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半個月後, 安親王等人抵達江南。安親王是領兵打仗之人,做事雷厲風行,再加上他的身份,不過三日功夫便将江南的災情摸得一清二楚, 也正因為如此, 他的臉色出奇的難看。
當安親王親手所書江南災情的密折送到皇上的桌案上後, 皇上大發雷霆之怒,江南一帶近半數州縣都被洪水淹沒, 百姓流離失所, 至于死傷了多少人還沒得到确切的消息,但皇上能想象得到江南到底是何慘烈的狀況。
尤其當地的官員竟敢隐瞞不報,還有官員與奸商勾結将糧食高價賣出,竟是從前的六七倍之高, 讓本就因為水患而難過的百姓日子越發的難挨, 賣兒賣女四處可見。
還有個別地方引起了災民的暴動, 被當地駐軍鎮壓後竟是秘密處死了。密折上所寫之地正是之前江南官員所寫有刁民作亂意圖謀反之處。
皇上暴怒,将他最為中意的白玉鎮紙都砸爛了,朝堂官員因為他的心情不美好l而被波及, 都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江南官員被罷黜大半, 其中不少是鐘家舉薦上來的, 為此,鐘家戰戰兢兢,鐘老爺子原本官居內閣,這一回直接被皇上撤職查辦。
素來前朝後宮為一體,皇上的雷霆之怒波及到後宮,不論嫔妃還是宮女都戰戰兢兢,那些争風吃醋都消停了下來, 後宮難得一片安靜和睦。
而錦繡宮,皇上已經半個月不曾踏足,更是變相禁足了婉妃,從前人人羨慕,四處巴結讨好的地方變得有些冷清,若非鐘家還未失勢,婉妃又有三皇子傍身,這裏怕是會與冷宮無異。
婉妃坐在空蕩蕩的殿內,聽着鐘嬷嬷說着這些日子裏後宮的境況。
“娘娘,杜美人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今兒個被皇上晉為麗嫔,不止皇上,皇後,德妃都送了賞賜過去,若不是如今水患,怕是那邊都要吹鑼打鼓了。”
鐘嬷嬷雖然不将麗嫔放在眼裏,可婉妃經過兩次的被牽連,麗嫔的崛起對她們已經造成了威脅,不得不生出幾分擔憂。
“這麗嫔剛進宮那會只覺得她是個沒腦子的,被皇上寵幸了幾回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可見不是個聰明的。可這一年下來,皇上對她寵愛有加,她更是把皇上的性子摸得通透。嬷嬷你說,這麗嫔當初是真傻還是扮豬吃老虎?”
婉妃眯了眯眼,她聖寵不衰多年,靠的就是一副天真爛漫,純真善良的性子,麗嫔是真純真還是裝的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可皇上信了,那就能得寵,可怎麽想都覺得十分可疑。
“娘娘是說,麗嫔身邊有人?” 鐘嬷嬷一驚,想到這一年來婉妃被分去的恩寵,臉色嚴肅起來。
“若是扮豬吃老虎還好,若是有人指點,專門和娘娘您作對,那咱們可不得不出手了。”
婉妃也知道鐘嬷嬷的憂慮,她皺了皺眉頭,随即又收斂了淩厲目光,繼續做手裏的繡活。
“不過一個嫔罷了,本宮如今雖被禁足,到底還有三皇子傍身,她又能對本宮如何?只是……父親他……”
想到被革職查辦的父親,婉妃是真正的憂心。雖然哥哥是禁衛軍統領,并未因水患受到波及,可父親若是退出內閣被迫回家養老,前朝上鐘家的影響力将會小太多,而她在後宮的地位也會不穩。
“本宮現在被皇上變相禁足,就讓她得意幾天。鐘嬷嬷,你讓咱們的人把前朝的消息打探清楚了,尤其是父親的事,一定要事無巨細的禀報。”
婉妃便是禁足也無法真正的靜下心來,她深深明白她與鐘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可她的動作盡數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
因為水患一事忙得焦頭爛額的皇上終于有了空閑,炎炎夏日并不想悶在許久不曾踏出的書房,便帶着人在花園四處走動散散心。皇上一邊走一邊想着江南之事,忽然之間,從前方的傳來幾道細碎的聲音。
皇上微怔,正想過去看看是誰在那說話,不想卻聽得随風傳來的話語中隐隐透露着“婉妃、鐘閣老、三殿下”之類的字樣。
皇上皺緊了眉,放輕了步子,悄悄靠近聲音的來源。這些日子他看到鐘家的人就生氣,除了遷怒婉妃之餘,朝堂上更罵了鐘統領幾回。現在聽到的話,或許和這些日子以來的事情有關
皇上越靠越近,只聽得一人壓低聲音道:
