九條尾巴都會跟着跳舞了。

感謝那個領他學劍法當劍修的好人。

麽麽麽麽麽麽麽麽噠!

然而胡遲的內心戲太足,從那張冷漠的臉上白忌一點兒都沒看出來,甚至還完全想到了相反的另一面。

“羅信和羅家有些淵源。”白忌想了想還是從最開始說,“我師傅,也就是羅信的父親,原來是羅家現任家主的祖父的表弟。”

一個複雜的血緣關系讓現在看白忌全是粉紅泡泡的胡遲傻了眼。

噼裏啪啦泡泡碎一地。

“所以這次因為擔心進不來羅府,師傅給了我一個信物,不過時間太久,也不知道這個信物羅家現在還認不認。”白忌平靜地說,“所以我之前并沒有提這個信物,免得白開心一場。”

胡遲表情有點兒糾結:“所以你們之前說你們進不來?”

“只是神識不能探入羅府內。”

哦,也就是說并不是人進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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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遲搞清楚了這一點,只能說幸好白忌之前露過一手,不然現在胡遲的态度一定不會是這麽雲淡風輕。

“算了,也沒什麽。”胡遲擺擺手,“本來我進羅府也是因為我和羅三小姐比較有緣,帶你進來也只是順便。沒有你們,這個羅府我也是要來的。”

“我還擔心你剛才在生氣。”白忌得到這樣的回答也不知道是應該松一口氣還是再擰緊眉。

胡遲一臉莫名其妙:“我沒生氣啊?”

白忌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要說出這句話,搖搖頭說道:“是我想多了。”

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家丁這時得到了消息,才敢向前畢恭畢敬地說:“兩位先生,老爺有請。”

羅府現在的主人,也就是綢緞莊老板羅成武已經年近五十,鬓發花白,大約是因為羅二少爺的事情太過操勞,面露疲憊精神不足。看到胡遲和白忌進來,只是擺擺手讓他們随意坐。

“秀秀之前和我說過,二位貴客因為她的婚事忙碌,我們羅府感激不盡。又聽聞那活神仙與二位相識,這不分青紅皂白就綁人是家裏下人做得過火,你們要是想把他領走也請随意。”羅成武揉了揉額頭,“恕在下家中事忙,不能多留兩位……”

“慢,羅老爺。”胡遲擡起手,在羅成武有些不滿看過來的眼神中好似什麽也沒有察覺到的微笑,“其實那活神仙一直嫉恨我們,我們這次來除了為三小姐的婚事多多幫襯之外,并非是要帶活神仙離開。而是因為在下這位好友也略知魑魅魍魉的伎倆,或許對二少爺的情況能盡上幾分心。”

白忌看了胡遲一眼,沒拆了他的臺。

羅成武大概真的是已經破罐破摔了。

又或許是之前聽說在柴房發生的事情給了他什麽信心。

總之,他還是帶着兩人去了二少爺的住所。

“感覺府中伺候的丫鬟不多?”

在等着家丁去開門的時候,白忌假裝無意地問。

“是啊。”羅成武疲憊點頭,“年後府中出了點兒事,散了些人也一直沒有時間補上空缺。”

至于是什麽原因羅成武看起來并不願意多說。

白忌點點頭,也沒有追問。而是随意的四處看了看,正好看到胡遲在他身後盯着他瞅。

倆人什麽也沒說,就這麽傻傻地對視了一會兒。

當家丁打開二少爺卧房門的時候,胡遲才摸着鼻子轉開了視線。

卧房裏面并沒有聽到有人的聲音,瘋子一樣砸桌子砸凳子砸盤砸碗的聲音都沒有。然而這反倒讓羅成武的表情更糟了,他皺着眉大步地走了進去。

羅二少爺在床榻上坐着,雙手抱着小腿,整個頭埋在膝蓋上一動不動,頭發胡亂的披散開,看不清模樣。只能看到裸|露在外面的小半截手臂瘦到像一層皮僅僅貼在骨頭上,粗糙幹癟,讓人心驚。他原先的衣服現在也已經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他似乎是聽不到衆人進去的腳步聲,依舊維持這樣的動作。

看起來就像是死了一樣。

胡遲站在最後,微微吸了一口氣。

感覺這個房間裏面的丹香味道更濃了。

這種味道太濃反而就不像是在府中嗅到後那般頭腦清醒精氣十足,反而有些刺鼻。

白忌站在羅成武身後,和他之間隔了兩三個人。

【那種香氣似乎更濃了。】

【嗯,屏息。】

白忌傳音道。

【這個二少爺有些古怪】

胡遲沒有說話。

羅府有大災。

早在第一次來到羅府的時候他就看破了這個命相,這個大災本應該是府中人無一生還,然而在白忌他們來的時候,胡遲卻發現這個命相變了,卻變成了九死一生的命相。

而那個生者——

胡遲不着痕跡地看了一眼身後露出來的一小截裙擺,微微嘆氣。

“俊良?”羅成武看到自己小兒子這副模樣,也是有些心底發憷,不敢太過靠近,只是隔着半個床榻的距離低聲說,“俊良?醒醒?”

