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yozi ②③
要不要把褲子給她穿,白嘉洛并沒有回答。
夕柚其實可以理解的。他要把褲子給她了,他穿什麽?那不是告訴整個一中,他白嘉洛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流氓痞子?
雖然……他本質上,就是。
夕柚解釋,她剛才開玩笑的,待會再去找找校服。“你的褲子就穿你身上吧。”
白嘉洛:“……”老子的褲子難道不能穿老子身上?
水果的邏輯非人類邏輯。他盯了她一眼,才開口道,“籃球館裏有套衣服,可以借給你穿。”
“女生的衣服?”夕柚關注的當然是她能不能穿的問題,看白嘉洛表情有點無語,她又問,“男生的?”
“我的。”
“哦……”夕柚抿了抿咖啡杯沿,反正都是衣服,心跳聲不知怎麽錯了一拍。
國際部的XXL號西裝校服穿在夕柚身上,她晃晃蕩蕩兩只長袖,大腿被校服外套遮住一截,跟着白嘉洛走出了舉辦開幕式的足球場。
這一路同學們盯過來的目光,雪亮雪亮的,尤其某些女生的目光,亮得像是蹭蹭磨過的銀針,全都往夕柚腿上紮。
校服遮住短裙到大腿位置,恰好營造了一種沒穿褲子的既視感,換言之,就是點性感。如果是她一個人倒沒什麽,可走在她身邊的是一中的大佬……白嘉洛。
那種銀針似的紮人目光,夕柚不難理解。
白嘉洛倒是一臉無所謂,或者說看不到他臉上的任何情緒。
“走這邊,籃球館在東側。”看她不知哪來的自信,走自己的路,不管他怎麽走。
夕柚連忙轉身,仰起臉看向高她一個頭的白嘉洛,又聽到他說,“你眼睛上貼的是什麽?”
是化妝的原因?早上化妝師給她貼了假睫毛。原本她睫毛就很長,貼上假睫毛跟鬼似的,夕柚心想還是摘了吧……
她伸手去摘睫毛,還沒習慣他的校服衣袖太長,垂在兩側的衣袖晃悠悠地,她隔着校服布料,雙手掏了半天,認真挽好袖子,挽到差不多又散了。
幹脆另一只袖子也抖掉,不挽了。
白嘉洛低頭扯了下唇角,無意間勾起一絲弧度。
“你穿這麽少,冷嗎?”夕柚突然間發問,注意到他上身就一件白襯衫,現在他們已經走到室外的一段路,北方深秋的天氣,還是有些冷的。
他手插在校服褲兜裏,“不冷,我跟你不一樣。”
夕柚偷瞄一眼他的側臉,不再說話。
沒多久的時間,已經走到了籃球館。作為高中籃球隊隊員,白嘉洛對于館內任何一處地方都了如指掌。
拿到一樓104室的鑰匙後,就跟走進自家地盤似的,他打開門,大步走到更衣室內翻找他的個人儲物櫃。
櫃子裏整整齊齊的擺放運動物品,他拿出一套幹淨的FILA運動服放在中間長條座椅上,看夕柚站在門外不動,他轉過頭問,“怎麽了?”
“沒、沒什麽。”
夕柚杵在原地,臉色有些僵硬。
以為她永遠不會記得當時在哪間更衣室發現了許從和馮悠悠背叛她的事實,但實際上,她一眼就認出了就是這間更衣室。
察覺出她明顯的抵觸反應,白嘉洛疑問道,“你以前來過這?”
夕柚震驚他的敏銳,又試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驚訝。
那些傷心的記憶,她不願跟任何人再次提起。就像有些身體上的傷疤,不願意暴露出來。
“沒有來過這,我對一中還不太熟。”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去,拿到那XXL號的FILA運動服,往身上一比,大得能裝下兩個她了。
“誰拿走了你校服,能猜到嗎?”白嘉洛倚在門口,瞥了一眼她凍得血管發青的腿。
夕柚不知道,也猜不到是誰。以前在師大附中有女生也這樣惡作劇,過幾天會在垃圾堆裏發現她的校服。
她一邊整理手裏的運動服,一邊說,“可能當垃圾扔了吧,找不到就算了。”
這種習以為常的口吻,就像一根細細的針,刺進他的心髒某處,雖然非常細,但不可忽視的刺痛感。
白嘉洛一掌拍在門上,臉色微沉,“你打算習慣這種事?”
“習慣……?”夕柚擡起頭,甜美的齊劉海下一雙清迥的眼,眼中眸光卻如麥芒鋒利,“漂亮的女生為什麽會被女生排斥,但長得帥的男生不會被男生排斥?你能改變女人的天性?”
