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晚晴
逢年過節都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候, 自初二過後各府的宴會就沒斷過,蕭雲柔也在赴宴的同時發現了一件有趣的
事。
最熱鬧的東大街上,蕭雲柔和裴淩風正準備帶着幾個孩子一起去觀月樓用午膳。同樣,這一天依舊看到了在街
角賣身救父的女子。蕭雲柔算了算, 這個女子在這已經呆了三天了, 她的父親重病纏身, 所需要的銀子并不少,但這
大街上來往的人都不願意拿出這麽一大筆銀子将一個沒什麽用的女子領回去。但是蕭雲柔記得她, 在前世她可在越國
公那鬧了好大一場。
蕭雲柔微微勾唇, 吩咐車夫在女子的面前停下。侯府的馬車就連外觀也很是富貴,這一停下就吸引了衆人的目
光,就連跪在地上的女子也帶着期盼望着打開了一點點的車簾。
只見馬車裏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車內亦響起了柔和的女聲。
“先去安頓好你父親吧, 若想來尋我就到鎮遠侯府找侯夫人。”
鎮遠侯這個名頭還是很響亮的, 女子雖然不是什麽富貴人家卻也知道, 當下就感激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夫人大恩大德無以為報,今晚之前小女一定前往侯府。”
車簾被拉下,馬車又緩緩向前行駛。
“母親, 您給她銀子, 萬一她拿了銀子就跑了呢?” 裴元錦好奇的盯着蕭雲柔, 蕭雲柔有些驚訝裴元錦的問
題,疑惑的問他:
“你為什麽覺得她會跑了?”
裴元錦不假思索的說道:“前段時間孩兒和徐彥寧去玩,街上就有個賣身葬父的,他看着人可憐就給了銀子讓
他去安葬自個的父親,但是到現在還沒去徐府呢。徐彥寧雖然沒指望人家報答吧,但拿了銀子就消失了,可把他郁悶
壞了。”
徐彥寧這個人蕭雲柔和裴淩風都知道, 他的父親是裴淩風的下屬,兩家也經常走動,只是沒想到還發生了這樣
的事,這也就怪不得裴元錦會這麽問了。
“所以這事讓你不敢再幫助人了?” 蕭雲柔問道。
裴元錦點點頭,蕭雲柔溫柔的揉了揉他的腦袋,才道:
“你要記着,這世上不是人人都不知感恩,也不是人人都言而無信的。而且幫着人就想着他們的報答,這是品
性的問題,在力所能及的時候幫助有需要的人這才是君子所做的事。”
裴元錦似懂非懂,裴元軒和裴元安都聽懂了。
“孩兒謹記母親教誨。”
裴淩風見着幾個孩子都很懂事臉上也露出笑意。
“不過你們要記得,幫助人也要看自己的能力,不能讓自己受了傷。無畏的逞強不論是對你,還是對你想要幫
的人都不是好事。”
用了午膳一家子回了侯府,裴淩風坐到了德柔苑的塌椅上喝了一口茶,才疑惑的問着蕭雲柔。
“你倒是很少救街邊那些賣身的人,就是救了也不會讓人來侯府尋你,今天的女子可是有什麽地方是你需要的
?”
蕭雲柔笑得意味深長,挨着裴淩風坐下,裴淩風亦順手将人摟在懷裏。
“那個女子可是個妙人,等她來了你就知道了。”
見蕭雲柔賣關子,裴淩風也不追問,若那女子守信今晚就能見到了,不必急于一時。
到了黃昏,守門的小厮在院子裏禀報一個姑娘來尋侯夫人,蕭雲柔知道是她來了,就讓人将她領進來。
女子一進門,蕭雲柔滿意的勾了勾唇,裴淩風随她的目光望去,洗得有些發白的衣服,我見猶憐的風情,一颦
一笑自然流露着弱女子的韻味,就算不是絕頂的容貌也能贊嘆一聲窈窕淑女。
“夫人。” 女子看了一眼在主座上笑意盈盈的蕭雲柔,再看握着她的手都沒自個一個眼神的男子,想必這就
是鎮遠侯了,她趕緊垂下頭。
“不必拘禮了。”
“今日多謝夫人大恩,晚晴願為奴為婢服侍夫人。”晚晴忐忑的跪下磕頭,但蕭雲柔要的可不是她為奴為婢。
“起來吧,我也不是要你為奴為婢才幫了你。” 蕭雲柔的聲音十分平靜,晚晴雖然起來了,可心中還是忐忑
的。
“我且問你,你年芳幾許,可有婚配?”
