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十八
宋弘德聞言, 推脫道:“我只是宗主……”
他話未說完,穆椿忽道:“不妥。”
胡天愁眉苦臉:“師父你都不偏着我點, 回頭找你麻煩的可是沈老頭兒。”
“你稱呼得不妥。”穆椿說着看向宋弘德。
宋弘德不解, 欲詢問清楚:“師叔?”
宋弘德叫自家師父“師叔”,那自己該稱他啥?
胡天恍然大悟,爬起來張嘴就道:“師兄, 看在師弟年少無知的份兒上,您就讓宗裏少罰我一點錢吧!”
宋弘德聞言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 偏着細較起來,這一聲“師兄”半分錯處也無。
可被個剛結丹的三階叫“師兄”, 這算什麽事兒!
幸而此時旁人離得遠。
宋弘德正欣慰,卻見若水部衆人從高臺上走下,司家更是一大群人跑來尋司坤。
胡天見了人來, 興致更甚,張嘴:“師……”
宋弘德忙道:“得師祖遺澤賜字, 乃是無尚榮耀。且鎮德碑助你結丹, 可見與你有緣。區區一個蜃影亭又算什麽呢?你且莫要自責。”
胡天忙拜下:“謝宗主。”
宋弘德頗牙疼, 穆椿脾氣古怪, 她家仆沈桉是個锱铢必較的錢錐子,現下又來了個頑劣的徒弟……
胡天此時沒了債務, 對這個宗主師兄好感大增, 湊上去:“宗主,蜃影亭這事兒揭過。咱的信點怎麽算來着?我剛才可是敲了好多下的。”
宋弘德心道這何止是個頑劣徒弟,這就是個來讨債的!
宋弘德大氣:“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這信點自然是要結算上的。方才你共敲了一十四下,便是一千四百個信點,再加上你首先敲上血玉磬片,再加一千信點。便是兩千四百個信點。”
這便是較大比榜首還多了四百信點。
胡天卻是扳手指核算,擡頭道:“宗主,這數不對。”
“怎的?”
胡天便是伸出手來與宋弘德算賬。
胡天說:“後來那六聲雖是那磬片自己響,但我前面不敲,那怎麽會響呢?師父你說是不是?”
穆椿點頭:“有理。”
宋弘德:“便是如此,就二十下。”
此時歸彥在胡天肩膀上蹦。
胡天很不服:“我家歸彥先撞上去的那一下,也得算上啊!我倆是一夥的!”
“甚對。”宋弘德微笑,心道一百個信點都不放過,果然是和沈桉一夥兒的!
胡天這才心滿意足:“宗主真是好人。”
宋弘德笑着拍了拍胡天的肩膀,又沖穆椿拱手示意,自行離去。
胡天樂着看穆椿:“師父,您這招真是太好用了。”
穆椿不置可否,向遠看去。
胡天跟着她的視線轉頭望去。
此時司家人将司坤從蜃影亭廢墟中刨了出來,正向外擡。
胡天皺眉,喊道:“等等!”
司家家人聞言停下。胡天快步上前去。
此時司坤平躺在一張藤織軟兜內,臉色鐵青,雙眼緊閉,呼吸平穩。
胡天問:“他沒事吧?”
此時司家家主上前,強笑:“多謝關心,司坤還有些修為。不至于如何。”
胡天又關切:“那他現在為什麽半死不活的?”
司家家主只道胡天是貓哭耗子,卻礙于禮數,咬牙:“只是一時如此,稍後就能回轉。”
“如此甚好。”胡天點頭,冷笑起來,“那我就在這兒等等,等他醒了,付賭約!”
衆人一愣。
“怎的?這是要賴賬?”胡天環顧四周,“既然司坤無虞,他自然是要付了賭約,我也就和他兩不相欠了。”
此時周遭若水部長老紛紛走來。
衆人聞言,立時有長老上來勸道:“他已然丢足了臉面,何必再不依不饒?”
胡天皮笑肉不笑:“我家歸彥被人圍着抓的時候,您在哪兒呢?您當時怎麽不勸司坤別不依不饒?”
又有人道:“為着一個靈獸,何至于此?”
“我家歸彥跟我沒分別。”
胡天冷臉,“再者,他要逐我出宗的時候,您怎麽不對他說,‘何至于此’?他要殺我的時候,您又在哪兒呢?”