“鐘大人說了,鐘閣老做的事比上報的還要多,要婉妃娘娘抓緊複寵,鐘閣老如今深陷牢獄之災,如今唯有娘娘在皇上耳邊說上幾句才管用,若是時間再長些,難保安親王又翻出風浪來。”
聽到這話,皇上本稍稍變好的心情再一次打回原形,只見他臉上笑容猙獰,額頭青筋暴起。一直服侍皇上的杜公公不禁打了個冷顫,心底為婉妃,為鐘閣老默哀。
等皇上再想走近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在那說話,卻不想過去後一個人影都沒有,若不是他剛剛聽得清清楚楚,怕是以為這是一場臆想了。
不過,自古帝王多疑,盡管他再信任安親王,還是再懷疑鐘閣老,這麽一段話讓他聽到了雖然憤怒,可還是有些懷疑真實性。為此,當皇上回到禦書房後便讓衆人退下,連杜公公都不留在屋內伺候。
皇上召出帝王專有的血滴子,命其徹查鐘閣老多年所作所為,至于婉妃,怕是在事情清楚之前,他是一面都不想見了。十年恩寵不衰,到底敵不過皇權與猜疑。
鎮遠侯府。
蕭雲柔處理完庶務剛喝了口茶,就見青瓷焦急的過來。
“世子夫人,三爺院子裏的春梅姑娘有了兩個月身孕,三夫人要春梅落了孩子,三爺也在場,和三夫人鬧了起來。”
春梅是裴淩志的通房衆人皆知,可三夫人嫁過來不過一年出頭,嫡子未出一個通房倒有了身孕,實在難看。像蕭雲柔自個,也是兩年未孕,也是給裴淩風聘的良妾進府,像通房從來都是一碗避子湯的事。
“确定真有孕了?”
見青瓷肯定的應聲小蕭雲柔的臉色有些難看。侯府的規矩擺在這,若分家了裴淩志想怎麽做她只會一笑了之,可現在,若真讓三房的庶長子生了下來,整個侯府都要成為京城的笑料了。
“母親知道了嗎?” 蕭雲柔揉了揉額角,不悅道。
“已經禀報夫人了,奴婢剛過來的時候看到朱嬷嬷已經過去三房了。”
蕭雲柔嘆了口氣,擺擺手道:
“既然母親派人過去了我就不插手了,三弟總歸是我小叔子……”
蕭雲柔想了想,又吩咐青瓷。
“你去将那丫鬟和她一家子的賣身契找出來,等母親的人處理完了,把他們一家子發賣了吧。”
侯府的丫鬟都是學過規矩的,就算正妻生不出嫡子那也是聘貴妾良妾回來,為的就是保證斷長子的出身不能低賤,從沒有一個通房生下庶長子的先例。春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必然是心被養大了,這種人是萬萬不能留下來的。
裴淩風和裴淩志的關系說不上多好,蕭雲柔和三夫人關系也只是平平,這會蕭雲柔也不會往三房跑看那些糟心事。
只是蕭雲柔有些為三夫人惋惜,相處這麽久兩人之間還是有幾分感情的,且她心地良善,遇到這樣糟心的事怕是以後夫妻離心,三房以後都會雞飛狗跳了。
果然,如蕭雲柔所料,裴淩志想護着自個的孩子,想讓春梅生下來記在三夫人名下,三夫人不同意,為此三房鬧得整個侯府都知道了。
朱嬷嬷代表的是沈氏,沈氏雖然對裴淩志不愛搭理,可到底是侯府的子嗣,她還要顧着侯府的臉面,準備了一副輪胎藥就來了,作為裴淩志的嫡母,積威已久,她的話裴淩志即使有心也不敢違抗。
“春梅你放心,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看着春梅疼痛的模樣,裴淩志十分難受,然而這一幕落在三夫人眼裏是說不出的紮眼,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在,她這會已經撲過去掐死這個搶了她丈夫,踩在她頭上作威作福,差點讓她成為笑柄的女人。
朱嬷嬷面無表情地看着春梅将孩子落了下來,随即将沈氏的意思說了個明白。
“三爺,夫人說了侯府最重規矩,這次的事她就不追究了,若還有下次,一定會告訴侯爺,讓侯爺來處置。”
裴淩志一聽要鎮遠侯來處置吓的哆嗦了一瞬,自小到大他都怕他那不茍言笑的父親,若被他知道了自個定逃不了一頓家法。
裴淩志只能眼睜睜看着春梅一身血污的躺在那,朱嬷嬷一走,青瓷也來了。青瓷直接将賣身契拿了出來,讓侍衛抓着奄奄一息的春梅就走。
“三爺,你救救奴婢,奴婢不想被賣掉,奴婢還要伺候三爺……” 春梅驚慌失措,臉上滿是恐懼。
“三爺,春梅壞了規矩,照理人是要打死的,不過我們世子夫人心善只讓人發賣了,還請三爺不要阻攔礙。”
裴淩志咬着牙目光不善的盯着青瓷,可春梅的賣身契不在他這裏,他沒有那個立場去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