“俊良?”羅成武用手中的拐輕輕頂了頂羅二少爺羅俊良的肩膀,哪知道這個動作剛做,那拐杖卻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緊緊抓住。

羅成武忍住驚恐,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帶着顫抖:“俊良,你醒了?哪裏不舒服嗎?有人來救你了。”

“……救?”

羅二少爺聲音沙啞地喃喃道,緩緩擡起頭。

“砰!”

羅成武的拐杖被他自己下意識松開,從羅俊良的手中摔倒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胡遲緩緩從身體僵硬的家丁身邊經過,站在白忌旁邊,也就看到了羅二少爺的模樣。

與其說這還是個人。

倒不如說只是挂着一層皮的骷髅骨架。

他的一只眼睛好像是縮水一樣幹癟着挂在眼眶上,另一只正常眼睛幾乎是那只的雙倍大小,此時正迷惘地四處看去。

嘴唇慘白毫無血色,開口說話的聲音聽在耳朵裏就好像是人用刀磨着耳膜,讓人痛苦難忍。

胡遲見過有些鬼修因為被自己養的各種厲鬼反噬,變成類似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但當時給他的震撼卻并不似現在這般讓人心情複雜。

羅俊良用那只完好的眼睛,幾乎是可憐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用那沙啞難聽的聲音渴求道:“父親……救,救……”

“快去找大夫!”羅成武在最開始的驚恐之後忙回過神,嘶吼着對身後的奴仆喊道,“快去啊!”

“沒用的。”

白忌在一旁冷靜地開口,他的視線停留在羅俊良的身上時,絲毫不見恐懼或者惡心厭惡的情緒。羅俊良的這一副模樣在他眼中和任何人都沒有區別。

他的這份冷靜仿佛讓羅成武吃下了一顆定心丸,羅成武也顧不得這個人究竟是不是騙子,他滿腦子都只剩下了一句話。

“請你救救我兒子,請你幫幫他……”

白忌的目光看着羅成武緊緊握着自己手臂的粗糙雙手,垂目說:“太晚了。”

望渺宗發現羅家的異常太晚了,他們從無道山過來的太晚了。

或者最開始,就已經晚了一步。

“我可以讓二少爺清醒過來,卻沒辦法讓他恢複如常。”白忌看着羅成武身上濃重的垂老之氣,聲音并沒有什麽感情。“他醒過來會很疼。”

羅成武雙手無力的從白忌手臂上松開。

他轉頭看向對這一切似乎并不理解的小兒子,羅俊良坐在床榻上如同幾歲孩子,只會麻木地說着,‘救……救……”

羅成武疲憊的對着白忌的方向低下頭:“……麻煩了。”

“如果羅老爺不同意,你怎麽辦?”胡遲用一根繩子松垮垮地綁在羅俊良手腕上,輕輕領着他走。自從羅俊良瘋瘋癫癫之後,這是最乖的一次。

羅成武看到這一幕,也就什麽都沒說,嘆氣随他們去了。

因為白忌最後說要讓羅俊良恢複清醒只能在無人打擾的地方,羅成武便給他們指了一處荒蕪的偏院。也就有了胡遲領着羅俊良,跟在白忌身後的場景。

“羅俊良會變成這樣一定是有原因的。”白忌回答,“而既然沒有人知道,或者是沒有人說,那我就只能用這種方式,強行探入羅俊良的這段記憶。”

胡遲看着他,表情卻是不怎麽相信:“強行探入別人的記憶,輕者那人渾渾噩噩變成癡呆,重者可就直接要了命。”

“劍氣可開渾噩。”白忌說,“控制住,便不會傷人。”

然而這個控制劍氣的輕重,拿捏這個尺度卻非常人能夠做到。就連白忌也從來沒有如此使用過自己的劍氣。

若是把握不好,很有可能就會被當場反噬。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一章存稿。

寫我的人應該已經抛下電腦奔向遠方。

她說這個羅府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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