穆椿走到胡天身後站了,抱肩不說話。
倒是宗律堂的周長老,此時道:“原就是憑着自家本領掙輸贏,若是輸了裝慘就能逃過,将大比鬥貼置于何處?”
四下靜寂。胡天抱拳致謝。
司家家主拂袖而去,另有一管家模樣的司家家人上前:“只是司少此時不醒,不若另擇他日。左右人在宗裏,還能賴賬不成?”
胡天冷笑:“另擇他日也行,年終典祭。不過有利息,多磕十個頭。”
這卻是誰也不敢替司坤答應的。
那管家模樣的家人俯下身去,輕輕推了推司坤。司坤雙眼依舊緊閉,臉卻是比前番更青了。
胡天看着着實可笑:“他要是不肯醒,也沒妨礙,給他弄上高臺。”
司家人依舊不動。
穆椿此時打胡天身後走出來,伸手一訣,打在藤兜之上。
便見那藤兜,呼咻一下飛上了高臺。
穆椿轉頭對胡天道:“去吧。”
胡天拱手一揖,帶着歸彥轉身跑向高臺。
此時高臺之上,上善部來看熱鬧的那長老正拉着宋弘德問東問西。
宋弘德笑道:“王師兄,那靈獸之事,我也不知。”
那長老道:“你就說,叫胡天的那小子,如何能割愛,把靈獸讓給我。”
宋弘德笑:“您道這番事情是打哪兒來的?正是司坤設計要捉靈獸,胡天才搞出這番事情來。”
那王長老是個小孩兒脾氣:“我不管!”
“那您問問穆尊?”
王長老縮了縮脖子,正待要繼續。
忽而司坤從遠處被穆椿扔到高臺上。那王長老吓一跳。
繼而胡天跟來,歸彥坐在他肩頭。那王長老又是一喜。
胡天見了他二位,作一揖。卻不多言,轉頭向臺下。
臺下,若水部衆弟子本在議論鎮德碑之事,此時見了胡天聲音頓時小下去。
胡天站在高臺上,也不解釋,只低頭看着方才飛來的那物,揚聲道:“孬種,敢做不敢當!不要你給我家歸彥磕頭了,太惡心。”
胡天說着,飛起一腳。衆目睽睽之下,胡天便将那物踢去了臺下。
臺下一片大亂,也不知是誰缺心眼,大喊一聲:“這是司坤!”
胡天冷笑,沖着司坤那頭,兇神惡煞:“再敢打我家歸彥的主意,就沒這麽簡單饒過了!憑你什麽修為境界,家世功勳,我師父所賜九十九條星河芥子裏的厲魂,必放出來讓你魂飛魄散!”
胡天說着,歸彥昂首,亮出脖子上的小羅盤。
四野靜寂。
“弟子告退。”胡天又是轉頭一揖,躍下臺去。
走了。
這邊廂,宋弘德再微笑看向那王長老:“師兄,我記得你吃過那厲魂的虧……師兄你這是,別,別啊,弟子都在呢!”
王長老耷拉着臉,一副要哭的樣子。
胡天走得遠了,卻似乎聽見有人嚎啕。
此時四下沒人,胡天臉皺成一團:“媽的,我也好想哭啊。那司坤皮真厚!我腳趾都要斷了。”
忽而迎面一人奔來,胡天立刻恢複常态,趾高氣昂。再細看,那人卻是易箜。
易箜滿面歡欣,沖上前來,堪堪要撞到胡天,忙止步,抱手躬身一揖到底:“祝賀師兄進階!”
胡天樂,抓這易箜起來:“我厲害吧!”
“厲害極了。剛才臺上也是!”易箜一本正經,“以後看誰敢打歸彥的主意!”
這也正是胡天的用意所在。便是殺雞儆猴,讓打歸彥注意的人歇歇心思。
胡天樂:“還有個事兒要你幫我。”
“師兄盡管說!”
“你賣東西的時候,對外放消息,歸彥脖子上的小羅盤,就是那九十九條厲魂封印的地方。”
“好!”
胡天欣然:“萬事大吉,咱慶祝慶祝去。哦,對了,我師父!”
