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22

最近這十幾天,高杉大都在木府裏度過,除了執守的時候,在府裏最常幹的事情,就是偶爾看看帝師留下的書籍,或是和窦老下下棋。

官府幫忙高杉調查府邸被燒的事情,最後撥給了她一些銀兩作為重新修建府宅用的經費,高杉最近也是左右忙活得不可開交。

“山子。”李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身上穿着官服,手上提着酒壺迎面走臉。

“你怎麽又來了?”高杉見李達不久前忙完後,就開始三天兩頭的往過跑,看着他手中提的酒,讓牙白拿過去交給窦老,就搬了個椅子讓他坐下。

“還要忙?”見他連官服都沒脫,猜他還有事情,可能待會兒就走。

“對,殿試已經完了,今日算是授命官職。不過,你也知道,皇上龍體欠安,最近幾日甚至連床都下不了,于是這次還是就由長公主在負責。”

高杉點頭,遞了杯茶水給他。

“你今日下午若有空便陪我進趟宮吧。”

“怎麽了?”

“貢院的人前不久将考生的信息弄混了,雖然很快查出,沒有造成很大影響,但資料卻一片亂的擺在裏面,沒人整理。今日貢院的人基本都去了前殿,所以這事自然而然的就只有我去做了。”

高杉想了想,今日下午她就在宮裏執守,點點頭,便應下了。

皇宮,前殿。

諾大的宮室裏,檀香缭繞。紅木做的梁粗壯巨大,上面刻着龍紋和鳳紋,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琉璃的燈盞,恢宏大氣的匾額,木制的地板上一塵不染。白玉鋪成的階梯,整整二十七階,分成三個九段,象征着皇權的至高無上。通往皇位的兩旁擺放着巨大的雕塑,黃金刻的盤龍威武無比,還帶着威壓。

龍榻上,殷冉靠在背椅上,殷希和殷洛坐在他旁邊,看着下面站着的近百名考生,跪俯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都起來吧。”殷冉的語氣帶着喘,說完了這句話,也就沒力氣再說些其他的了。

一衆人起身,規矩的站在一旁,沒有動作。

殷希掃視着下面,文考篩選出了近七十人,剩下的二十人才是武考優異報上來的。下面有些熟面孔,左馮翊的大公子肖輔第五;右相虞诩的公子虞夔第七;尚書令越澗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越遼和越擴,一個文考第二十一,一個武考第九;京城尹的三公子袁霄第四,都賜進士。武狀元是輔國公的兒子,易揚;第二是韓譚的弟弟韓谏,其他的殷希大都只有一個印象。而站在文列的三元,最面熟的便是姑蘇懷,中榜眼。探花到是匹黑馬,說是江州的考生,寒門出生。不過,這次的狀元卻是讓人意外,此次的考卷是由殷希浏覽并排選後交由殷冉過目的。這狀元的名位殷希本是定的姑蘇懷,可最後殷冉欽定了狀元,是淮南一代姓潘的大家出來的,叫潘禪。殷希不知道殷冉為什麽看上了他的考卷,雖然卷面的回答沒有問題,可都過于官方,毫無新意。可是畢竟是皇帝欽定,殷希也自然不敢作出異議。

“各位一路風霜,經過各重選拔,都是在這最後的殿試中提出來的棟梁,未來為國家效力的人才,本宮甚是欣慰。”殷希寒暄着,這些考生和大臣也是一路附和。

“本來這次殿試後的官職應當直接授予,但本宮聽聞朝野各處流傳着這屆考生中有奇才,擔心修撰和編修的職務流失了人材。加之朝廷各官職中不乏有空缺,便将你們都宣來前殿。”

姑蘇懷随着一群考生俯首,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年輕男子,很是陌生,看來必定不是京城人士。

他擡頭看了一眼殷冉身旁的焦天敖,見他對着自己點頭,便迅速埋下頭,不敢直視皇帝。

“幽州收複,邊國原本失去的兩州四十一郡也全部歸附。幽州本也富饒,卻在北狄手上失了些時日,物資盡失。雖然州牧和郡部太守已經有了人選,可這剩下的一百二十一個縣城卻是少有官員能夠擔任。不知各位當中可有應對幽州之計,亦或者恢複幽州之能。”殷希的語音一落,底下便開始了陣陣私語。各大臣也是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些考生争論,也有些不明殷希所問問題的目的,最後選擇保持沉默。

“回長公主,幽州向來以地勢險峻,物資豐富,盛産馬匹著聞。如今幽州百廢待興,尚可遷移河內一帶的百姓去往幽州各郡,帶動幽州恢複生機。”肖輔站出來,神色自信還帶着他一貫的驕傲。

“對,河內一帶如今人口稠密,土地已然稀缺。幽州地勢廣闊,土地肥沃,且人口稀疏,遷移河內人口,還可以同化當地的百姓。”越遼答複道。

“益可增強兵馬,幽州處于邊境,有天險之境的稱呼,但它靠近北狄,雖說北狄願與我國重修舊好,卻也不應放松警惕。”袁霄也站出來說道。

殷希笑着看着下面達官貴族家的公子你一言我一語的回答着,見他們說的差不多了,可這狀元倒是沉的住氣。

“既然這樣,可有願意領職去往幽州,恢複幽州前朝的繁華?”

