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就埋下的伏筆

他在笑什麽,不急不緩的說:“卓某方才提的那件事,不知少侯爺意下如何?”

少侯爺笑道:“當然很好。開店嘛,只要貨源充足、玉的質量又好,開的越多越好。宋姑娘您說呢?”

宋理眨眨眼睛:“我不懂經商。”她想了想,道:“我對玉一竅不通。”

少侯爺看着卓東來,心說:這樣合适麽?這樣一位看起來爽朗活潑的少婦,難道一點風雅的事情都不懂麽?她是你什麽人啊?她和你之間有什麽樣的故事啊?是愛情還是親情還是仇敵?你為什麽找了她很多年?你找到她之後要幹什麽?為什麽我一看到她就有種看到自己姐姐的感覺?

“少侯爺說的很對,大镖局也是這樣。”卓東來拿過夥計捧着的宋理的蝙蝠+飛蛾的環形玉佩,道:“卓某告辭了。”

少侯爺有些郁悶的輕輕扁扁嘴,随即容光煥發儀态風雅的說:“卓先生請,周某不送了。哦,宋姑娘也請。”

卓東來客氣了兩句,側過頭看着宋理。

宋理幹笑兩聲:“我也告辭了。”她不太愉快的想:我要被一個陰沉沉的叫人覺得蠻可怕的瘦人包養的事情,他怎麽看出來的?唔,這位卓先生和小卓同姓啊,真可惜,悶悶的小卓可比他可愛多了!不知道他禁得住我這一百多斤壓在身上麽?這人腰真細,他看我的眼神和宋天佑有點像……希望他沒有什麽變态的愛好,也不要縱欲,只要欣賞我一身的小肥肉就好了。好餓!

卓東來淡淡道:“鄒成,請宋姑娘去英雄樓吃金玉滿堂小宴,用最舒适的馬車把她送進紫苑裏。”

英雄樓就在這間玉器店的三十米外。對宋理非常了解的卓東來,看出來她現在很餓,餓的快要沒力氣動彈了。他也知道她的體質,看得出來她睡眠不足,就要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了。

宋理在美食和身邊的紫色人形‘飯卡’之間猶豫了一下,對卓東來道:“唔,卓先生,怎麽稱呼?”

卓東來盯着她的臉,很認真的看,看的她心裏發毛。他淡淡道:“卓東來。”為什麽你一點都沒老呢?卓東來默默的盤算了一下,自己現在是三十五歲,那麽,宋理現在五十多歲!五十三或者五十四……容顏不老?這……

宋理幹笑兩聲,心說我問的是我應該怎麽稱呼你,不是你叫什麽。你叫什麽名字我也不能直接叫你名字啊!不要這麽看着我!有種被餓瘋了野狗盯上的感覺……喂喂,你沒有吃人的習慣吧?我有種要進餐盤的感覺!

宋理只好又問道:“您希望我怎麽稱呼您呢?”她的膽子一向很大,無所畏懼或者是二虎吧唧的。

卓東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情不太好的說:“通常別人都叫我卓爺。”他心裏不高興,一是宋理到現在為止還沒認出他來。二是因為自己在遇上宋理的時候還沒有名字。三是自己現在和她的年齡差距還那麽大,她不會同意的。

宋理忽然覺得有些頭暈,笑眯眯的叫道:“卓爺。”

卓東來點點頭:“很好。再餓一會你就昏倒了。”他看到在宋理開始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鄒成大步走向英雄樓,去點菜。在小宴擺好之前她去了也吃不到東西,所以可以耽誤一點時間和她說話。估摸着現在酒菜齊備,她應該去吃飯了。

果然鄒成走過來,道:“爺。小宴已經預備好了。”看到卓爺的眼色之後:“宋姑娘請。”

