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相安無事
初中,學校離文昊家有點遠,将近五百米,得走上好幾分鐘。不像小學,出門七八米馬路對面就是學校,每次母親喊他吃飯,全校都能聽見。為此還有一個笑話。
文昊文昊,在文昊老家那的方言喊起來有點像普通話的飯桶飯桶。每次他母親喊文昊吃飯了,就像在喊飯桶吃飯一樣。
飯桶飯桶,吃飯了。
幸而他母親聰明,喊了兩次後就不再喊飯桶而叫小桶了。
又覺得不妥,改為阿桶。
阿桶着實難聽,文昊強烈抗議。
母親無奈,只好叫他小文。
郁悶的是文單獨叫又有點像墳的發音,太不吉利。最後母親幹脆一改到底——他小孩吃飯了。
估計是電視劇看多了。在文昊的印象中那時候的電視裏根本沒有這樣的臺詞,也或許是他記錯了吧。反正就這麽“他小孩吃飯了他小孩吃飯了”的叫了好幾年。
剛開始不管是鄰裏還是師生沒一個聽的懂,都不知道文昊的母親在喊誰家的孩子吃飯。後來漸漸懂了,笑了夠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他小孩吃飯了。
人就是這樣。
文昊也是突然想起這一茬的。這麽一想,他跟瓊瓊倒還真有緣分。瓊瓊全名叫陳純瓊,又蠢又窮。文昊叫飯桶。飯桶配蠢窮,絕配。
夜裏文昊跟瓊瓊這麽一說,瓊瓊除了哈哈大笑,只能哈哈大笑。
說回他上學的事。在初中文昊也一直是班裏的生活委員,可這個“官”吧,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像小學時那麽受人尊重了。
畢竟大家長大了,光靠一點小零食壓根收買不了人心。加上他學習從來被動,老師不催就不學,徘徊在班裏的中下游,不瘟不火。平時話又不多,比差生還不容易受關注,漸漸的便成了被重點遺忘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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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高中更是。學校跑到了縣裏,每周只能回家一次,還得坐車一個多小時。縣裏的同學就更不稀罕他家的小店了,不僅委員沒得做,還被有些勢力的同學看不起。
他們是沒明着叫罵文昊村裏人、鄉下佬,但那一個個小眼神遞的,比罵他還叫他不舒服。進而沉默被邊緣化。
其他同學吃飯成雙成對,文昊經常形單影只,也難怪在學校上了三年學,還有很多同學都說從沒見過他。
比如莊一帆,比如宋小火,這兩個他高中同校将來大學也同校的女友跟朋友。
莊一帆的事,文昊沒跟瓊瓊說過,瓊瓊也從沒問過他在她之前有沒有其她女友有過幾個。文昊自然也不可能問瓊瓊這樣愚蠢的問題,但文昊知道,他一定是瓊瓊的第一個男人。而瓊瓊卻不是他的第一個女人。
之後到了大學,文昊離家更遠,半年才回家一次。畢業出校後,且不說距離遠不遠,反正他的心跟家是越來越遠了。
母親一直在電話裏強調不指望他這輩子多有出息,平安就好。似乎又話裏有話,欲言又止,還有別的意思。文昊不想多想,也沒那個臉回家。常常一年兩年的不回,而這次,他已經三年沒回家了。只在15年被迫跟瓊瓊告別後,回家養了一段傷,一段永生難忘的情傷。
傷好後再離家,直到今天才回來。
這麽算的話,确切的說,他應該是四年沒回家了。時間倒流也一年多了。
他的父親文溪跟母親楊柳的結合,是換親的結合。
那時候大家家裏都窮,文昊爺爺有一對未婚配的适齡兒女,外公那剛好也有這樣的一對,于是乎兩位長輩坐下一商量,得了,我也不嫌你窮,你也別嫌我窮,我不要你彩禮,你也別要我的了,很好,那就這麽定了。
然後母親就成了母親,小姑就成了舅媽,而且是大舅媽。
文昊經常會把她的角色搞混,到底該叫她舅媽還是小姑?胖表哥大振也是,每次見了文昊母親,到底是該喊姑還是叫舅媽?
後來四位兄妹一合計,也別糾結了,以後幹脆喊“小姑舅媽”得了。所以至今文昊見了大舅不喊大舅,而叫大舅姑父。見了她老婆,則都小姑舅媽小姑舅媽的叫着。顯得更加親密。
這種關系是很特殊的,尤其文昊跟胖表哥大振,各自都流着雙方家庭的血液。親上加親。
同時又極為尴尬,假如一方的情感一旦出現問題,叫另一方何去何從?
這種事在文昊的老家比較常見,通常是一方感情破裂了,另一方也別想好過。
比如文昊同村有個叫文玉的,他父母也是換親相結的合。幾年後,他姑嫌他舅是個賭鬼要離婚,不僅姑父家不同意,娘家也不同意,舅媽性子急又烈,生無可戀,猛喝下一整瓶農藥,人還沒送到鎮裏醫院,半路就死了。
舅舅沒了老婆,自然也不願再讓自己的妹妹受委屈,就此文玉不但沒了姑還丢了媽。
這事打擊最大的還不是他跟比他大兩歲的姐,而是他父親,從此一病不起,沒幾年也走了。
接着他的爺爺奶奶也徹底傻了。一次換親,幾年後,竟是拿自己的一對兒女換了一雙孫子回來。欲哭無淚,只能忍痛再把孫輩撫養長大。
當然像這麽慘的例子終歸是少數,多數是一方破裂後,另一方跟着也破裂,兩家的孩子同時失去母親跟舅媽。
文昊跟胖表哥大振的運氣不錯,不管是文昊父母,還是大振父母,至今和和美美,舉案齊眉。
這或許跟雙方父母的性格有很大的關系。文昊父親比較燥,母親脾氣溫和,母親包容父親。相同的,大振父親脾氣比較急,而舅媽也就是小姑卻很溫潤,又把他給融化了。總之一燥一溫,一急一潤,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