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三師妹……”胡遲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了一本書做法器, 現在正盤腿坐在書上仰頭看着身邊禦劍的白忌, 他身後是面無表情的阿真,頭不動眼不眨面朝前方十分盡職的忽略自己的存在感。
胡遲好像也真沒注意他。
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忌:“這叫有點兒驕縱?”
“我差不多快有兩百年沒見過她。”白忌連解釋的語氣都是那麽正經, “她師傅是無道山上唯一的女長老, 平素裏對她過度寵溺,那萬毒陣就是女長老在她築基後送的。”
有外傳言樊璐是女長老的親生女兒這件事白忌倒是沒說。
“算了,這要不是你師妹……”胡遲扯了一個沒什麽誠意的笑容,過了這個話題看向不遠處的那個金碧輝煌的主峰,“你是要去找你師傅辭行?”
“嗯。”提到了養他長大的師傅, 白忌臉上的表情倒是緩和了不少,“師傅待我如親子。”
哦,可是你待他親子如兒子。
胡遲看了白忌一眼沒說話,畢竟從自己曾經養大的孩子口中聽到他說別的養父, 胡遲心裏有些不舒服。
煩躁。
這種又想搖着他脖子讓他知道自己才是最把他當兒子的人,又覺得這一世錯過了白忌的養成歷史沒權力說出這句話。
讓胡遲有些心塞。
兩人雖沒再交流, 但是速度卻沒慢下來, 轉瞬就停在了主峰門口。
主峰到底是和其他地方不同, 并沒有外門弟子的喧嘩吵鬧, 除了守在門口的四位金丹期修士, 一眼望過去竟再也沒有別人。
“我在門口等你。”胡遲收了法器看着白忌。
他反正是不想去看那個養了白忌這麽多年的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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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忌卻是不知道他的心思,本來他是想帶着胡遲見一下掌門師傅, 畢竟當初他帶胡遲回來也是經過了掌門師傅的批準。不過他看到胡遲的表情想了想還是點頭道:“也好,我很快就出來。”
那四位守在門口的金丹修士早就看到了這位隐匿很久的大師兄,只不過是看在大師兄正在和別人說話才沒有打擾, 現在看到大師兄走過來更加挺直了腰背沉穩問候:“大師兄好。”
白忌點頭,進了主峰之後還回頭看了胡遲一眼,胡遲卻是側身對着他不知道在和阿真說什麽。
那條蛇……
白忌轉身進了主峰中最中間的掌門居所。
大師兄進了屋,守在門口的四位金丹修士才好意思的好奇打量着胡遲。
自然也聽到了胡遲和身旁那個冷臉道友毫不掩飾的對話。
“你恐高?”胡遲不在乎地捏了捏阿真有些僵硬的手臂。
阿真沒說話,甚至都不去看胡遲。
他這模樣就算是不回答胡遲也知道了他想知道的結果,當即就笑出了聲,“身為一個修士,你竟然恐高?以後出門你是想要一路騎馬乘轎嗎?”
阿真依舊面無表情,胡遲卻覺得逗這麽一只呆頭呆腦的蛇挺有意思,哪怕一只都是自己在唱獨角戲也不亦樂乎。
那幾位從頭到尾都沒有得到胡遲一個視線的金丹修士互相看了一眼,越發感覺這位紅衣男人和自己那個不茍言笑的大師兄不似同路人。
不過大師兄交友甚廣,或許這位能和大師兄同來主峰的男人只是大師兄衆多好友中的一位。
正當他們天馬行空的想着,只見遠方一道紅光疾馳,這幾位守門的金丹修士忙在原地站好,正好看到同是一身紅衣的樊璐立在門口。
白忌常年在無道山的時間短暫,對這位三師妹印象還停留在了稍顯驕縱上。但是這幾位駐守主峰門外的金丹修士卻算是和這位三師姐朝面最多的,因此面上雖然不顯,心底卻是叫苦不疊。
只不過當他們看到一貫嚣張頑劣的三師姐此時卻是眼眶通紅眼底發狠,也是不由自主愣了神。
三師姐樊璐的師傅杜敏湖不僅是唯一的女長老,同時也是年級最小的,據傳杜敏湖幼時容貌清麗顏色上佳,性子溫和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可惜憑借一個純陰之體被魔道中人拐走,掌門等師兄尋遍天下屠了數十個魔窟都不得其蹤影,還是四年後才在一個亂墳崗找到了衣衫不整容貌盡毀的杜敏湖。
杜敏湖醒來後對那四年的事情一句不提,只是性情大變殘虐兇狠,原本是學醫的改學了毒,并且讓抓來的魔修以身試毒,她的長老殿中經常能聽到好似非人的慘叫。掌門和其他師兄自覺對她心懷愧疚,對于她用魔修試手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第二年杜敏湖不知為何離開了無道山,再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女嬰,便是樊璐。