卓東來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走,宋理還會強撐着跟自己聊天。她雖然直爽又喜歡笑鬧,可難得是永遠都能擺正身份,不僅能在有人的時候顧全弟弟的臉面,更會在家裏以外的地方擺出一副合适的、不突兀不特立獨行的樣子。在自己這個‘陌生人’面前,她會盡量的規矩老實,乖巧奉承。唔,她雖然總是疲憊又懶洋洋的躺着,可是該站着、該說話的時候,她就算再怎麽虛弱也會撐着把話說完。

這就是宋理最大的優點之一。她永遠都會顧全別人的臉面,永遠都不會辱罵和輕賤某個人。她絕不會像輕浮的少女們一樣,想要展現自己的性格和身價而裝腔作勢故作清高尊貴。

卓東來飛身上馬,帶着一衆人馬離開。

宋理像陣風似的飄進英雄樓,鄒成引她上二樓落座。鄒成早就看出來她餓的要命,還是驚訝于她走路的速度。

卓東來在馬上繼續趕往司馬超群買下的那條街,忽然吩咐道:“把西廂院收拾出來,所有東西都要用紫色。請四位名醫去西廂院裏等宋姑娘,現讓他們按虛勞過度、思慮過重開一副補中益氣的方子,宋姑娘回去之後立刻就要喝。在今夜日落之前,我要看到她穿着一套質地華貴、簡潔明快的綠色衣裙。要純正的綠色,一絲雜色都不要。”

他身後三人在馬上抱拳應諾,撥轉馬頭去做該做的事情了。

卓東來心裏就想着一件事……宋理五十多歲。她雖然看起來很年輕,可也是五十多歲。如果想要和她有一些親密的接觸,一定會和那時候一樣,被她用年齡壓回來了。不,她并不知道我是當年的小卓,她只知道我是一個對她很了解而她一點都不了的、讓她感覺不太舒服的有權有勢的人。抛開小卓和宋理的親昵關系,年齡并不是什麽問題,有很多人都對年紀大的女人有偏愛。

卓東來微微皺了皺眉。他雖然很想擁抱宋理,卻不知道自己以一個她不認識的人來整夜的擁抱她,會不會讓她覺得不愉或……屈辱?

作者有話要說: 唔……求收藏!

希望這章卓東來沒有走形……他的話不多。

☆、夢中脫衣

卓東來一向很有耐心,但他一直都很希望自己能用很快的速度處理完一些事,因為有更多的事要處理。

在他把大镖局中所有應該由他來處理的事情處理掉之後,在去看宋理和在做點什麽什麽之間選擇了一下。他叫人搬出自己離開的這短時間裏,司馬超群下令處理的所有事情的資料,一份一份的看了起來。

司馬超群所下的每一個命令,在卓東來的書房裏都能見到寫的簡明清楚的紙張。所有的命令都是這樣。

這并不是卓東來叫人做的。正如卓東來把自己做的每件事都對司馬超群說的明明白白、毫無隐瞞,卓東來拿到的這份資料,也是司馬超群叫人記錄的,專門送給卓東來,免得自己還得一件件的大費口舌的說給東來聽。

司馬超群并不讨厭和卓東來喝酒,也并不是不喜歡和他探讨事情,只是懶得記自己都做過那些事。

在卓東來把最後一張紙放進箱子中的時候,屋外已是漫天星鬥。

他端起在夏季的夜晚放的有些溫熱的葡萄酒,喝了一口。這種微甜微醺的溫暖感覺像是宋理,實在讓人喜歡。

卓東來閉上眼睛,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道:“鄒成。”他并沒有問鄒成在不在,因為鄒成應該在門外等候召喚。

鄒成也的确在。他立刻推開門,走了進來:“爺。”

所有人都知道卓東來是個不喜歡說廢話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卓東來最讨厭有任何事瞞着他。

卓東來又倒了一杯酒,閉上眼睛,端着酒杯淡淡道:“把宋理的事情,事無巨細的說一遍。”