殷希的話語一落,不僅這些考生沒有了聲音,就連底下的大臣也都齊齊望向了她的位置。

這些考生大部分是世家大族的嫡子,參加科考就是為了留在京城,繼承父業,光宗耀祖。幽州是個才收複的地方,如今人事複雜,去那裏當官可能十年半載都回不來,即使在那裏獲得豐功偉績,可京城裏沒有人脈,如何能夠掌握權利,生存下去?

“下官聽聞狀元郎本是淮南一代人士,離河內極近,必是熟悉這一代事物。”谏議大夫提議道。

殷希剛想和這位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狀元說說話,結果殷冉劇烈的咳了起來,甚至咳出了血絲。周圍一陣手忙腳亂,焦天敖讓人傳太醫,離他最近的兩位公主連忙上去查看他的情況。下面的人黑漆漆的跪成一片,殷希見這情況,連忙讓侍衛将殷冉擡到偏殿,等着太醫診治。

過了半個時辰,殷希才重新回到大殿,看着下面還跪着的人,面色有些疲憊的讓他們起身。

“長公主,草民願為皇朝效命。”站出來的尚書令的二公子越擴,是個文武雙全之人,和他哥哥越遼性格完全不同,越遼好虛榮,越擴實在。

“長公主,草民也願為皇朝效命。”易揚站出來,看了自己父親一眼,見他朝自己點頭,擡頭望着長公主。

殷希勾着唇角,讓人拿了诏書,當場封了易揚為遼北郡都尉,管理一郡軍政事物;封越擴為上谷郡郡丞,直屬于郡守。其他的除了狀元封為貢院修撰,姑蘇懷因為國師的原因被封為祭酒,其他的都按照以往的程序封官。

诏書一下,這些考生無不震驚的看着這兩人,一個正四品一個從四品,這是這麽多年來王朝所有科考中從不會發生的事情。姑蘇懷身份畢竟特殊,沒有人敢非議他的官職。不過這狀元卻是尴尬,到頭來還不如進士的職位。一群人叩首後,殷希以皇帝身體不适讓他們回去了。這些考生有些還挺好奇這狀元的反應,卻見他神色正常,不過,握緊的拳頭還是暴露出他的一絲不甘。

前殿空了下來,剩着這些大臣面面相觑,今日的狀況他們也是茫然,畢竟沒人會料到長公主會做些什麽。殷希見這些大臣不願離開,自是知道他們心裏在糾結什麽,正當右相準備站出身詢問時,殷希先他一步開口。

“虞相,父皇身體不适,今日不便商讨,免得擾了父皇清淨。”

虞诩腳步一頓,卻見殷希已然起身去了偏殿,徒留着下首一群人不知所措。

“虞相,既然今日皇上身體不便,我等便回去吧。”左相範蒿拍拍他的肩膀,朝着輔國公易正南示意。虞诩一揮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便往外走去。範蒿看了自己的手,倒是不尴尬,朝着這些大臣說了聲‘回去吧’,宮殿才瞬間空了下去。

高杉陪着李達忙活了一陣,其實要收拾的東西并不多,就是需要分類。兩人弄完後沒花多久時間,李達繼續在貢院裏,高杉也去了自己執守的地方。

姑蘇懷經過明德門時正好看見高杉,想了想便喚着她離去的腳步,高杉見姑蘇懷站在下面,便從城樓上跑了下去。

“高羽林。”

“恭喜姑蘇兄高中榜眼。”

姑蘇懷笑着擺手,“既然你已經知道,過幾日我府上擺宴,還望你能來。”

“自然。”高杉也回以笑容,兩人寒暄了幾句,想着自己正在執守也不能離開太久,便告辭回去了。

姑蘇懷在附近晃悠了一會兒,因為他身份特殊,并沒有侍衛會去管他。等了一會兒,感覺焦天敖應該回去了,才往國師府的方向走去。

說來這天氣倒也是奇怪,原本晴朗的天突然布滿了烏雲,沒過多久就下起了雨。高杉本是準備夜裏同李達在街上逛逛,卻見這雨來的猛烈,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便取了傘,準備去貢院給李達送把傘再一同回木府。

走了幾個小道,卻見離秋池園不遠處的十君亭裏,殷希和殷洛站在裏面,衣服已經被打濕,幾個宮女擦拭着殷希頭上的水珠,不時望着東邊的位置,估摸着在等來接應的人。

高杉走上前,幾個侍女先注意到她,見是羽林軍的首領,行禮道:“高羽林。”殷希轉過頭,看着走來的高杉,揮手免了她的行禮。

高杉見殷希的衣服已經濕的透徹,四月的天氣雖然已經開始轉暖,可這大雨還刮着風,依然還帶着寒氣。高杉将手中的遞給兩位公主,讓幾個侍女帶着公主回宮。

侍女接過傘,卻見高杉兩手空空,外面下着大雨,有些猶豫。

“你怎麽辦?”殷洛問她。

“我沒事,李達在貢院,我跑去找他。”