她對樊璐極度溺愛,并且從不把自己殘忍的一面在樊璐面前有所隐瞞,就好似是她從前的經歷讓她覺得女人只有學會了狠毒才不會被別人狠毒的手段殘害。樊璐自幼在杜敏湖身邊長大,殘虐的性情随了杜敏湖八成。自幼與魔修不共戴天,連帶着對妖修也沒有什麽好神态。無道山上的諸位長老對此雖然覺得不妥,但每每看到杜敏湖的臉便一言不發只能嘆氣。
也因此讓樊璐養成了肆意妄為的性子,卻沒想到會在今天吃了這麽一個大虧。
并且還在主峰門口碰到了那個害她顏面丢盡的人。
樊璐眼中閃過狠厲,在門外四位金丹修士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便對胡遲出了手。
只見一陣陰毒之氣朝胡遲而去,并在胡遲眼前化為一條張開大嘴的血色長蛇,兩顆淬了毒的蛇牙對準胡遲的喉嚨便要咬下去。
樊璐雖然性子從小便被養歪了,但是她在無道山能排上三師姐的位置卻并不僅僅是因為杜敏湖給她的百毒陣,還有她那一身狠毒致死的犀利功法。
那功法似魔非魔,詭異非常,敗在她這一身功法之下的修士數不勝數,更不用說她現在一出手便是殺招。
幾位金丹期修士不管是修為還是功法都不是三師姐的對手,事情發生的突然,眼見這位與大師兄交好的紅衣男人便要命喪蛇口,他們竟是有些不忍去看。
他們卻沒見到胡遲眼中的諷刺。
就這種三腳貓的功夫,在胡遲眼中就是小孩子玩意。
且不說論武連整個上重天也只有劍道仙尊是胡遲打心眼中的佩服和崇拜,其他例如帝君胡遲也對他的功法瞧不上眼,更不用說這個連下重天邊都沒摸到的樊璐。
旁人只見胡遲面對那條下一秒就會咬斷他喉嚨的毒蛇連根手指頭都沒動,那條蛇就仿佛被吓到一樣蜷縮着尾巴繞成一團,樊璐見到這一幕更是臉色大變,忙催動功法,可是那蛇卻仿佛死了一般毫無反應。樊璐心底一狠,卻是不管不顧要咬破舌尖,以舌尖血催動!
就在她的動作還沒來得及做的時候,胡遲終于動了,他只是微微轉頭看向樊璐,幾不可聞的冷哼一聲。
那一聲冷哼哪怕距離他最近的阿真都不曾聽見,卻好似一聲悶鐘敲在了樊璐的心口,樊璐驚恐地看着胡遲的雙眼,從那墨黑的瞳仁中看到了星點的金光,那金光奪目竟是讓她生出了死意,就仿佛自己在那雙冷漠淡然的雙眼中不過就是毫不起眼的蝼蟻。
在那雙眼睛漫不經心移開的同時,樊璐只覺心口一滞,竟是吐出了一口泛着暗淡金光的心頭血。
而在不遠處的主峰某個殿門內,一位帶着銀色面具的女人瞪大了雙眼,看着自家徒兒的命牌上竟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誰……是誰!”
旁觀的衆人皆是目瞪口呆,絲毫不知那溺愛徒兒的杜敏湖正憤怒到發抖地趕來。他們先是看了一眼半蹲在前方連腰都直不起來的樊璐,又看向毫發未損的胡遲。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要扶起三師姐,還是拿下這位膽敢傷到三師姐的男人。
不過……要怎麽拿?
他們看到那紅衣男人不過是看了三師姐一眼,三師姐的那條蛇就灰飛煙滅,三師姐也吐出了一口心頭血。
若那男人真的只是一個眼神就能害三師姐到這種地步,他們還要自不量力的做什麽?
但那男人的修為真的到了一個眼神就能傷人的地步,那恐怕……整個無道山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三師姐這是怎麽了?”
“誰傷我徒兒!”
“出什麽事了?”
素來冷清的主峰大概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
後來趕到的羅信瞪大眼睛看着嘴角還帶着血跡的樊璐,原本想要迎上去的步伐卻在看到一身黑衣帶着銀色面具的女人從長老殿中疾步走過來之後下意識躲到了胡遲身後。
胡遲:“……”
他不動聲色的把羅信擋得嚴實點。
而和那女人一起過來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的中年男人,他渾身氣質溫和,不說話時眼中也仿佛含着三聲笑意,他身後一步外是面無表情的白忌。
胡遲也就大概知道這個看起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中年書生恐怕就是白忌的師傅,無道山的掌門,萬青。
萬青是送徒兒到門口的時候聽到了杜敏湖的怒呵,他對杜敏湖寵溺徒兒也有所了解,這才也趕過來一探究竟。卻沒想到杜敏湖的徒兒竟然傷得如此深。
嘔出了心頭血,便是修為也會跌落一階,而萬青聽說樊璐本來已到了出竅圓滿,差一步即将進階化神,杜敏湖為了徒兒能夠順利進階一年前便開始準備,頗為重視。然而現在的樊璐目露頹唐,竟然跌至了出竅初期,甚至這出竅出奇的修為都并不穩定。
這讓原本以為不過是同門之間普通鬥法的萬青也不由嚴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