“是。”鄒成道:“宋姑娘在您走後,飛快的沖進英雄樓中開始吃飯。能看出來她當時很餓,最後吃的很飽。吃的大多是蔬菜,喝了半壺酒,吃到一半的時候拿出十一枚藥丸用酒送服。屬下問了,她說是柏子養心丹和右歸丸。”

卓東來點點頭,啜飲了一口酒。

鄒成擡起頭看了一眼卓爺的臉色,卻只看到他臉色如常,目光銳利冷漠。連忙低下頭去,道:“在宋姑娘吃晚飯之後,喝了半碗酥酪,又吃了一個蛋黃。屬下用卓爺您專用的最舒适的馬車載她回來。回到紫苑的時候,西廂院已經收拾好,全是紫色的絲綢和紫檀木。四位京城名醫在小廳裏等宋姑娘,卓爺下令熬的那碗補中益氣的藥也熬好了。”

卓東來道:“她有沒有喝藥?”

鄒成道:“宋姑娘推說吃的太飽了,喝不進去藥,說等半個時辰消化消化食兒再喝,叫人把藥倒回去繼續小火溫着。屬下想,宋姑娘吃了很多食物,若要喝藥進去可能會不太舒服,就叫人按宋姑娘的意思辦。”

卓東來淡淡道:“你很聰明,做得很對。”他忽有些怒意:“宋理不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許強迫她。”

鄒成恭敬的微躬,手心中已然被汗浸濕。

卓東來恢複了平淡的語氣,道:“你繼續說。”

鄒成有條不紊的繼續說:“屬下請張、成、呂、華這四位名醫為宋姑娘會診,但是……發生了一點小問題。”

卓東來立刻道:“說。”

鄒成道:“四位名醫會診之後開出的藥方讓宋姑娘很不滿意。宋姑娘要加一錢丹參、兩錢甘草,減五分柴胡。呂大夫和華大夫堅決不同意加丹參和甘草,成大夫不同意減柴胡,宋姑娘和他們争執了一會,氣的拍桌子。華大夫說:“婦道人家。讀了幾本醫術就以為自己是名醫,要是你有本事,又為什麽要請我們來。”宋姑娘說:“我自幼學醫,但凡還有口氣的無論是人是畜生都能救回來,比你這種狂妄自大的老家夥有本事的多。”之後,華大夫負氣告假了。”

卓東來非常愉快的笑了起來。他早就料到了,同行是冤家,讓宋理和大夫們見面只會有這種結果。

鄒成道:“呂大夫說:“你這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你才是狂妄自大,你的體質根本沒法承受再加一錢丹參的藥效。服溫養藥最忌諱的就是吃猛藥,調養最怕的是過猶不及。加甘草不如加蜂蜜。”宋姑娘想了一會,同意了。方子裏只有七分柴胡,宋姑娘要減去五分,成大夫堅決不同意。最後宋姑娘說:“我的體質吃柴胡會崩漏。”就依了她。”

“在探讨完藥方之後,宋姑娘似乎認為呂大夫是個有醫術又講道理的人,就寫了人參養榮丸、柏子養心丹、右歸丸、健脾丸的配方叫呂大夫斟酌君臣佐使的用量。張大夫一直裝聾作啞。最後送呂大夫離開的時候,宋姑娘送到西廂院門口,和呂大夫約定互贈手稿,依依惜別。回屋之後喝了重新端來的藥,之後一直睡到現在。”

卓東來淡淡道:“呂君華和宋理聊得很投機?”

