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執念
玄色的大殿之中只有一人，素什錦守着一身衣冠，靜坐在那裏，早已經死寂。
自那日起，他心心念念，傷其至深之人逝去，他就成了這幅鬼樣子。
安安靜靜，不發一言，每日裏總是看着那身衣冠，默默回憶曾經那人被自己逼得不得不抽筋剔骨的模樣，繞是心中絞痛如同萬箭穿心，似乎是被刀子一片片的切成薄薄的片兒，再放到油鍋裏細細的煎，灼痛得人幾乎要死去。
最哀之事不過心死，慕安言占了他生活的一半，幼時十年青梅竹馬，滅族之後每日修煉時心心念念，強大之後将他囚禁折辱，除了處理各種事物，每日日日夜夜的修煉，素什錦竟然是發現，自己早已經不知道，沒有了那個人，他閑暇時間還能做什麽。
只能守着這一份衣冠，慢慢地自虐一樣的，把那人相關的所有事情，都一遍一遍的回憶過來，哪怕心中痛得泣血，也只能忍了。
一晃，便是千年時光。
素什錦對于慕安言的感情，一是因他對其折辱，二是因他對其誤會，三是因為他把幾十年時光都念着了這一個人，刻骨仇恨在骨子裏釀了将近千年時光，終有一日得知真相卻是與他所以為的截然相反，強烈的恨轉變為愛再簡單不過，自此只能落一個求而不得，再便是天人永隔。
若是他能放下，再深的傷痛也會被光陰撫平，然而，他偏偏是心心念念念了被他所負的那人千年。
自此，愛意成了執念，執念終成心魔。
他早已經為上界魔尊，無數男男女女自薦枕席，其中不乏絕色傾城，千年難得的佳人，卻被他視若無物。
魔尊千年守着一套衣冠，早已經在上下界都不是秘密。
直到這一日，素什錦都要麻木之時，自外界回來，一進大殿，便凝固在原地。
他似是一具雕像，怔怔地望着殿中之人，那人眉眼俊美，三分溫柔三分清冷三分疏離，眼角眉梢兒卻都是懵懂。
那雙眼天真純淨如若孩童，端是一片天真無邪，他赤身果體，滿頭烏黑的頭發散落下來，遮住一身風情。
素什錦怔怔道：“……慕安言？”
……這張臉，不就是那人麽？
驚喜來的太過突然，如同驚濤駭浪直接把素什錦整個淹沒，讓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
那人迷茫道：“你是誰？”
素什錦一怔，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說：“你……不記得我了麽？”
對方依舊懵懵懂懂，他說：“不認識……我是誰？”
素什錦慢慢笑了起來，他一瞬間就閃到了對方身邊，攬起那一頭如墨青絲，他說：“我是你的道侶。”
對方說：“道侶？道侶是什麽？”
素什錦握住他的手，把人拉到懷中，緊緊抱住。
他輕聲說：“道侶，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生生世世永不離。”
再難以壓抑自己心中的歡喜，素什錦動情地吻了上去……
事後，看着對方熟睡的面容，素什錦忍不住描畫起他眉眼的輪廓，眼神癡迷，他本以為自己早就在這一千多年裏忘記了這人的模樣，卻不想他一出現，他才發現自己從未忘記過。
他心中有莫名的酸楚，素什錦輕輕吻上慕安言的額頭，輕輕說：“這一次，再不會讓你跑了……”
等到慕安言醒來，素什錦正披着衣裳，慢慢處理着魔族之中的各種事物。
慕安言迷茫地起身，錦被從他身上滑了下來，露出一身斑駁愛痕。
素什錦在他睜開眼的那一瞬便發現他醒了來，便溫柔地轉了過去，細心地問：“身上有什麽難受麽？”
慕安言迷茫地搖了搖頭，他捂着肚子說：“裏面好難受……”
素什錦若有所思地說：“餓了麽。”
他取出珍馐，自己親自動手，喂着慕安言一口一口的吃。
他本來可以用玉筒，直接讓慕安言知道這世間所有的事情，卻是放棄了這種方法，自己親自教導對方。
于是，兢兢業業千年之久的魔尊大人，翹班了。
素什錦撕裂空間，來到一處泉眼。
那是天地靈泉，只要得一滴，即可脫胎換骨，讓人從一個廢物，成為不世之才。
素什錦溫柔道：“言兒，你記得我交給你的心法，吸取其中靈氣。”
慕安言“嗯”了一聲，除去衣衫，坐在泉水之中，露出背後雪白細膩的肌膚。
一瞬間，所有的疼痛都轉移到了素什錦身上，鍛骨換髓之痛，哪怕是他，也忍不住發顫。
素什錦冷汗泠泠，面色慘白，卻是滿眼愛意，神色溫柔。
他輕輕道：“對，就是這般，将其中靈氣收入經脈……”又取出一顆仙草，送入對方口中。
“唔！”
身體之中的疼痛，驟然提升幾倍！
似乎岩漿燙融了他內髒五腑！簡直可以說是非人之痛！！
素什錦卻只覺得心中甜蜜如糖，他溫柔誇贊道：“對，言兒，就是這般……”
慕安言修煉完，通體肌膚晶瑩雪白，身形容貌更加完美，一頭長發，一根根都如同墨玉一般。