她語氣平靜的說着這些,好像一個人和解了很多次的那種平靜,而那雙不僅僅是漂亮的眼,對事情也看得如此通透。
白嘉洛怔忪了一瞬,他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她。
夕柚走到門口,準備關上門,而門外男生沉默的臉在變窄的門縫中逐漸消失,最後一絲縫隙快要合上時,他忽然開口問,“以前發生這種事情時,誰在你身邊?”
“許從。”
‘砰’一聲門關上,她倚靠在門後,不在乎他有沒有聽到這個名字。
其實可以不用回答,但答案只有這一個。
初二那年,她從南方轉校到北方,那段最孤單最黑暗的日子裏,許從是她唯一的光。
給過她溫暖的人,也給了傷害。夕柚深深吐出一口氣,偏偏是這間更衣室,她還是丢了校服。
那天她的校服被人偷走後,室外的體育課還沒結束,冷風吹得她渾身打顫,許從脫了自己的給她穿上。穿着男生尺碼的衣服,那時心跳是溫熱的,現在也是。只是不再那麽輕易相信,男生對她的幫助就等于‘喜歡’,自作多情的後果是一個人的單戀。
白嘉洛是第二個,以後遇到的男生她也都會這般認定,同情不等于‘喜歡’。
這件運動服穿在身上,感受到暖意逐漸包裹雙腿,甚至還能聞到衣服上清幽的皂香,她擡起手臂嗅了嗅,白嘉洛的媽媽會用肥皂幫他洗衣服嗎?
她的臉頰熱烘烘的,走到門口擰開門把鎖,看到白嘉洛站在門外,那雙冰冷深邃的眼眸轉過來,瞬間的心跳加速無法欺騙自己,卻不斷地想壓抑住這份心跳的悸動。
夕柚低垂着腦袋,将長長的袖口挽好,告訴他,“衣服有點大,不過很暖和。”
白嘉洛緊擰的眉頭還未舒展,聽到許從的名字後,他渾身血液都在狂躁,“除了許從,還有誰?你的大學男朋友?”
夕柚怔在原地,第一次看到他認真到要生氣的臉,噗嗤一聲笑了。
從穿上那大得離譜的運動服起就想笑,忍到現在,她幾乎是笑得毫無保留,也不知道她這樣笑起來,好看又清純,眉眼間都是讓男生心動的喜歡。
然而這樣的‘喜歡’招來的‘獵人’太多,韓越是一個,許從又是一個,還有剛才搭讪的高年級男生……
他媽的,世界上的男人都是他可惡的敵人。
他出神地望着他想要的‘獵物’,芬芳有色澤、純美而鮮活,于他而言,或許将會是一瓶過于甜美的毒酒。
“別這樣對我笑,夕柚。”
白嘉洛伸手一掌罩在她臉上,往後輕輕一推,像是推小時候手裏最珍貴的玩偶娃娃。
夕柚一時呆住,透過他的手指縫隙裏,竟看到了一張悲觀的臉,完全不像是白嘉洛的臉。
恰好此刻頭頂上廣播播放一則尋人消息。
“200米跨欄比賽即将開始,請高二國際部一班白嘉洛同學速去足球場,否則視棄賽處理。”
“我日……”白嘉洛無語的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夕柚看他還待在這,根本不着急,“你不去麽?”
“你想看?”他眯起眼,眼中恢複慣有的冷靜與銳利。
總是一語戳破她心裏想的。夕柚扭過頭,“你去吧,我給你加油。”
白嘉洛一愣,似乎稍感意外,但她的下一句令他不悅得皺緊眉頭。
她說,“作為這身運動服的感謝。”
800米足球場四周環形階梯上,各班劃分了各自的活動區域。高二八班的區域在東南角的位置,班長何思讓幾個男同學搬了幾張課桌過來,支起的小黑板上用白.粉筆寫着‘八班加油’四個粗壯的大字。
遠遠瞧見那邊有個疑似甩水袖的唱戲女同學走過來,何思定睛一看,這不是他們八班的仙女麽。
“柚子,你身上穿的誰的衣服?”不僅何思發現了,好幾個女生都覺得奇怪。
如果說是白嘉洛的,夕柚都可以想象所有人‘吃瓜’的表情。她說是主任幫她借的衣服,校服不見了。
王大仙上回找夕柚談話的事,班長何思是知道的,所以沒覺得奇怪。
看到黃琳琳的短信,夕柚又甩着水袖去足球場中間的綠色非比賽區,尋找兩個好友。
運動會整整三天時間不用上課,還能欣賞各班體(shuai)育(guo)健(mei)兒(nv),吃吃零食,聊聊八卦,在足球場曬曬秋日陽光。
想到高三學生參加了開幕式就撤回教室裏啃書,所以運動會在黃琳琳同學看來,是高中生活最後的娛樂休閑時光。
當然要點外賣!叫炸雞,喝可樂,幹杯!