鄒成道:“一句普通人能聽懂的話都沒有。談的是陰陽虛實寒熱表裏、經絡、髒器、接骨、小夾板,針灸、刺血治病、破傷風。宋姑娘和呂大夫交換了金瘡藥的配方,藥酒的配制,參的毒性。宋姑娘許給他骨骼肌肉髒器的圖。”

卓東來立刻就放心了。他知道宋理對醫學的熱愛,尤其是對真正中醫的渴望……恨不得挖墳複活真正中醫的渴望。他跟在宋理身邊的時候,可沒少聽她拍桌子大罵鋪天蓋地的‘老中醫’‘中醫大突破’‘中醫治癌症、糖尿病’。

西廂院就在紫苑中。出了卓東來名為紫氣東來的小院,左手邊的院子就是西廂院。

西廂院的門口有鄒成調派的人手,保護這座院子的安全、阻攔不相幹的人、也監視宋理的行為。

卓東來走到這裏的時候,門悄無聲息的為他打開了,四名強壯的仆人齊齊躬身:“卓爺。”

卓東來揮了揮手,走進院子裏。院子裏有很多種在盆罐壇缸中的花草,有金魚池,有奇石和涼亭。亭外荷紅柳綠,四面清風裹挾數種花香混合的香氣徐來,十分令人愉快。這些花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綠葉紫花相映成趣。

在白天的時候,這院子裏還沒有這些美麗的花草。這都是在宋理住進來之前,臨時收拾出來的。

卓東來手下的人都是這樣得力,會把每一件事都做得符合卓東來的心意。

推開門,走進小廳。小廳中是紫檀木的家具和紫色的紗質帷帳。走上二樓,推開屋門,宋理就睡在床上。

宋理的大袖衫搭在衣架上,只穿着一條薄薄的真絲齊胸襦裙躺在床上,下面裙擺部份掀開了,露出了白白如玉的長腿。她的豐盈的胸膛、珠圓玉潤肩膀和白皙而富有彈性的手臂暴露在空氣中,坦然面對卓東來的目光。

宋理的确睡着了,睡得很香很甜。她從參加婚禮的早晨開始,直到在下午睡覺,有将近二十個小時沒有休息。不僅沒有好好休息,好好的補充營養,還被小卓對自己的愛意、突兀的穿越、遇上卓東來和探讨藥方弄的更加疲憊。

如果說春意撩人,那麽宋理這件擋的還算結實的長裙根本不算性感。卓東來見過很多□□的完美的女性酮體,有蝶舞,有江湖俠女,有青樓美女、畫舫佳人、歌姬舞姬。她們雖然讓卓東來覺得很舒服,卻沒有溫暖和放松。

宋理好象一顆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果子,雖然比她年輕的女人更加光鮮亮麗,老飨客卻知道她的醇熟香甜。

卓東來把金燭臺放在一旁。在床邊靜靜的站了很久,看了很久。他莫名的感受到了疲憊和松懈,變得昏昏欲睡。

宋理穿的這件齊胸襦裙,和所有正規的齊胸襦裙一樣,長達腳跟的長裙只用沒有彈力的紗帶束在胸部之上。她站着的時候,胸口的系帶恰到好處的貼合身體,不會讓裙子松松垮垮的掉下去,也不會束縛她的呼吸。可是在她躺下的時候,在她睡得裙子擰着勁兒亂糟糟,露出兩條圓潤豐滿的大白腿的時候,可就勒出一條紅印了。

卓東來也看出來這一點了。他還看出來趴着睡的宋理把紗帶打結的地方恰好壓在胸口下,隔的不會舒服。所以他要把她身上這條讓她睡不舒服的長裙脫掉。

卓東來輕輕的把她擺成仰面的姿勢,指尖輕勾,打成兩個蝴蝶結的紗帶就松脫開了。一雙瘦而有力的手扶住她的肩膀,讓睡得迷迷糊糊的宋理被扶起身之後立刻倚在自己身上,感受不到絲毫不适,把繞了兩圈的紗帶弄松,輕輕的讓裙子滑落到腰部。

卓東來輕柔小心的扶着宋理,讓她輕輕睡在枕頭上,動作細膩的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寶。他一手抱住過她的後腰,微微擡起,另一只手把滑溜溜的真絲長裙扯了出去。用力一甩,長裙悠悠蕩蕩的飄過去,搭在大袖衫旁邊。

