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
易箜去看,驚道:“這不是麒鬼鱷的牙麽,好東西!”
胡天一聽是個好東西,頓時有點肉疼了。
“就你知曉得多!”沈桉瞪了易箜一眼,又去瞪胡天,“果然是個潑皮小無賴!你藏的那物是黑的,這鱷魚牙是個什麽色!”
“就是這個,沒其他東西了。” 胡天指白的作黑的,直将“潑皮小無賴”的名號坐實,“你不要就還我。”
“做你的春秋大夢去。”沈桉立刻翻手将鱷魚牙塞進腰間垂挂的小口袋。
趁着沈桉不注意,胡天又抖眉毛去看易箜,示意他行個方便。
易箜苦了臉,硬着頭皮上:“前……前輩,時候不早了。耽誤不得。”
沈桉收了手中小袋:“不與你這小賊磨嘴皮。少則兩三旬,多則三月,待老朽取了寶物歸來,再治你。”
胡天忙不疊點頭:“好好好。”
沈桉要走,想想又停足:“犾言禁绶在身,你是走不出我這雜貨鋪子的。不如替我賣東西,賣得好,老朽高興了,就早日放你。”
胡天翻白眼,心道,我可是被胡谛吓大的,還怕你講的鬼話。你一走我也跑。沒平白留在這兒的道理……最多也就把知道的那點破事找張紙寫了算完。
胡天滿口應承只想送了這尊邪神早點滾蛋,也好便宜自家行事。
“地上那堆,照着早前給你的定價,不得賤賣。架上那些東西都是好玩意兒,也罷,量你這蠢物也不知深淺。”
沈桉這邊卻有些沒完沒了叮囑上:“這一疊白澤降靈符你且拿着,也無須靈力催動,貼一張到貨品上自有價格。”
這麽講着,沈桉拿出一疊黃紙塞給了胡天。紙上有朱砂畫就的符文。字跡玄妙,胡天自然一個都不認得。
只是這倒是提醒了胡天:“吃的呢?”
Advertisement
“吃個屁!”沈桉雖如此講,到底打開腰間垂挂的小袋子,從內拿出一只玉瓶。
玉瓶青黛色,巴掌高,瓶口細細,用紅木塞住。
沈桉将瓶子扔給胡天:“辟谷丹,一顆可保一月不食。”
胡天接了玉瓶上下看,打開倒出幾顆綠豆大的小丸來。胡天覺得神奇,再擡頭來想細問,眼前已經沒沈桉易箜的蹤影。
就這麽走了?
胡天放下黃紙和玉瓶,在後院轉了幾圈,伸了個懶腰,摸了摸身上。
沒離開多久,卻已經是灰頭土臉沒了人樣,又兼和那群靈獸厮打一場,也是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回。這時歇下,方覺狼狽。
胡天也沒客氣,跑去院內樹下的水缸邊,拿起水瓢給自己澆涼水,把傷口沖一遍。
洗洗涮涮到腦袋,那團頭發早就黏在一處,搓也搓不開。
胡天本就滿腦袋官司,對這頭型也是神煩,就跑去前店。
胡天記性好,果然從那堆要賤賣的東西裏翻出一把剪刀來。他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剪,真是爽快又幹脆。
不多時,胡天把自己剪了個半禿。又發現奇異,剪下的頭發茬竟然都不見。胡天拿着剪刀,心道果然是個好東西。
這人覺得有趣,便又是一番剪剪剪,直到剪得頭發只貼着頭皮留了稀薄一層,方停了手。
胡天摸了摸腦殼,真是輕松又自在。又有點沒過瘾,胡天提了剪刀去後院,琢磨着給再給兔子剪幾個發型。
可憐兔子本在水缸邊喝水,一見他來,好似心有感應,一哄而散。
“沒義氣。”胡天只好扔了剪刀洗衣服去。
只是舀了半晌的水,發現這水面好似總也不消歇。
胡天便拿了葫蘆水瓢,拼命潑了一通水。那水面消減一寸,不消片刻,水又自動漫回到原處。
還是個自來水的大水缸。
胡天今日見識了無數怪誕,也知這個世界有諸多奇特。想到之前沈桉給了一疊黃紙,胡天抽出一張給水缸貼上。
紙面朱砂驟然一亮,又緩緩消散,再浮出一行字跡來:北泉缸,靈石十塊。取山北之石,沁于北水,以陰鐵鑿之可得。尤以大荒石為佳。置于外室,接土壤,可引四方之水。
幸而這些字寫得頗周正,胡天讀了也勉強明白。胡天看完,直嘆這堆黃紙了不得,真是修真世界的搜索引擎。
這麽一來越發玩性起,拿起紙來,甭管什麽東西,都貼一張上去。
各類物件品名、價格、使用方法都會有。材料同制作方法,倒時有殘缺。即便如此,胡天也是開眼界。
好比那把剪刀,貼了黃紙之後才曉得:這物剪完垂直豎起,尖頭朝天,将剪刀手柄底端磕三下,內裏收納盡可傾出。
這物多半是用來剪收兔毛羊毛這類。也就不怪那群兔子見剪刀,紛紛逃竄。怕訴它們在萬令門沒少被剪毛。
胡天又用這堆黃紙尋物件,将可替代紙筆的物件找齊全。
當下寫了一封信。
除了自己的那點奇詭經歷,胡天把自己所知關于榮枯的事情盡數寫了。實在給足沈桉那老頭面子,也算報了他無意間救命的恩情。
當然都是大白話,字跡也狗爬式,和黃紙上出現的很不一樣。
胡天寫完再看一遍,琢磨着再找黑蛋确認下。
胡天現在也算是熟練,閉上眼輕松進了指骨芥子裏。一進來,先去看七星鬥櫥正中的抽屜。
那個救命的物什在抽屜中間躺着,質地黑亮又好看。就是形狀着實讓人猜不透,這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的。
胡天看了片刻,想起正事,把蝰魯從抽屜裏撬出來。
當真就是一個“撬”。全因胡天心裏念叨:彈出來吧,黑蛋!