晚晴不明白蕭雲柔為何這麽問,也只是老實的回答。“回夫人,晚晴已年滿十七,曾有婚配,但未婚夫已經亡
故。”
說完後晚晴心中不住的顫抖,眼角餘光看了眼蕭雲柔身邊的男人,不知是不是蕭雲柔買下她是為了把她送給鎮
遠侯的。
“我回來後打聽了你的事,知道你在一年前還是家中富庶,甚至已經派出請帖準備嫁人了。” 蕭雲柔的話讓
晚晴臉色越發蒼白,但蕭雲柔并未停下,繼續開口。
“當年有一個大官看上了你想讓你做他的妾室,但你沒有同意,過不了多久,你的親人在你成親的前三天去
寺廟上香時馬車翻滾摔下了懸崖,唯一活着的是你的父親和在家中備嫁的你。而你的未婚夫也在你迎親時被馬蹄踢到
胸口當場身亡,于是你背上了克六親和克夫的名聲。”
蕭雲柔的聲音一直在晚晴的腦海裏打轉,她不願想起與她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死的模樣,更不想想起家人死時連
臉都認不出來。她跌坐在地上,淚水不斷的湧出,她淚眼婆娑的望向蕭雲柔,渾身顫抖。
“夫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蕭雲柔看着晚晴悲傷至此也并非沒有感覺,但是她知道,這些事必須要說出來才能達到自個的目的。
“你一直以為這是你的命數,你這一年敗光了家財為你的父親治病也沒有人施以援手,難道你從未懷疑過?”
晚晴一愣,蕭雲柔又下了一劑狠藥。
“雖然你家裏不是大富大貴,但這種事在京城很快就會傳遍了。有意思的是我曾偶爾見到有人在暗中阻撓你的
求醫,當時我沒在意,今天見到你才想起來。可惜了你的家人,你的未婚夫,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蕭雲柔的話猶如晴天霹靂,差些将晚晴劈暈了過去。她曾想過是不是她或者家中得罪了什麽人才會發生這樣的
慘劇,但她還好好的,雖然活的艱難也不見有人報複才将這個念頭壓下去,如今卻是告訴她,這一切真的都是人為的
!
“夫人,夫人您一定知道是什麽人殺害了我的親人,殺了玉郎的是不是?” 晚晴回過神,就撲到蕭雲柔的腳
邊,顫抖的發問。
蕭雲柔點點頭,随即又是一嘆。
“就算告訴你又有什麽用呢?時隔一年,所有證據都被抹掉了,而且那個人,并不是你能報仇的。我憐憫你,
若你願意,我會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帶着你的父親離開京城,去個沒人知道你們的地方,你還能好好照顧你的父親。
”
晚晴猛的搖頭,低吼道:“我怎麽可能離開京城?我的母親,大哥和妹妹,還有玉郎都死了,我一定要知道仇人是誰!”
裴淩風見晚晴有些癫狂的模樣蹙了蹙眉,蕭雲柔掙開了裴淩風握着自個的手,拿出帕子給晚晴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當時要你做妾室的人是皇上的大舅子,太子的親舅舅越國公。這樣位高權重的人想要什麽得不到?但是你拒絕了。我不知道他是因為有人拒絕了他還是因為是真的看上了你非要得到,但你的家人也因為他死了。他明知你給你父親四處求醫但還是阻擋了所有的門路,你該知道你鬥不過他的。”
晚晴被蕭雲柔的話再次劈了一刀,她沒想過,她的災難竟然全是因為她而起的,那些人命竟然是間接死在了她的手中。
她雙眼無神的坐在地上,任憑淚水嘩啦啦的流着,就連裴淩風也被這真相驚了一下,突然他想到前世确實有一段時間流傳了越國公的傳言,不過很快就被壓了下去,他也不太記得那些傳言了,只是今天才又想起來了,他望着蕭雲柔的目光深邃了不少。
“夫人,晚晴已經沒有家了,父親也不知可以撐到什麽時候。我從沒想過這一切是起因竟然是我自己,我若不為他們報仇,我還有什麽面目去見那些九泉之下的親人。夫人,我知道我的請求讓您為難,但還是想懇求您幫幫我。”
晚晴并不是那些愚鈍的女子,相反她很聰慧,雖然蕭雲柔的話裏話外都有憐憫她才告知她真相,但她心裏清楚,蕭雲柔想利用她做些什麽。所以她願意相信蕭雲柔的話,若越國公真的是害了她一家人的兇手,就算被利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又如何?她只要報仇!