素什錦痛得內髒收緊，他腳步甚至有些踉跄，伸手撫上慕安言的眉眼，低低嘆息一聲。
随即，他們又前往秘境。
因主人之故，樓蘭之中靈氣魔氣各居一方，泾渭分明，互不相犯。
素什錦帶慕安言前往靈氣最濃厚的地方。
慕安言好奇道：“這裏是哪裏？”
素什錦溫柔地摸摸他的頭，說道：“這是秘境中心。”
随後，他便将慕安言攔腰抱起，抱在懷中，褪去了對方的衣物，又是新一輪的癡纏。
他慢慢把體內功力全部渡過去，身體之中慢慢空虛，雖然難過到極點，卻還是吻着慕安言的唇瓣，慢慢舔吻侵入……
醒來之後，他本來的仙尊之境界，跌落下來，體內只有魔氣流轉，再不是仙魔雙尊。
不過本來也沒什麽大礙，畢竟從來無人知曉，他是仙魔雙修，功法轉換圓潤自如。
慕安言陷入沉睡。
他睡了百年，終于醒來。
一瞬間，大道鳴鐘，三千神魔歌頌，天空之中落下花雨，香氣撲鼻。
上界、荒元之中，靈氣驟然翻騰，在這一瞬間突破之人，資質猛然提升。
所有人都在心中明悟，仙尊已現，自此之後，仙魔各自有一尊者，魔族千年霸局，終于被打破！
素什錦手攬着慕安言纖細的腰，踏出秘境，無數純淨的仰慕敬仰，化為點點熒光，聚集在慕安言身周。
這一刻，他被所有人傳頌歌詠。
素什錦終于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他傳音昭告天下，仙魔雙尊，結為道侶。
一瞬間，許多人都在哭泣。
素什錦并不等到有人趕來，他收斂兩人氣息，離開原地，行走在凡人之間。
他們攜手同行，有人群自動讓路，所有人擠擠攘攘，卻無一人發現他們。
鬧市之中，素什錦攬着慕安言的手，慢慢告訴他凡間事物。
“這是凡人，無修煉能力，壽元只有幾十載。”
“這是冰糖葫蘆，酸酸甜甜，你一定喜歡。”随手拔下一根被賣糖人插在掃帚上的冰糖葫蘆，素什錦咬下一顆紅豔豔的糖葫蘆，吻上了身邊人，把糖葫蘆推了過去。
“唔……太酸了。”
慕安言把臉皺成一團，一雙狐貍眼淚水盈盈，委屈地看向素什錦。
素什錦被看得呼吸一窒，他說：“是嗎，那也不能浪費，既然上面的嘴不喜歡，那就讓下面的嘴吃吧……”
一邊說，一邊抱着慕安言離開鬧市，把那根冰糖葫蘆一顆不少地，喂給了慕安言身下的嘴……
有愛人相伴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一晃眼，便是幾百年。
素什錦只覺得這世間，最美好的事情都被他占了去。
直到有一日，他忽然感覺身上拳打腳踢一般的疼痛。
素什錦一怔。
他第一反應，是去看自己身邊的人，看到對方滿是愛痕的雪白脊背，卻隐隐約約，生出一股極為奇異的異樣感。
他似乎……忘記了什麽？
是……什麽？
身體上，又是一股疼痛，臉頰上也傳來陣痛。
素什錦又去看他枕邊人，那人神色慵懶，以為能勾得他身下一緊的模樣，現在在他眼中，卻單板無趣到了極點。
……這是怎麽回事？
他身上為什麽會痛？
耳邊竟然隐隐約約，響起了陣陣叫罵，還有柔柔哭聲。
“不要……都是我的錯，嗚嗚……你們別怪言言……”
……言言？
素什錦只覺得腦海之中劇痛！
忘記了什麽？！他忘記了什麽！
很重要，很重要，他有預感，自己若是忘記了，此生此世，必定遺憾終身！
啊啊啊啊啊——！！！
素什錦捂住額頭，他跨過慕安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去。
忘了……我忘了什麽？！
我到底忘了什麽？！
他跳入湖水之中，冰涼的水漫過他頭頂。
慕安言柔柔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畔，他溫柔地說：“你怎麽了……”
聲音恍惚隔着雲端，素什錦粗喘着擁住他，手指撫摸上他雪白脊背。
少了……少了什麽？！
是——道侶印記！
素什錦一怔，他腦海之中有什麽轟地炸開！！
所有的記憶都恢複了。
那人還在說：“你怎麽了？”
素什錦回過頭，他伸手，輕輕松松地掐斷了對方的脖頸。
身邊的景色如同幻境一般，一點點染上灰白，破碎成了無數碎片，露出身邊真實的景象。
是大殿之中，他終于突破魔皇境界，成就魔尊。
大道奏響鐘聲！
素什錦卻是泣不成聲。
他慢慢跪倒在地上，淚水流滿整張面龐。
心魔，心魔，原來這便是我的心魔。
可是心魔早已經成了執念，濃得化不開，并非為愛，并非為恨，只是執念。
只是……執念。
他撕開空間，憑借那縷細微的感應，破開世界屏障，任由空間亂流腐蝕了他的身體，往執念所在的地方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