他低下頭,非常近的看着宋理分外疲倦而沉寂的睡容,眼角淡淡的刺眼的細紋,有些暗淡的膚色和淡色的嘴唇。

他退後一步,借着蠟燭的光芒欣賞她。烏黑的長發、英挺的眉毛濃密的睫毛,圓潤挺直的鼻子,少有血色的嘴唇。往下看,修長白皙的脖頸,粉團似的豐肥、白嫩嫩、細膩膩的胸口包在淺綠色的抹胸裏,微瘦了一點的小肚腩仍舊白馥彈潤,淺綠色的四角褲,兩條嬰兒般白皙的長腿在泛黃的柔和光線下明暗變化有致,帶有一絲神秘的暧昧。

卓東來脫掉了宋理的長裙,而宋理卻毫無反應。這固然是因為她睡得很香,但卓東來溫柔仔細、耐心緩慢的動作,才是最重要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宋理負責沉浸在睡夢中,卓東來負責脫衣。

求收藏!

☆、美好的早晨(小修)

卓東來脫掉了靴子,把靴筒中的匕首放在床邊。解開頭發,摘下一對鹿皮護腕,脫下外衣。

宋理就躺在他身邊不足兩米的地方。非常安靜柔順的躺着,靜靜的沉睡着,讓人覺得溫暖又擔心。

卓東來輕輕的躺在宋理身邊。他的動作非常輕盈,比殺人時更輕盈,生怕驚醒了熟睡中的宋理。卓東來知道,一個人被驚醒的時候會對精神有很不好的影響,而宋理的精神原本就不太好。她在放松的沉睡時,總顯得很疲憊。

卓東來輕輕的擡起宋理的頭,把自己的一條胳膊放在下面,再扶她睡在自己臂弓中。仔細的撫摸她的豐盈的臉頰、如玉如脂的胸部,彈潤有趣的小肚腩。

宋理的肌膚并不是特別細膩柔滑,只能算是普通程度的肌膚。雖然很白,卻有些淡淡的疤痕,從疤痕的顏色上來看,絕大多數都是二十年以上的陳年傷痕。這些傷疤的來歷,就連宋財神都不知道,甚至于他有些都沒見過。

當年宋天佑在她身上留下的淤痕早已消退,舌頭上的傷口或許也已經長好了,但不知道她心裏怎麽樣想。

燙傷,燒傷,創口留下的痕跡,刀傷,其餘都是痘痘和叮個包之後撓破長好的痕跡。這不好看,只是讓他心疼。

卓東來慢慢的抱住宋理,感受着她體內迷人的熱,豐滿的擠壓,很舒服,舒服的他馬上就要睡着了。

宋理的身體總是熱乎乎的,很溫暖,甚至于有時候會熱的燙人。因為她常年血熱。情志郁結,五志過極化火而導致血熱。無論冬天夏天,無論穿多穿少,她的肌膚總是比別人熱一些。

卓東來輕輕的靠近宋理的嘴唇,最終卻只是意味不明的嘆息了一聲,抱着她慢慢睡着了。

他太疲倦。

在一次期待了許久的重逢之後,總是會讓人覺得特別疲倦的。

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能使人真正恢複清醒的事就是睡眠。

生死勝負的關鍵往往就決定在一瞬間,在決定任何事的時候,一定要絕對清醒。

所以他需要睡眠,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事比這件事更重要。

也沒有任何人比卓東來更能判斷一件事的利害輕重。

在他入睡前,他只想到了一個人。

他想到的既不是遠赴邊陲的司馬超群,不是随時都想要謀害自己的仇敵,不是大镖局的同行們,也不是躺在懷裏的宋理。

他想到的是他的母親,那個生下他和他的兄弟,給予他生命,因為他的出生而死亡的人。

他沒有見過他的母親,他只見過別人的母親。母親在卓東來的心裏永遠都只不過是個模糊朦胧的影子而已。唯一能想象出來的,是子宮中的營養、愛、溫暖和擠壓,或許還有母親和弟弟不斷跳動的心跳。