黃琳琳和肖蕊吃完了兩盒麥樂雞,正在磕巴瓜子,擡頭一瞧夕柚這身大得離譜的運動服,齊聲問,“柚子,這哪位帥哥的衣服?”
夕柚盤腿坐在草地上,抓起一塊脆皮雞塊先吃為敬,然後懇請兩位八卦大仙替她保守秘密,“衣服是白嘉洛的。”
“卧槽!”
“我閨女厲害了!”
“……”夕柚心想她什麽時候多了個‘黃媽’。
‘黃媽’一副媽媽桑操心的模樣,磕着瓜子問,“你現在跟白嘉洛什麽情況?”
“什麽情況,就是認識的同學。”夕柚費勁的把手從袖子裏伸出來,沾了點麥樂雞剩下的醬。
“沒勁。”肖蕊吐掉嘴裏的瓜子殼,“我覺得白嘉洛八成是看上你了。”
“噗——”正在喝水的夕柚灑了一身,她連忙找紙巾擦拭,黃琳琳勸她別擦了,“反正又不是你的衣服,弄髒了,你家白嘉洛又不會怪你。”
“那個,什麽叫做我家的……?”夕柚還沒說完,跑道那邊傳來裁判‘啪’一聲槍響,肖蕊激動的從草地上跳起來,“快看快看,你家白嘉洛第一個!”
夕柚:“……”
紅色跑道上,跨欄的少年們身影高低起伏,被風吹得鼓脹起來的白色T恤上飄揚着號碼牌——白嘉洛在第4號跑道。
沒有特意尋找他的身影,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跑道邊擠滿了加油吶喊的同學,夕柚只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
目光一路追着他,看他像疾風一樣,第一個奔跑過紅線,她的心裏升騰起一朵雲彩,暗暗替他高興。
“哎呀!那不是咱班的解凡嗎?他被跨欄絆倒了!”黃琳琳突然指着跑道驚叫,夕柚眼角餘光裏一個身影閃過,發現肖蕊已經朝那邊沖了過去。
黃琳琳作為體育委員,專門負責運動員們急救情況處理。說白了,就是管醫藥箱的人。
而醫藥箱這會還擱在八班活動區的課桌裏,裏面有碘酒、創可貼、紗布一些簡單處理創傷的工具,黃琳琳跑去取醫藥箱,夕柚待在原地看管她們的零食以及垃圾袋,萬一被風吹跑了,學生會那群幹部們又要過來叨叨了。
肖蕊和班裏另外一個男生扶着受傷的解凡朝她這邊走來。解凡右腿膝蓋磕破了一大塊,一瘸一拐的走着,看上去傷得不輕。
因八班區域還在對角線那邊,黃琳琳幹脆讓肖蕊把解凡弄到她們剛才占的地方,她拿醫箱過來,省得讓他走那麽遠。
等解凡走進了,夕柚細看他腿上膝蓋全破了皮,傷口血液半凝固中混雜着泥土和灰塵,右膝蓋甚至血流到襪子上,滲得白襪子一道血紅。
看着都覺得疼……夕柚正打算去拿醫藥箱,肖蕊已搶先一步拿出碘酒,蹲在解凡腳邊,用棉簽沾了碘酒幫他傷口消毒。
解凡咬緊牙嘶了一聲,夕柚想着自己待在這不能幹看,于是她手裏的小扇子主動往解凡這邊扇風。
消毒完畢,需要包紮傷口,肖蕊說她在這方面手笨,怕裹成粽子,讓夕柚來。
“我來包紮?”夕柚指着自己有點猶豫,她也沒包紮的經驗。
“算了,我自己來。”解凡自認他是爺們,哪需要姑娘來照顧,他伸手去搶夕柚手裏的紗布,無意碰觸到她的手指,夕柚連忙縮手,對視的眼睛轉到一邊,她眼中淺淺的眸光,仿佛湖水映照着寧靜的秋陽,閃爍微光。
解凡手心裏抓着那白紗布,不自然的咳嗽了兩聲,而此刻紅色跑道的終點處,白嘉洛站在男生堆裏,汗水濕透黑發,視線凝望着那邊她忙得不可開交的樣子……
操!
手裏的礦泉水瓶往地上猛地一砸,校服披在雙肩,白嘉洛冷着臉,邁步走出跑道。
作者有話要說: 白嘉洛:你給誰加油?
夕柚:我給你加油時,你在跨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