高杉見這雨勢大,看着殷希還想勸她,搶先一步說道:“公主還是趕緊回去吧,四月天涼,而且這雨勢一時半會兒小不下去,府上離這裏挺遠的,免得着了涼。”

殷洛點頭,她倒是有些冷,見高山本也是習武之人,應該沒有問題。殷希身體本來也不算太好,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便讓侍女打着傘帶皇姐回宮。

殷希想了想,讓侍女将剛才用來擦拭的棉帕交給高杉,才帶着一衆人往回走。

高杉等着看不見人影後,才開始往貢院跑。快要到了的時候,老遠就看見李達站在那裏等她,幾個大跨步跑過去,站着屋檐下,躲避下得更大的雨。

“你的傘呢?”周圍的雨聲密集嘈雜,李達見他從頭到尾沒一塊幹的地方。

“借給別人了。”

李達眼睛一瞪,這麽大的雨把傘借出去了。

“那我的呢?”

“也借出去了。”

李達無語,見高杉神色坦然,也不知道說他什麽。貢院裏沒有人,今天只有他在,雨傘早已被人拿走,兩人只能幹幹的站在門口,等着雨勢變小。

風夾着雨吹得李達都有些涼意,見高杉衣服濕着,想着站這裏也沒用,兩人便冒着雨跑了回去。

宮門口,牙白提着傘站在宮門外等着高杉。她家少爺平時都是準時回府,今日雨大,她擔心高杉沒帶傘,便來這裏等着。

李達跑到宮門口時,便見牙白站在那裏張望着,連忙揮手示意。

“還是牙白聰明,你家少爺就是個木魚腦袋。”

李達接過牙白手裏備的另一把傘,牙白連忙将傘遮向高杉,三人才朝着木府回去。

到了府上時,窦老已經站在門口,見高杉衣服沒一塊幹淨的,連忙讓人打了熱水讓她去泡個熱水澡,讓人再熬些姜湯,端給兩人。

高杉沐浴完後,見李達和牙白坐在圓桌處有說有笑的,窦老有事出府去了,府裏便留她們幾人随意鬧騰。這些時日牙白和自己相處的越發随和,連帶着平時都要随性一些。

“少爺一定是把傘給了自己的夢中情人。”牙白的一邊說,一邊還挑了下眉,惹得李達直笑,嘴裏還念叨着‘重色輕友,重色輕友’。

“你就這樣诋毀你家少爺?”李達反問道,見高杉站在這小妮子後面,也不打算提醒她,看看她要怎樣說。

“什麽诋毀,我這叫關心少爺生活。”

“嗯,關心我什麽?”突兀卻熟悉的聲音吓得牙白站了起來,見高杉站在自己身邊,不由‘呵呵’的笑,還往後退。

李達又是笑着,還拍着手,果真是兩幼稚的主仆,不過卻也歡樂,山子也少了些沉悶,還會捉弄丫鬟了。

高杉坐下,見牙白低着頭,不過撅着的嘴倒是顯出她不擔心自己罰她。讓她将早已備好的飯菜端了上來,指了指周圍的位置,牙白會意,選了離得不近不遠的位置坐下。

“嗯,牙白的手藝又長進了,果然是心靈手巧的女孩子。”李達誇着她,牙白頭一揚,擺出‘那是自然’的表情,然後将菜挪到自己的位置上。李達一愣,見她還要搶自己位置上的盤子,連忙攔下,牙白不依,兩人還争了起來。

高杉無語的看着兩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演這樣的場景。李達和自己本是出生軍營,自是少了規矩。本也是年歲尚小,雖然在古代已經成年,可在自己的世界,十八歲別說打仗殺人,連書都還沒念完。

見這兩人鬧起來還沒停的姿勢,低咳一聲,看了眼牙白,又看了眼李達,兩人才消停,繼續吃着飯。

外面的雨勢慢慢小了,李達見天色已晚,便準備回家。在府門口時恰好遇見窦老回來,身後還站着個人,窦老見夜色漸深,便勸他留下來,李達以府上還有些事婉拒了,窦老也沒在挽留,讓人送他回去。越過府門時,李達轉身看了一眼和窦老進府的人,身形高大,卻帶着股武勁,像是刻意壓制自己的氣息,但給人的感覺依舊無法忽視。他穿着平常人家的布衣,可周遭的氣質卻告訴他,這不是個普通人。

“李秘書?”

李達回過神見車夫盯着自己,道了聲歉便上了馬車,回了自己的府宅。

夜晚,高杉收拾了衣物,見從衣袍裏掉出來的棉帕,忙撿了起來。上面有股淡淡的檀香味,可能和殷希殿內常年燃香的緣故,甚是好聞。高杉想了想,将帕子疊好,放在枕頭下,然後着了中衣,準備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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