可是在他入睡時那一瞬朦胧虛幻間,這個溫暖模糊的影子忽然變成一個人,一個可以看得很清楚的人。

這個人仿佛就是忽然抱住自己的宋理。

卓東來最終還是睡着了。在他睡着的同時,宋理已經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她從下午睡到現在,睡了八個小時,卻還沒睡醒,是被卓東來給弄醒的。她知道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懷裏,臉已經因為羞窘而紅透。

宋理瞪着一雙被吵醒的、有些呆滞和搞不清楚現狀的大眼睛看着卓東來近在咫尺的臉。她在‘一腳踹過去’和‘這人好臉熟’之間選擇了三秒,然後想起來這位穿的紫了吧唧像個葡萄的瘦人是自己現在的飯卡,也是自己現在的情夫……吧?或者叫男朋友更為合适?亦或是其他的詭異關系?

憑直覺,卓東來像一把削鐵如泥的沉重寶刀一樣危險、可怕,而宋理自己就像個雞蛋一樣脆弱。

她會乖乖的聽話僅僅因為卓東來讓她覺得很可怕麽?不,如果是因為這個,她在年輕時就會成為某人的情婦,而不是盡力的賠笑臉,說盡好話來逃避某種令人做嘔的事。她最擅長的就是拒絕有權有勢的男人的邀約,拒絕青澀的男孩子的愛……不傷害任何人的拒絕別人對她的愛。

宋理會同意跟他走,不是因為卓東來冷漠可怕又‘了解自己的一切的人’,因為她對他有一種奇妙的、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熟悉和親昵。宋理不害怕任何人,雖然不想受傷。對危險而有着強大實力的人抱有一種‘我沒惹事的習慣,也沒傲氣’的态度,可是她也有過寧死不肯做的事。

宋理很想知道:卓東來一個古人怎麽會知道自己的過去?是誰告訴他的?自己為什麽會對他有種熟悉的感覺?如果想要得到這些問題的答案,那就只有留在他身邊等他自己說出來。

卓東來睡着的時候,消瘦臉上也是寫滿了疲憊的。他冷漠的臉頰被睡眠融化了,只剩一絲孩子氣的倔強。

宋理看了半天,伸手抱住卓東來的腰,紅着臉躺在他懷裏,打了個哈欠,躺了一會就又睡着了。

似睡非睡期間,她心中暗想:卓東來睡着的時候比白天可愛多了,像個抱着媽媽睡覺的古怪男孩子。嗯,他的腰肯定比我細兩寸!雖然上床了,但是什麽都沒做,實在是太好了。永遠都這樣繼續下去吧,我這個身體可禁不住摧殘。呼呼……

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卓東來非常準時的醒了過來,他并沒有拖延,立刻睜開眼睛。宋理正睜着一雙溫柔又無奈的大眼睛看着他,看表情她好像不太舒服,有些幹裂的嘴唇,輕輕的說:“你一直抱我抱的很緊,現在可以松手麽?”

卓東來松開緊緊抱着她的手,坐了起來。他的臉微微有些紅,頭發有些亂,倚着床喝了一杯茶。

卓東來轉過頭的時候,看到宋理保持着他松手時姿勢沒動。他道:“你怎麽了?”

宋理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想到有趣的事,抿着嘴嗤嗤的笑了起來,僵硬的轉了轉身子:“我渾身都麻了。”

卓東來輕輕的笑了。伸手在她身上小心的捏了幾下,看她龇牙咧嘴叫疼的樣子覺得有趣,輕輕扶她躺平。

他梳好頭發,穿上靴子,套上外衣,把匕首插回靴子裏。走到門口的時候,停住腳步,轉過頭默默看着宋理。淡淡道:“這院子暫時屬于你。想要什麽東西,想讓下人幹什麽,盡管吩咐下去,他們都會聽話。”

宋理道:“卓……爺!”她差點習慣性的叫名字了。“天還沒亮,你就要走嗎?不多睡一會?”

