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二十

歸彥才不信胡天, 仍舊在胡天腦袋上撓了幾下,再跳下樹去。

歸彥落在地上, 鼻子動了動, 跳到一處草叢裏,翻出玉簡來。

方才胡天咬了歸彥,慌亂之間将穆椿給的玉簡扔了下去。

歸彥咬着玉簡擡頭去看樹上的胡天。

此時胡天卻看着自己的手發呆。

胡天手中, 一簇歸彥的毛,黑乎乎軟綿綿。

吸幹細妝木從樹裏出來時, 他手上也是捏着這樣一撮毛。後來那毛便變成了一片葉子。葉子至今還在春祀的琉璃盞上放在。

而那日燈下給歸彥梳毛時,他也想過。

從前歸彥的脊骨小黑條能使靈氣, 天梯樓時歸彥的尾巴也被他當黑條用過,那毛毛呢?

終究因着不舍得薅歸彥毛而罷手。

此時卻是意外得了這撮毛,不如試試!

胡天便是閉眼內視, 觀七魄之內,少許靈氣轉動。胡天依着前番吸收木元素時的調動, 以心念牽引靈氣, 引至指尖。

瞬時, 歸彥的毛也進入胡天心念之中。

靈氣便是從指尖去往那撮毛, 接着靈氣從毛毛處向外界而去。

便是歸彥的毛,成為胡天身體同外界的媒介, 将靈氣導出。

竟真成了!

胡天猛然睜眼, 跳下樹去,死死抓住易箜的手腕:“降冰符給我一張,快!”

易箜急忙要去, 卻又被胡天抓着動彈不得。幸而晴乙察覺事态,忙使了個術法,将一張降靈符傳與胡天。

胡天抓了那張符箓,雙手合十夾住。再以心念為引,将靈氣傳遞進入掌心歸彥那簇毛。

靈氣便是從胡天七魄,經由他手掌中歸彥的毛,再進入符箓之中。

瞬時胡天心念微動,掌心一涼。

便見他手上符箓消散,另有一層冰淩從掌心生出。胡天手上水漬所在,都成了冰。冰晶頃刻間覆蓋整個手掌,好似冰雕一般。

因是合掌,胡天兩手便凍在了一起。

胡天雙臂用力,震碎手上冰淩。再看手上,符箓同歸彥的毛一并消失了。

胡天摸摸嘴上還有毛,便又拿了一張符箓咬住。

再如前番那般,以心念做引,将靈力引入歸彥的毛上,再進入符箓中。

瞬時他的嘴上,便是一層冰碴。

胡天伸手拍碎嘴上的冰碴:“真成了,我能用靈氣了!”

易箜聽聞,不由替胡天高興起來。那日在天梯樓裏,胡天對姬頌說起靈氣時,易箜也是在的。

胡天也是狂喜大笑。

胡天自修行以來,無法使用靈氣。好似存了無數糧食,卻是一顆都吃不着。打鬥對敵,無靈力加持,多是吃虧。符法、煉丹、用器都是行不得。

現下終于尋了一個能使靈力的法子,如何不歡欣?

胡天興高采烈亂蹦達,抓了易箜抱一抱,把他後背拍得砰砰響。

轉而卻見歸彥站在木桌上,歪腦袋看他。

胡天揮開易箜,撲過去伸手落在歸彥毛茸茸的腦袋。

忽而停住,胡天眨了眨眼睛看歸彥。

歸彥咬着玉簡,眨眼看胡天。

胡天一口氣猝然松懈,狂喜如潮襲來又褪去。

歸彥的毛固然可用,但也會随着符箓消失不見。想要用,難道真要去薅歸彥的毛?且一簇毛用一張符,這麽奢侈。

若如前番賭鬥,司坤的符箓那般用量,豈不是要将歸彥薅禿了?

怎麽舍得!