“你不再考慮考慮?或許我說的并不是真相,或許是騙你的,就是為了讓你為我做事?” 蕭雲柔有些詫異,沒想到晚晴竟然一下子就想通了。
“我相信夫人!”晚晴話語堅定,蕭雲柔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麽。
“就算讓你委身那個害了你的男人你也願意?”
晚晴渾身一震,放在兩側的雙手捏緊了拳又松開,又再次捏緊了。經過了多次鬥争,晚晴擡頭,目光堅定,隐隐帶着仇恨,她認真地望着蕭雲柔,最後恭敬的磕頭。
“請夫人相助。”
蕭雲柔本就想用晚晴搭上越國公,這會自然不會再虛僞的推脫。她扶起晚晴,安撫道:
“我讓人先帶你下去休息,這件事我會安排的。”
晚晴離去後,裴淩風沉默片刻才問道:“你确定将她送去越國公身邊?她可不是專門培養的細作。”
蕭雲柔淺淺一笑,漫不經心道:“當然,她一定可以的。”
遙想前世,晚晴最終為了父親流落青樓,只不過第一日接客就被越國公給贖走了,養在外面。雖然她不知之後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越國公最終将晚晴帶回了國公府,還翻出了真相讓越國公不得不将她滅口。
蕭雲柔不禁感嘆,沒想到越國公還有這麽一面,那張一本正經的臉還會做出為了得到一個女人殺了她的家人,在人最絕望的時候才給出一抹光亮。可以想象,當時不知真相的晚晴,一定對越國公是多麽的感激。
蕭雲柔相信,這一世她利用晚晴,定能得知她想要的東西。
裴淩風對蕭雲柔的堅信不置可否,晚晴是女眷,就算當年翻起過風浪,也是後宅事、他前世可沒關注過越國公的後院,不過能讓越國公府不太平,他所做的可以更多。
于是兩個人并未商讨,卻又分外合拍。一個攻擊朝堂,一個攻擊後宅,在不久後給了越國公沉痛一擊。不過現在,蕭雲柔還在想着怎麽讓越國公見到晚晴,而且鎮遠侯府和越國公府算得上撕破了臉,晚晴進入了侯府,越國公的人若是在暗處盯着,一定會向上禀報。
不過一瞬,蕭雲柔又想開了。就算進了侯府也不代表什麽,一年前的越國公還是最得皇上信任的臣子,他做的事哪會被人發現,若非在前世得知這事的真相,她現在也不可能尋到晚晴。
次日一早,蕭雲柔和晚晴在屋內細說了一會後,就給了她一筆銀子,讓車夫送她去找病重的父親。
連着幾日,晚晴都沒有再登鎮遠侯府的大門。蕭雲柔給的銀子可不少,足足有一千兩。雖然不能讓晚晴的父親痊愈,可能讓他保持清醒,身體也漸漸能自理了,晚晴甚至準備雇輛馬車離開京城。越國公這才肯定,鎮遠侯府和晚晴沒有絲毫的牽扯,于是他開始行動了。
要說越國公對晚晴有些動心,就光是那一面,就覺得這個女人非他莫屬。于是在晚晴準備出城的當日在半道上遇到了劫匪,眼看劫匪的刀就要落下,越國公及時趕到救下了父女二人。這一見,越國公對自己的眼光越發肯定,晚晴也認出這個男人和一年前的是同一人。但兩人都互相對再見對方表示感慨,越國公一番花言巧語的游說,讓晚晴“不得已”的跟着他回到越國公府,她的父親被越國公安置在京中的別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