卓東來非常愉快的勾了勾嘴角,淡淡道:“不,我已經睡夠了。”

宋理穿着抹胸和四角褲從床上爬起來,暈頭轉向的扶着床沿站了一下,也喝了一杯茶。她走到衣架旁去拿衣服,在系帶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很不确定的看着站在門側陰影中的卓東來,道:“我昨晚上好像穿衣服了。”

“我替你脫了。你睡覺的時候不應該穿太多。”卓東來道:“衣櫃裏放了很多綠色的衣服,你可以看一看。”

宋理詭異的看着卓東來,假裝沒聽到他的前兩句話,紅着臉一頭紮進衣櫃裏翻衣服。

卓東來走下樓,走到小廳中。叫人把早茶端到這裏來,他要在這裏吃。

鄒成起的也很早,見卓爺醒了,就來向卓爺問安,聽候差遣。

卓東來道:“從今天開始,你跟在宋理身邊。你要像尊敬我一樣尊敬她、服從她。”

鄒成應諾。

宋理把頭發用綠色的絲帶束在頸後,穿了一套新衣裙,晃晃悠悠的走了下來。

對這一桌子樣式豐富花樣繁雜的蘇式早茶,宋理的注意力聚集在卓東來翻着賬目端着玉碗的造型上。

這頓早茶吃了一個時辰。宋理的肚子吃得溜圓,倚在塞了靠墊的椅子裏,像個老太太似的歪歪斜斜的坐着,懶洋洋的扇着扇子。而卓東來仍然用同一個姿勢,翻着第七本賬簿,非常仔細的吃第十三樣點心。他雖然一邊看賬簿一邊吃東西,卻仍然優雅。

卓東來看着悠閑犯困的宋理笑眯眯的坐在自己下手處,心裏頗有種自己和宋理已經是老夫老妻的默契而和煦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些帥大叔一把吃東西一邊看資料或者賬目是很帥的!請吧你能想象出的最帥的那個帶入到卓爺。

☆、緊急

臨近中午的時候,卓東來仍然坐在西廂院中。

卓東來不準備為了宋理耽誤大镖局的事業。不該浪費的時間,他一分鐘都不會耽誤在宋理身上。

所以,卓東來雖然坐在西廂院中,雖然宋理就在他十步之內的地方,他卻已經有半個時辰沒有擡眼看她。

因為他能聽到她的呼吸,感覺到她的氣息,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根本不需要去看她的臉。

卓東來坐在小廳中的紫檀軟榻上,宋理坐在下首太師椅中,正在和一卷深紫色的細毛線作激烈搏鬥。

這些是卓東來叫人拿來的。毛線是摻了貂絨的駝毛線,是塞外漠北兩地的人,用來織昂貴的可以獻給皇帝的華氈用的線。這四根長短合适的光滑竹針是紫苑中,刑具裏新購入的一套二百根粗細長短不同的其中四根,還是新的。

宋理勾住線抓着針,用細細的毛線織了四圈,覺得眼睛有點酸。把針線都放在茶幾上,端起茶杯喝了兩口。

卓東來正在審查賬目。他心算的功夫很厲害,不需要借助任何外物,無數細微繁雜的首支賬目就在他眼中變得清晰簡明。一邊算着大镖局某地分店的賬目:本季度總收入-本季度的人工消耗(人馬的數量*平均消耗+高于同行業的工資)-本季度的镖隊來回成本(人吃馬嚼+車輛更新+旗號衣裳+住宿花銷)-押镖途中的意外損失(天災+人禍+打跑山賊劫匪的工傷費用)-撫恤金(因為各種原因受傷或死亡的镖師,大镖局的撫恤金出名的高)-打點當地官府的費用-走私物品的成本(從當地官府拿到的證明,還有幫官員低價護镖時順帶走私)-布置情報網的消費-開展當地其他生意的支出=淨利潤+八百兩白銀的獎金-留給分店的經營費用=拿回來由自己統一調配的銀子。

算的結果是,大約有二百兩銀子左右的賬目說不清楚,對于一個總收入五萬兩、淨收入一萬兩千兩、镖師加上其他人手約四百人的镖局分部,這二百兩銀子的去向雖然不明,并不算貓膩。

卓東來輕聲道:“你好像很想說話?”