胡天甩腦袋,長舒一口氣,樂道:“歸彥小禿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歸彥不知胡天想法,卻是豎起蹄子,踢開胡天的手。

胡天笑:“不薅你毛。”

歸彥此時卻是搖了搖腦袋。胡天這才注意,它咬住了穆椿給他的玉簡。

胡天伸手去取。

歸彥跳起躲開。

胡天不解,再伸手。歸彥再跳開。幾番追逐,歸彥立勝一籌,跳到樹上去。

胡天站在樹下:“以後一定注意,不咬你。”

歸彥昂起脖子。

胡天說:“晚上做烤肉。”

歸彥不理不睬。

胡天想了想:“出宗之後,給你買糖葫蘆和棉糖晶糕。”

歸彥偷偷向下瞥了一眼。

“那就算了吧。我自己去吃烤肉了。”胡天轉頭要走。

歸彥“噌”一下跳下去,落在胡天面前。

胡天挑眉。

歸彥松開玉簡,屈膝踢開,将玉簡踢到胡天那邊。

胡天伸手接了,又将歸彥提起來,放在肩膀上:“小氣勁兒。你薅我多少根頭發呢,我都沒跟你計較。”

“嗷。”

“都是你偷吃我的冰棍,不然我也才懶得咬你。”

“嗷嗷嗷。”歸彥叫着,跳到長桌上,踢了一只碗。

“啥?這碗冰沙不好吃?”胡天在石桌邊坐下,抓來冰沙,吃一口,“西瓜味的,明明很好吃!”

“嗷!”歸彥昂頭。

“好吃!”胡天拍桌。

“嗷!”歸彥跺蹄子。

“好吃!”胡天再拍桌。

“嗷嗷嗷!”歸彥沖上去撓胡天。

“就好吃!”胡天反擊撓歸彥。

易箜同晴乙面面相觑。

不想胡天又拉易箜入戰:“小易箜,你評評理,西瓜味的好吃不好吃!”

歸彥也瞪向易箜,目光灼灼。

易箜瞬時為難,看向晴乙。晴乙看天。

三人愣了愣,同時笑起來。

少時日漸西斜,到了關店的時候,易箜去忙活。

歸彥跑去吃冰沙。

只胡天反常不動彈,托着下巴看歸彥。

易箜忙完回來。胡天依舊在發呆。

易箜不禁問:“師兄怎了?”

胡天答:“思考。”

“啊?”

胡天惆悵,頭也不擡:“師弟啊,我們家那兒,從前有個姓孟的老頭兒說,魚與熊掌,不可得兼。”

長着毛的歸彥和使用靈力,真的不可得兼?

易箜抓腦袋,自然沒聽懂。魚和熊掌,一起吃有什麽忌諱?

易箜想不明白,不由順着胡天的視線去看。

此時日光散落在長桌上,滿桌小碗光澤閃耀。

歸彥趴在一只琉璃邊上,尾巴掃來掃去,忽而一絲毛飄起來,在日光下閃了閃。

胡天猛然蹦起:“我的親姐!”

易箜吓了一跳,半身趴在長桌上:“師……師兄?”

胡天樂:“師弟,我們家哪兒還有個老頭兒說過,積土成山,風雨興焉!”

易箜更不明白了,土和下雨有什麽關聯。

胡天此時卻是想通了,不能薅毛,還不準歸彥掉毛嗎?

把歸彥掉下的毛收集起來,不就什麽都有了嗎!

胡天即刻從指骨芥子中拿出梳子來,便是前番趙菁铧煉器課上,他将剪刀同梳子融合後做出的法器。

胡天拿着這梳子前後左右看。

胡天心說這梳子雖可收集毛,但怎麽把毛弄出來,他卻是不知道的。

胡天于煉器也不甚專精,便問易箜:“師弟,可有那種邊梳頭發邊收集落發,然後還能将頭發倒出來的法器?”

