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記憶
雖然鐘意意志尚算堅定,但耐不住梅蘊和哄誘,最終還是一敗塗地。
婚假結束,鐘意前去學校上班,前往辦公室銷假的時候,校長關切的問:“怎麽看上去神色不太好?感冒了嗎,需不需要再請個病假?”
鐘意搖頭拒絕了。
拜梅蘊和此次的高調,幾乎整個東關小學的老師,都知道她覓得金龜婿,在海島上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羨煞旁人。
同辦公室的朱莉不免有些酸溜溜的:“這都是朝夕相處的同事呢,結果連個請帖也沒發……”
鐘意開始分發喜糖,笑容清淺:“這次沒請大家,實在是對不住。今天晚上恭鶴樓,請大家一起吃頓飯,還請大家賞臉,就當是賠禮道歉了。”
分發的喜糖都是GODIVA的,同辦公室的人又聽說是在恭鶴樓請客,心裏的那一點不快頓時釋然了。
其實他們與鐘意的關系也沒有特別熟絡,再加上知道她嫁入豪門,下意識裏就把她按到了瓊瑤劇裏小白菜的位置,想來她也做不了什麽主;退一步來講,就算是鐘意給他們發了婚禮請帖,他們還能辦簽證都過去嗎?
校長能給鐘意假,可不會都給他們批假條。
朱莉也分到了一盒。
她的臉色不太好,仍是悻悻地接了過來。
不吃白不吃。
晚上,梅蘊和親自來接鐘意下班,又引起了一陣小騷動。
以往,鐘意走的晚,倒沒有多少人見過梅蘊和。鐘意又是個低調的性格,直到看見網絡上的報道,才知道她不聲不響嫁入豪門。
而梅蘊和本人也比照片上要更加英俊,當他踏進辦公室裏的時候,大部分人腦子裏下意識蹦出來的詞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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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質金相,風華月貌。
這話一點兒也不假,原本同辦公室的李老師對鐘意還有那麽點觊觎,如今見了人家老公,頓時什麽心思都沒有了。
哪怕是男人,也不得不承認,梅蘊和的确有一副好皮相。再加上他那不容小觑的家世,堪稱完美。
與鐘意很般配。
在恭鶴樓擺宴也是梅蘊和的主意,收效果然不錯。
女同事們都點了果汁,就梅景然小同學,擺了杯熱牛奶;一些不開車的教師倒是輪番敬梅蘊和酒。
梅蘊和含笑,一一飲下了,幾乎是來者不拒。
鐘意擔心他喝醉,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開口:“你喝了酒,等下怎麽回去?”
梅蘊和低頭看着小姑娘,她眼睛裏滿滿都是擔憂,于是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會有司機過來的,別擔心。”
鐘意只得由他去了。
果然,最後梅蘊和被灌醉了,在鐘意的攙扶下上了車;鐘意坐在後排,梅蘊和半卧着,将頭枕在她的大腿上,閉着眼睛,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
梅景然坐在前面,不忘回頭和小嬸嬸說話,明明是個小家夥,說出的話卻老氣橫秋:“小嬸嬸,回去你要批評我二叔,總是喝酒對身體不好。”
鐘意笑着說好。
其實梅蘊和的酒品還算是好的,喝醉了的他異常安靜,一點也不鬧騰,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乖巧的像個小孩子。
鐘意扶他去洗澡的時候也是這樣,老老實實的,也不動手動腳,任由她拿花灑給他沖了個遍,扶到床上休息。
輕手輕腳給他蓋好被子,鐘意才去洗漱,她吹幹頭發,毫無困意,坐在桌子前,翻看擺放在架子上的書。
還有本相冊集。
她打開來。
裏面是梅蘊和從小到大的照片,最開始的一張是百天留影,小小的嬰兒,握着小拳頭,好奇地盯着鏡頭看,不哭也不鬧。
再往後翻,是小學時候的他,前幾張應該是和已故的梅父梅母一同照的,笑嘻嘻的。再往後翻,基本上都是單人照,笑容也沒有了,沉靜地望着鏡頭。
——算算年紀,那個時候,自己可能剛出生吧。他就失去了父母,跟着梅雍生活。
她往後翻,停住。
是梅蘊和中學時候的照片,藍色的校服,是市一中的。
鐘意蹙眉。
她怎麽覺着這麽眼熟呢?好像……好像曾經見過一樣。
不應該啊,算下來,她那時候應該還在上小學吧。
難道是自己小時候見過梅蘊和,但是忘記了?
“你在看什麽?”
背後梅蘊和突然出聲,聲音沙啞,鐘意一回頭,就被他抱住了。
畢竟喝多了,除了沐浴露的味道,還有股酒氣,淡淡的,并不讓鐘意感覺到厭煩。
梅蘊和瞥見她手中的影集,輕輕巧巧地拿走,扣在桌子上。
鐘意想掙脫他的懷抱,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被他得逞。
……
她無力地依靠在他懷中,四肢都軟了,腳趾蜷縮着,怎麽也伸不直,梅蘊和留意到,溫柔地給她揉搓開。
“睡吧,”梅蘊和親吻着她的額頭,安慰,“把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忘掉吧。”
次日,鐘意腰酸背痛的去上班,精神萎靡,心裏暗暗決定——
明天一定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縱、欲傷身啊!
