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為精神而活
于是他不遠千裏的從浙江跑到陝西鹹陽,經穿四省,踏上了大學的求學之路。
他那年的高考分數只稍微多出專科線幾分,省內的公立學校通通不肯要他,只有遙遠的鹹陽有一所民辦大學願意主動接收,且非常熱情。
那是2008年的八月底,北京奧運閉幕式才剛過去沒幾天,文昊跟同縣幾乎不同校的一批二三十人以及他們的父母,同時被趕上了兩輛長途客車。
那是他第一次坐長途客車,感覺自己像個小豬仔,趕上車後,被安排在一橫小小的鋪位上,老實躺着,該睡覺的時候睡覺,該吃飯的時候下車吃飯,以及上廁所。
長路漫漫,飯可以一天只吃三頓,乃至一頓不吃,廁所不行。不到飯點的其它時間都得在車內解決。
車內的廁所正好面對面着文昊的鋪位,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将近三十號人輪着進去出來,才走了三分之一,混合物便全溢出來了,無從落腳。
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路程,一路随着車搖車晃,蕩來漾去,那個惡心啊,比小時候上的長滿蛆的茅坑還惡心。
或許躺了二十多個小時,也可能是三十多個小時,文昊記不得了,也不記得中間一共惡心吐了多少次。他只記得那一路他幾乎沒吃東西,廁所能不去也不去。父母誰也沒來送他,不像同車的許多人還有父母跟随,一路有個照應。
一車的人,他也誰都不認識,充其量只認識一個把他招去的所謂的老師。比文昊大不了幾歲,是個女的,她自己也吐得昏天暗地的,文昊哪還好意思找她幫忙。
後來才知道,她也是那學校的學生,就算是同鄉兼學姐了。
再就是同車的那二三十個同病相憐的高考落後分子,原來有一男一女跟文昊是同個高中的。
當年他們學校高三一共八個班,一半理科一半文科,三年下來那兩人對文昊毫無印象,文昊對他們也是。但一年後,那叫莊一帆的女的便成了文昊的初戀,而那叫宋小火的男的則成了文昊的好友,為數不多的好友。
再說回文昊在鹹陽上高職的那兩年。
他原本最中意的專業是景觀花卉園林,他喜歡森林喜歡綠色,愛跟它們打交道。無奈那是個服裝學校,沒這專業,随便報了個計算機系。
沒上兩天,發現還得學英語,文昊高考就是被英語給害的。人家一百多分,他才蒙對了三十幾分,堅決換專業,換成了一個不用考英語的平面廣告設計專業。
這屬于藝術系,得畫畫,他高中讀的理科,從小也沒興趣,對畫畫一竅不通也沒藝術細胞,這也就注定了他也學不好這個專業。即便很有天分。
這裏的天分,指的是他創意方面的天分,他說的出來,畫不出來。
用電腦也一樣。沒有一點手繪功底,再好的輔助軟件也沒用,何況他也沒真心去學。
那兩年他都在幹嘛?
第一學期逛西安爬華山,秦始皇陵兵馬俑骊山大唐芙蓉園,還有什麽大雁塔小雁塔回民街無字碑等等全去了。甚至第二學期的春天,他還專門跑到青龍寺看了一場櫻花。
可惜去的日子有點早,只看到櫻花盛開,沒趕上她随風飄零的浪漫景象。
他跟莊一帆也就是正式在那場櫻花裏認識的。
文昊沒想到的是,他們的結局也如這場櫻花般的留有遺憾。兩人見證了彼此的盛開,卻沒能一起等來落土為塵。
花開跟愛情一樣,花開不是愛情最美的時候,花落才是。
之後他在西安單獨待了一年半,認識了他的第二個女友寧如月。分手後他又獨自去了廈門,險些又愛上同在酒店上班的蘭集美。但終因自尊作怪,逃去了北京,然後就在北京的瓊瓊所讀的美院裏認識并徹底愛上了她。
到瓊瓊畢業那年,他又因為自尊作怪逃開了她。如果不是兩年前偶然在廈門重逢,他真不曉得自己現在又會在哪,又在做着什麽?
還會一如既往的堅持着作家捷徑劇家夢嗎?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是瓊瓊讓他更加堅定了這條路,一條可以一路走到黑的路。
話又說回來,他這不愛看書的人,怎麽會想到寫小說當作家呢?
電視劇是一個方面,真正改變他的,就是“廣告”。
一個在他無奈之下随意選擇的專業,卻幾乎改變了他的一生。
廣告最主要的是教會了他怎麽看世界,尤其是他內心的世界。
用發散的思維。
比如你看到的一個圓,它不只是圓,它是太陽是滿月是硬幣是球也是人的腦袋熊貓臉魚眼等等等等,只要你想的到的,它都是“圓”。
這有什麽好處?這會讓人懂得如何思考并取舍。
就像他看到的他自己。他看着他自己,他開始思考他的人生,人生的路應該也如這發散出去的思維,也有千千萬,可他到底想要什麽呢?
金錢、美女、事業有成,仰或平平凡凡庸庸碌碌按部就班?
在這些人生的終點裏,又有無數的選擇。
你是被迫平凡,還是甘于平凡?
你是只要美女,還是金錢美女都要?
不同的選擇又是不同的路。一發散一取舍,文昊選擇了先小說後劇本。
以前他看世界,他的世界只有父母開的小店,以及父母。發散思維後,忽然發現,家是一個世界,父母是一個世界,他自己也是另一個獨立的世界。
他并不能只為家為父母而活,如果沒有夢想沒有追求也就罷了,但現在他有了,他得為自己為夢想而活。
該自私的時候就得自私。
父母為你負責,但不為你的人生負責。該走什麽樣的路,應該聽聽自己的心聲,獨立于蒼穹。
至于代價,要麽成功要麽失敗,最怕自己不知道為什麽而失敗。
想通了這些後,在文昊的心裏,精神的追求遠比物質重要。因為你是人,在如今這個和平的年代,你不該為活着而活着,你得為自己的精神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