易箜想了片刻:“集妖獸毛的剪刀,可以直接将毛倒出來。梳子倒是少,但可以定制。可惜我于煉器不精,師兄若要,我現下出宗去倉新界定制。”

胡天眼角抽動,敢情前番他拿來剪頭發的剪刀,是給妖獸剪毛的。

“這麽熱的天,跑倉新界多熱的。”胡天撓了撓頭,“有了,我想起個人來。”

胡天樂着收了梳子,想想又将冰棍挑了些放進特質的食盒裏。

胡天提起食盒,又見外頭大太陽看着就是熱乎乎,轉臉問歸彥:“你是在這兒玩兒,還是同我一起去?”

歸彥歪頭。

胡天說:“去見上次煉器課的……”

歸彥一聽“煉器課”三個字,便是歪倒在石桌上,滾了一圈,再将下巴磕在冰沙碗上,伸舌頭吃冰沙,不理胡天。

胡天樂,戳了歸彥一下,這才起身去了傳輸陣。

到了首溪峰,直問了一路,找到蕭烨華的洞府。蕭烨華洞府在山腰,較之鐘離湛的低上一些。

其中布置卻與鐘離湛的妄清閣相似。

恰蕭烨華在洞府中。

胡天先遞了食盒,再寒暄一兩句。

胡天方道明來意:“蕭師兄,想請您給幫個忙。”

趙菁铧近來讓蕭烨華與胡天多接觸,蕭烨華正愁沒機會。

此時忙說:“胡師弟客氣,盡管說來。”

胡天便是請他将那梳子修改一二。

本就不是多難的功法,蕭烨華自然樂得。

“師弟稍等。”蕭烨華将那梳子攥在手中,走到長廊水簾邊。

他将手放到水簾中,轉頭對胡天解釋:“師弟,火種危險。若在洞府內運用火種,無論煉丹、煉器,都需引了洞府內活水護佑才好。”

胡天恍然,點頭。

蕭烨華便是閉上眼睛,調用體內火種,以內火煉器。頃刻,一縷火苗從他指縫中露出,将落在他手上的水蒸發。

少時,蕭烨華睜開眼,火苗消逝。

蕭烨華手撚一道去塵訣,水漬遁去。蕭烨華将梳子遞給胡天:“內裏本一道亡咒,我已抹了,又寫了一道返字訣。但師弟要收入其中的物品,形質不改,我便又将器型做了些改善。”

胡天聽完一頭霧水,很是迷惘。

蕭烨華笑:“前番師父的煉器課,師弟只去了一次,後來卻未曾去,師父覺得很是可惜。”

胡天忙說:“我之後去符箓課的時候,一定向師伯請罪。”

便是胡天日前選定的符箓課,講師也是趙菁铧。

蕭烨華小說:“如此甚好。我也是要去的,屆時還可同師弟讨論一二。”

胡天樂,又看向蕭烨華手中梳子。

蕭烨華忙說:“這梳子,師弟将毛發收納之後,只消擰開——”

蕭烨華說着,攤開手掌來。

胡天的梳子,是一把銅質單排梳,并無手柄,只一頭梳齒之後圓厚。

蕭烨華便将那圓厚處向外一掰,便見內裏一處空隙。

蕭烨華道:“這便可将毛發收集了。”

胡天接過梳子,梳了梳自己的短毛,再打開,果然見一根頭發在其中。胡天歡喜極了,忙道謝。

蕭烨華卻好奇:“平常若是收集妖獸毛做法器,大抵都是用剪刀,師弟為何要用梳子?”

胡天樂:“不瞞師兄,動不得剪刀,會被踹飛的。”

蕭烨華挑眉:“師弟這是要收集什麽妖獸的毛發,竟如此兇悍?”

胡天卻不肯再說,只笑着告辭離去。

待回了九溪峰,胡天見了歸彥,笑眯眯拿出梳子來:“給你梳毛好不好?”

歸彥抵住前蹄,撅屁股伸了個懶腰,思及前番梳毛很愉快。

便走到胡天面前趴下,賞臉讓他再給自己梳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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