這個周末沒什麽事情,鐘意得以能夠睡的懶覺。
在她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話梅總算意識到自己不再是個小公舉,而是能把主人壓到喘不過氣的大肥喵,也不會每天早上給予鐘意“重量級攻擊”。
來到梅家之後,鐘意才發現,梅雍的作息已經規律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每天早晨他都會在院子裏打太極拳,早飯過後就在書房裏讀書看報,下午才會見客,每逢周五,就去為梅奶奶掃墓。
他也絕口不提催鐘意早日生下孩子的事情,倒是在得了閑的時候,會和她聊聊梅蘊和小時候的趣事。
最讓梅雍印象深刻的一次,是梅蘊和上高中的時候,寄宿在梅雅致家裏,突然有天,放學後沒有回家,梅雅致也沒留意,還以為他留校補習。
直到晚上十二點,也沒見人影,才慌了,開始找人,最後在垃圾場找到的他,不知道怎麽回事,被打的頭破血流,昏迷不醒。
“那邊沒有監控錄像,也不知道是誰打了他,問他他也不肯說,”梅雍感慨,“他就是這麽一個悶葫蘆性子,有什麽事都慣藏在心裏,之後你還得多擔待些他。”
鐘意自己的腦補能力很強,梅雍寥寥幾句話,她就想象出了梅蘊和一身血,靜靜躺在垃圾場的畫面。
……心疼。
“我會的,”鐘意認真保證,“我會對他好的。”
這種話,不單單是說說而已。晚上,梅蘊和回來之後,鐘意也不再拒絕他的求歡——
倒不是食髓知味,而是梅雍下午的一番話觸動了她。鐘意一腦補出那個畫面,情不自禁的就對他産生了幾分憐愛之情。
梅蘊和驚訝于小妻子的配合,回報以更多的熱情。
孟陽依舊在每周下午過來為鐘意做心理咨詢,持續兩周之後,鐘意沒再做過噩夢,向梅蘊和提出終止咨詢。
梅蘊和沉吟片刻,點頭答應。
小夫妻蜜裏調油,徐還那邊過的可謂是水深火熱。
鐘意從鐘家,與徐還擦肩而過,他穿的風衣空蕩蕩的,明顯瘦了一大圈。
臉上還有個鮮紅的巴掌印。
顯然是又惹怒了徐家老爹,被掃地出門了。
徐還看見她,迅速把受傷的那半張臉扭過去,若無其事地笑着和她打招呼:“今天怎麽有空閑過來啊小鬧——梅太太。”
小鬧鐘在他嘴裏卡住,最終沒有說出口。
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就猛然在兩人之間劃出了一道鴻溝。
鐘意笑了笑:“你還好意思說呢,請柬都送過去了,怎麽也不參加我婚禮?”
徐還冷哼一聲,酸溜溜地說:“去幹嘛?去看看一朵花以優美的姿勢插在牛糞上嗎?還是看你們倆夫妻雙雙把家還恩恩愛愛虐單身狗嗎?”
“吃炸藥啦?”鐘意被他嗆住了,看他這一身狼狽的,也不忍再戳他傷口,“算了,你也挺慘的——徐叔叔把你趕出來了?有地方落腳嗎?”
“我徐還什麽都缺,就不缺錢和朋友,”他梗着脖子,笑嘻嘻的,“梅太太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家裏的人又亂吃醋。”
鐘意笑着搖了搖頭。
徐還自己心裏挺不是滋味的,小鬧鐘和他從小長大,兩人情同兄妹。這時候她說嫁人就嫁人了,還不是那種兩情相悅……雖說現在她看上去還不錯,但一想想梅蘊和做下的事情,徐還心裏就覺着十分的不痛快。
“不管怎麽樣,”徐還忽然冒出來一句話,他認真地看着鐘意,雖然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姿勢,臉上挂着傷疤,但說出的話是前所未有的正經,“小鬧鐘,你記得,如果哪天覺着梅蘊和不好了,別委屈自己,找我,我幫你收拾他。”
鐘意同情地說:“如果你臉上不頂着這個巴掌印,我還是挺感動的。”
徐還:“……”
徐還摸摸自己鼻子,悻悻地罵:“小沒良心的,白為你操心了。”
鐘意回到梅家,無所事事,開始動手整理卧室——
說是整理,其實也不太恰當。梅蘊和有輕微的強迫症,換下來的衣服也都整整齊齊放着。
雖說有專門的人來洗,但鐘意還是習慣自己洗貼身的衣服。
她把衣服晾好,想起了那本未看完的相冊,再去找,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梅蘊和把東西藏起來了嗎?
鐘意挨個抽屜打開,确認了相冊不在這個房間裏。
不過,她找到了其他的東西——
一個白色的盒子,上面手繪了一枝百合花。
鐘意打開蓋子,待看清裏面的東西之後,手一抖,盒子摔在了地上。
滿滿一盒子全是相片。
她顫抖着伸手去撿。
照片上的女孩明眸皓齒,笑容甜美;短發的,長發的,穿裙子的,裹羽絨服的……
都是鐘意。
有的照片很熟悉,是她高中時的畢業照,或者聚會時候拍的照片;有張紅底的,鐘意記的很清楚,是她作文獲獎時,學校給她拍了挂在榮譽榜上的。
大部分很陌生,看的出來是偷拍,要麽只有側臉,或者只有一個背影……
他哪裏來的這麽多照片?
鐘意心亂如麻,咬着牙,把照片一一撿拾。
那照片上的一個個自己,笑的天真爛漫,全然不知以後将要發生的事情。
“你在做什麽?”
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聲音,鐘意僵住了。
照片還沒有撿起來,地上依舊淩亂地擺着,她的手停在空中,遲遲不敢回頭。
腳步聲在她背後停了下來,梅蘊和蹲下來,從背後抱着她,捏住了她的手腕。
鐘意聽到梅蘊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被你發現了啊。”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