“是呀。”宋理歪靠的扶手上,笑眯眯的說道:“我可以說麽?”

“可以。”卓東來的目光忽然溫和了一些,淡淡道:“你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說話。”

“你怎麽知道我會織毛線的東西呢?”宋理的臉色忽然變得不太好看:“這事兒就連秦潔都不知道。”

“我一向知道很多事。”卓東來的态度變得很奇怪,不僅有些失望,還有一絲嫉恨。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眼神仍舊冷冷淡淡的,好像沒有感情一樣。“你給宋財神織過二十六條圍巾,二十一雙手套,十件毛衣和三條毛褲。”

宋理忽然變得有些傷感和無奈,飛快的把目光從卓東來身上移開,看着別處。

卓東來緩緩道:“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麽。你那時還是孩子,很窮,卻已經給他織昂貴的圍巾和手套。”

宋理的目光從房梁的花紋轉移到門外的花盆,卻始終沉默着,始終不看死死盯着自己的卓東來。過了很久,或許是短短的一段時間,或是只是她覺得時間很久。宋理喉頭微哽,瞧了眼卓東來,欲言又止。

“你為什麽不說話?”卓東來的聲音溫柔下來,還帶有一絲并不可信的笑意:“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怪你。”

宋理的聲音抖得厲害,強作鎮定,幹巴巴的笑道:“如果我什麽都不說呢?我有點頭暈,對不起……”

“其實我心裏早就有了答案,就算你什麽都不說,我在當時也能夠猜到。”

宋理的臉漸漸漲紅起來,有種說不出是羞窘、尴尬還是憤怒的神情:“你猜到什麽?”

卓東來盯着她的泛紅的臉,看着她心裏對自己的提防和防備,用一種非常愉悅的語氣說:“一個孩子,一個從小失去父母的孤兒,一生都是殘缺的。你那時一定讀過一些相關的文章,知道沒有愛的童年對孩子的傷害非常大。你雖然代替宋財神的父母養活他照顧他,卻不能代替父母給他依賴感和安全感。所以你想到騙,用一條柔軟漂亮昂貴的圍巾指代母親的溫暖和愛,你一定編出許多借口和理由,告訴你的弟弟說他有一個愛他卻不能和他見面的母親。 ”

卓東來盯着宋理漸漸變得蒼白的臉,看到她急于逃避這個話題的隐藏着痛苦的表情。

卓東來為她的悲傷痛苦而心疼,卻又為此覺得暢快淋漓。他道:“圍巾相對好織一些,或許宋財神成天的要媽媽,所以代替母親的圍巾比代替父親的手套來的更早。在顏色上就能區分出來,大紅、橘紅、豔紫、粉紅、橙、淺藍的圍巾是女性色。深藍、淺棕、深棕、黑色、米黃、深綠的手套是男性色。那些明顯是小孩子穿的毛衣和毛褲也一定是你親手織出來,再假借母親的名義送給宋財神。”他很真誠的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也會是個好母親。”

宋理有些恍惚的微笑。她眼中淚光若隐若現,喃喃道:“是啊,您說得對,所有人都是這麽說的。”她臉上露出一絲隐忍的表情,一手輕輕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掏出藥瓶吞了一枚藥丸下去。她心裏實在是太悲傷,把她盈盈的笑意都蒙上了一層灰郁。“您知道真多,對我,對宋財神了解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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