右下角的抽屜“哐當”打開,一個灰球好似是壓着翹班被彈飛出來。
蝰魯火冒三丈,胡天也是被吓一跳:“大王你怎麽變成灰蛋了?”
蝰魯之前還是烏漆漆一團,即便成個山羊角的形狀,舉手投足間都是黑氣萦繞,十分了不得。現下球體時卻是灰撲撲一團,整個兒掉進了漫天大霧,随時要消失不見。
不提還好,一提蝰魯更是氣得恨不得撕了眼前的小混蛋。
蝰魯大罵:“榮枯不是個好貨!你也是個蠢的。”
原是方才胡天情急之下進了指骨芥子,拿了那根長條物件當武器。剛好蝰魯也沒在抽屜裏安分呆着。
蝰魯和那物撞個正着。
“那物真他娘的太邪門!本王未防備,竟被它擄了三分的魔氣!”
魔氣不見,顏色自然也消褪。
胡天一聽來了精神:“那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什麽玩意兒本王不知,但知榮枯那賊為何将本王留在這出芥子空間裏,本王倒是想着了!”
胡天:“為什麽?”
蝰魯:“魔氣乃是天底下最難除卻之力。榮枯當年暗算,滅了我軀殼。但本王的魔魂,又豈是他能左右的!故而,他此次是想借仙劫天雷滅我!”
胡天揣測:“那個長條,榮枯也是要毀掉的?”
“這個不好說。”蝰魯倒是謹慎,“那物兼有魔氣與妖氣,着實古怪。不過榮枯将它置于此處,定無善意。”
胡天感嘆:“榮枯真不是個東西。”
“你也是個蠢的!!!”蝰魯橫眉怒目,“好好的你把那玩意兒拿出去,作甚!榮枯的東西豈是凡人能有的!”
這麽講,胡天也有點不忿:“我剛才被一堆貓貓狗狗追着打,差點挂了。也沒見你出來幫個忙,還不興我拿個東西擋擋?”
“被貓狗欺負?你果然是個蠢的。”蝰魯冷臉,“芥子乃是修士開辟出的界域,界域法則都由其主定奪。榮枯封住我的五感六識,你也未曾松開這束縛。我如何能知外界事?”
胡天倒是松了口氣。
幸而如此,蝰魯也就不會知曉,他差點被胡天拿去孝敬沈掌櫃。
胡天:“急啥,帶你出去玩兒啊。”
胡天心下掂量了幾個詞,連成一句:帶着灰蛋游世界。
這麽一想,自己的意識倒先從指骨回到現實。
胡天四下看:“大王,你跑哪兒去了?”
四下無應答。
胡天略憂慮:“不會真是彈飛了吧?”
“我在這兒!”
蝰魯的聲音出現,卻不似在四周,而像有人在胡天腦海裏說話,一時驚怒:“哪來的禿驢……你怎地把榮枯的腦袋剃成禿瓢了?”
“剃了方便。”胡天摸了摸腦袋,“大王你這聲音效果有點魔幻。”
蝰魯:“魔幻是什麽?這又是個什麽地方?”
胡天不搭茬,只盯着自己左手中指的近節指骨看。其上冒出兩個微縮的山羊角,正是蝰魯腦袋上長的那個。
胡天用手戳了戳,仿若碰到了幻影:“你這是怎麽回事?”
“你不要擋住本王視線。”蝰魯不耐煩,卻又還是給胡天解釋了,“我魔體不存,魔魂不穩,此時離了芥子不妥當。就如此看看便好。”
胡天對這個不了解,也不多言語。
蝰魯又問:“這是個什麽地方,怎地到處都是符箓。着實可惡。”
胡天這才注意到,因着剛才找紙筆,他把前店上上下下貼了不少的白澤降靈符,跟個邪門外教的法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