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昨天夜裏陳少艾和風綿被私生飯堵在高速上的事情第二天就上了熱搜,點進去一水兒營銷號蹭熱度的通稿,圍着一兩張不慎流出的現場照片一通渲染,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被哪個國際犯.罪組織糾纏上了。
陳少艾回去之後睡得天昏地暗。公司宿舍的窗簾常年密不透風的拉着,醒來仍是一片灰暗。她掀開眼罩從枕頭下摸出手機,中午十二點。
有幾個未接來電,她看清撥打用戶,不耐的皺了皺眉,然後伸着懶腰準備起床。幸好睡前戴了隔音耳塞,不至于大早上被吵醒。
難得早上睡到自然醒。她和風綿今天上午沒有通告,不過晚上需要出席一場慈善晚宴,形式大于內容,面子大于裏子那種。她翻身下床從櫃子裏抓出一把暖寶寶放進包裏,會場氣溫低,到時候肚子上能貼幾個是幾個。
風綿正在刷牙,聽見卧室的動靜,吸拉着拖鞋跑過來,滿嘴泡沫含糊不清道:“早上六點你電話響了兩次,八點響了一次,剛才又響了一次。”
陳少艾像看怪物一樣看她:“你六點多起來夢游呢?”
“姐姐每天早起晨練,不像你。”
陳少艾頂着一頭雞窩兩眼發直的盤腿坐在衣櫃前,雙手抓着櫃門發呆。
風綿噠噠噠跑回衛生間把牙膏沖幹淨,一溜煙兒又跑回來:“是誰給你打電話呀?”
陳少艾還在發呆。就在風綿以為這位神仙又開始游神了的時候,她卻突然意識回魂,吐出三個字:“陳民國。”
風綿愣了一愣,眼神中透着無奈:“好歹那也是你爸,有你這麽直呼其名的嗎?”
暖氣系統早上八點自動關閉,現在空氣中尚留有餘溫,地板早已冷了下來。陳少艾襪子也沒穿的坐在地上,惹不住打了個冷顫,終于想起來剛才她是要從衣櫃裏拿棉衣來着。
她穿上襪子披起棉襖去洗漱,聽見風綿說的話,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風綿也被地板的涼意給凍得一哆嗦,北京一到了冬天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衛生間傳來杯壁碰撞的清脆叮當響和嘩啦啦的水聲,安靜了一上午的小小宿舍終于有了些許熱鬧生氣,就是室內光線太暗了些。風綿搓着手走到窗戶邊,拉開牆根兒處的一點窗簾,好讓光線照進來。
竟然是晴天,空氣比平時好了太多,藍藍的天空看着就舒心。風綿索性把窗簾全部拉開,老天爺送禮,不能弗了他老人家的意。
從窗戶裏剛好能看見停車場,停車場邊上就是小區值班室。值班大爺剛逛超市回來,左手綠油油一大袋青菜,右手抱着一卷兒紅紙,指頭上還勾着一根.毛筆,年底将近,大爺已經開始為明年的春聯作準備了。
潮濕的心情被暖陽烘得柔軟起來,隐隐有幾分雀躍。風綿轉身沖陳少艾說道:“新戲年後才開機,算起來今年年假我們有半個月!”
一禮拜的年假擱上班族很正常,不過像她們這種事業上升期全年基本無休的藝人,那可以說是一場小度假了。
陳少艾眼皮都不眨一下:“嗯。”
風綿慢慢走到衛生間門口,斟酌着用詞:“你家裏人應該挺想你的,要不過年回去看看?……不是我家不歡迎你啊!但是你也不能年年有家不回對吧。”
“今年不去你家。”陳少艾拿起口杯灌水漱口。
風綿長舒一口氣,“這就對了嘛”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陳少艾把水一吐:“我趕通告。”
“平時沒見你這麽敬業來着!”
“通告費給得挺多,不要白不要。”
“你差那幾個錢?”風綿就差沒把恨鐵不成鋼五個字兒刻臉上。
“嗯,”陳少艾把洗面奶團吧團吧沖幹淨,挖出一坨面霜往臉上糊,“最近花了挺多,月底我要是沒錢了你得養我。”
風綿當然知道陳少艾是開玩笑的,家裏好好的小公主不當,非得到娛樂圈來累死累活掙零花錢。
“诶我說,昨天晚上什麽事兒能讓你哭成那樣啊?”
陳少艾抓着毛巾的手頓了頓,臉上的冷漠終于崩開一絲裂痕,那一瞬間有一種近乎悲哀的情緒從中溢出。她轉過身去挂毛巾,背對着風綿,把自己的臉藏在牆壁的角落裏。
風綿想起第一次在綠化帶邊的樹墩子旁邊遇見陳少艾時的場景。一個渾身朋克風的酷girl坐在樹墩子上低着頭發呆,湊近一看竟然是在哭。她的眼淚砸在地上,砸出一朵朵灰色小梅花,彙集在一起,就像淌在天邊的烏雲。別人叫她,她一臉茫然的擡起頭,渾然不知自己的眼淚流了滿臉。想想昨晚,就跟情景再現似的。
她心裏頭到底有什麽難言之隐,風綿仍然想不通。鏡頭前的陳少艾話不多,私底下也是個悶葫蘆,什麽事都喜歡憋在心裏。即使像她們倆這麽熟悉了,風綿也只知道她一年到頭都不回家這事兒大概是因為她爸。
可是為什麽呢?陳少艾是陳民國的女兒,這是業內公開的秘密。陳民國為了不讓女兒受委屈,在她還沒出道的時候就暗中各路打點,杜絕一切可能傷害到她的因素。風綿有時能在財經頻道看到陳民國,他提起自己的女兒時總是滿臉的自豪與寵溺。
和陳少艾出來的同一批新人,看向她的目光總是多少帶着一些羨慕抑或嫉妒的顏色。當別人賭桌彷徨不知該把全部身家押向哪方時,有的人早已走上了寬闊平穩的紅毯,仿佛在她的字典裏根本沒有山窮水盡這個詞。
真是一個拼爹的時代。不少人羨嫉摻半的想到。
風綿搖搖頭,她不明白這麽好一親爹怎麽就處成了仇人。
她忍不住開口:“其實你爸挺關心你的。”
陳少艾已經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她沒化粉底,只擦了一層口紅提氣色,看起來簡單大方。她走到門口穿鞋,裝作沒聽見風綿說的話:“我餓了,吃火鍋去吧。”
“我減肥,我要去公司吃健身餐。”
“毛血旺,重慶請過來的師傅。”陳少艾搖了搖手中的車鑰匙,“天氣這麽好,兜兜風?”
風綿一聽見毛血旺就走不動道兒了,減肥什麽的,吃完再說。
“出發!”
陳少艾開着瑪莎拉蒂從車庫一路騷包到三裏屯,反正她從不知低調為何物,下了車也不戴墨鏡。進了商場有認出她來的,遠遠近近的舉着手機,她拉着風綿一路上四樓,眉毛都不見擡一下。
風綿摘了墨鏡口罩,長長呼出一口氣:“待會兒網上又要瘋傳咱倆出來約會了。”
“那又怎樣。”
風綿見她神色坦然,便也無所謂的聳聳肩:“也是,咱倆都是女的,拉CP的就是圖個好玩兒。”
陳少艾看了她一眼:“我喜歡女的。”
風綿像被雷劈了似的呆愣在那裏。
啧,多大點事吓成這樣。陳少艾拉着她往外走:“到四樓了你趕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