再待胡天去找穆椿,穆椿早就不見蹤跡。
晚上便是胡天易箜,再叫上葉桑,并歸彥晴乙在第五季朝市胡吃海喝一通。
因着杜克中途發癡,提前離去,葉桑并未見大比情形。再回來卻見胡天居然進階了,更是詫異。
席間,她追着問易箜與胡天當時情形。
易箜眉飛色舞,講到歸彥轉身一吼震碎電球:“我聽人說,那是神通。”
胡天此時才知,轉頭伸手:“真厲害。什麽時候練上的?”
歸彥忙着啃魚段,不待胡天戳上,便豎起蹄子将胡天的手蹬開了。
待到吃完,胡天回了洞府。歸彥進屋卻是跳到牆角去。
牆角酸漿妖酒的酒桶還沒收。
歸彥鑽進酒桶裏,又探出一個腦袋看胡天。
胡天哭笑不得:“你這是沒吃盡興?還要用酒壓壓?”
晚上大半菜都在歸彥肚子裏,滿桌數它最能吃。
歸彥卻撇嘴,繼而在胡天腦子嚷:“神通!”
胡天恍然:“你是說神通是喝了酸漿妖酒那次等級得來的?”
歸彥“嗷”一聲,從酒桶裏跳出來,在石桌上蹲下。
胡天思忖:“那咱還得研究研究酸漿妖酒的做法。”
“總用酸漿妖酒不成。”
此時胡天身後忽一個聲音冒出來,胡天“哇”一聲,跳到一邊去,定睛細看卻是杜克。
胡天:“師伯,你怎麽來了!”
穆椿:“他聽說你今日居然進階,特來看看。”
胡天“哇”一聲,又跳到另一邊:“師父!你也要吓死我!”
胡天說着,原地轉一圈,總算沒別人,就他倆。
杜克穆椿在石桌前坐下。
胡天忙拿了茶具。煮水烹茶,倒好捧了兩杯來。胡天又見石桌上攢盒空了不少。便是從指骨芥子裏拿出幹果糕點,将攢盒滿上。
這才落座,胡天想起方才杜克所言,也不矯情,問道:“師伯,為什麽酸漿妖酒不成了。”
“丹藥的藥力總是有限,一個階段可以補充所需。但登級之後,身體需求往往翻倍,前番丹藥藥力不變。故而一種藥,也只能維持一個時段。”
胡天想了想:“那我将酸漿妖酒翻倍呢?”
歸彥聞言立刻吐舌頭。
胡天見狀失笑:“當我沒問。我還是去找些其他法子吧。不知道妖族的丹藥成不成。”
穆椿卻是搖頭:“不知。”
歸彥同胡天的情況,都是世所少見,必要自己一步一步去尋求登級進階的法子。
胡天卻也不沮喪,笑道:“師父師伯。我現在是不是該講講,結丹之後,識海的情況?”
穆椿點頭。
胡天便同穆椿、杜克說了一通。
胡天彙報完,穆椿杜克探讨一番,再追着胡天細問。
他二人再猜測,再探讨。
然後杜克罵穆椿蠢貨,穆椿說杜克老不死。
換着法兒對罵。
杜克一拍桌:“我就說那向後一招不對,你非說對,和現在一樣,愚不可及!”
接着争論的內容便轉向小雉劍陣。
胡天先還想着勸解,後來卻覺得好玩兒,再後來見歸彥趴在桌上睡着了。
胡天便捧着歸彥,把它放在石床上。自己也裹上被子,呼呼大睡起來。
胡天這一覺十分香甜,直睡到日上三竿,他才被穆椿用星河釣竿戳醒了。
胡天揉着眼爬起來:“師父啊,你和師伯吵完了?”
“這沒心肝的混賬玩意兒!”杜克氣不打一處來,“我同你師父為你喊啞了嗓子,你倒是睡起覺來了。”
穆椿很是贊同,點了點頭。
胡天心下一肅,道別介要轉火噴自己。
胡天忙爬下床,堆笑:“師伯,您和師父想到什麽好的了?教給我吧!”
穆椿此時卻反問:“對日後修行,你有什麽打算?”
胡天肅穆,沉思片刻,道:“先前吞了木火兩種元素,已經在識海中成了兩顆珠子。那幹脆把土金水再找齊了吧。”
“你還真是餓死鬼投胎。”杜克沒好氣,擡頭又見歸彥。
歸彥正蹲在石桌攢盒邊吃點心。
杜克改口道:“你倆都是餓死鬼投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