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恩怨往事

載着言離憂和碧簫的馬車并沒有奔馳太久,剛出城一段距離,碧簫拿出一小塊碎銀打發走車夫,引言離憂步行往城郊密林裏走去。

“要去哪裏?”看着漆黑死寂的深林,言離憂難免有些心慌,一般來說這種地方最适合殺人滅口而不是藏身吧?

碧簫自顧在前面帶路,回答問題時不鹹不淡的語氣如故:“先帶你去見一個人,之後我們一起走。”

見什麽人?碧簫的武功可以輕而易舉打倒四個壯漢,還有必要再多一個人押送她嗎?言離憂覺得或許自己該驕傲一下,原來她的小命值得這麽多人“牽腸挂肚”。

不過片刻工夫,要見的人是誰有了答案,而這答案讓言離憂沮喪中還帶着憂郁。

“看到她我就覺得要走黴運。”站在林中空地等候的是個男人,身姿颀長挺拔,負着手回頭看見碧簫帶言離憂步步走來,微揚眉峰下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生出幾許慵懶怠惰之情。

“不見你我就已經很走黴運,見過之後幹脆變成了厄運。”言離憂嘆了口氣,飛快掃了碧簫一眼,“是我愚笨了,居然沒想到她要帶我見的人就是你,兇殘的世子師兄。”

世子師兄……這是哪門子稱呼?碧簫迷茫地看着溫墨情,後者挑了挑唇角,一副“用不着理她”的神情。

已經有大半年不見,溫墨情幾乎沒什麽變化,只是看言離憂的眼神不像初見時那樣憎恨深埋。言離憂希望這是個好的預兆,畢竟當初親手殺了青蓮王的是溫墨情,險些連她也一起處理掉的人還是溫墨情,這世上讓言離憂畏懼最深的人,仍然是他溫墨情。

可能是言離憂戒備以及疏離表情太過明顯,溫墨情瞥了她一眼之後立刻轉向碧簫:“等一下。”

緊接着溫墨情走到言離憂身邊,是那種非常非常近的距離,而後突然抓住言離憂手腕,略高于言離憂的溫暖體溫透過手掌傳來。

言離憂驀地想到一句話——

執子之手,将子拖走。

這不要臉的兇惡男人又想幹什麽?!

溫墨情才不理會言離憂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睛,拉住她一只手腕繞到身後,又強硬地扳過言離憂另一只手腕束縛在一起,再然後就是窸窸窣窣的細小響動,以及言離憂咬着嘴唇憤恨模樣。

碧簫看着滿意點頭的溫墨情,嬌俏容顏露出一絲不解神情:“師兄……有必要綁着她嗎?她那點皮毛功夫根本傷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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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小瞧了她,使小心眼兒耍花招,你和碧笙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上次在青蓮宮她能逃跑就是因為碧笙被她算計了,你說有沒有必要綁起來?”溫墨情解釋後又拍了拍言離憂肩膀,似是十分貼心地點點頭,“這是牛皮筋繩,特地為你準備的,為你好才勸你一句——別掙紮,越掙紮越緊,勒進皮肉裏真的很疼。”

言離憂翻了個白眼:“小肚雞腸,陰險兇殘。”

“多謝誇獎。”

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這樣提防,言語間滿是諷刺,最重要的是身為男人溫墨情能夠做到如此厚顏無恥的地步,言離憂已經找不到合适的語言來形容溫墨情究竟屬于哪類人。

反正是與溫墨疏截然相反的,簡直侮辱了堂兄弟身份。

“師兄,我們是要直接回帝都嗎?”碧簫擡頭看了眼天色,輕道,“來時的馬車就在外面,不過我讓車夫先回去了,還得勞駕師兄趕車。”

溫墨情搖頭,擡腳就往相反方向走:“走驿路要多花很多時間,也容易遇上麻煩。穿過這片樹林就是近路,直接步行過去再找車前行,算下來能省近一天的時間。”

“穿過這片樹林……你知不知道這片樹林有多大?你們兩個倒是輕松,我可還綁着呢!”言離憂提高音量喊了一聲,回音在樹林間飄蕩,驚起幾處鳥雀撲棱棱飛起。

“吵什麽?不想走是麽?”溫墨情頓了頓,忽而露出讓言離憂毛骨悚然的笑容,“沒關系,這裏還有一根繩子,你不願走我可以牽着你,就算你走慢了跟不上也不要緊。”

走慢跟不上還要被他牽着,那豈不是等于倒在地上拖行?言離憂完全有理由相信那種情況下溫墨情會故意加快腳步,然後回頭一臉幸災樂禍。

以前多少還覺着溫墨情是個冷酷的男人,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個報複心強、能想出各種狠毒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的卑鄙家夥,而且很小氣、記仇。言離憂在穿越樹林的途中就用這些“精準推測”來打發時間,想着想着,越發看溫墨情不舒服。

言離憂原以為碧簫是個不愛說話的人,清冷淡漠,如她所體現出來的氣質一般是個冷美人,然而見她與溫墨情有說有笑,言離憂很快改變了想法——雖然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溫墨情是很讨女人喜歡的類型。

事實上溫墨情對碧簫與對言離憂完全不是同樣态度,說話時會正常地微笑,語氣也不似面對她是那般冰冷刺骨,十足的溫柔師兄形象。

總而言之,被溫墨情苛待的,就只有言離憂一人而已。

“我可以問幾個問題麽?”第二天下午走出樹林後,溫墨情留下言離憂和碧簫獨自去找馬車,言離憂終于逮到機會說上幾句話。

碧簫端端正正坐在樹下,望着溫墨情離去的方向目不斜視:“可以問,但我不一定都會回答。”

“無所謂,願意答就答。”言離憂聳聳肩,想了片刻後開始發問,“為什麽要送我回帝都?不打算殺我或是逼問名冊的事了嗎?”

“師兄說名冊确實不在你身上,很可能被藏了起來,而且他也不确定你是不是真正的青蓮王。至于為什麽不殺你……上個月新帝即位,受其所托,我們得把你送回帝都接受懲罰才行。”

言離憂倒吸口氣:“新帝即位?”

“你不知道?”碧簫有些意外,終于肯面對面看着言離憂,“先帝病重駕崩前并未指定由誰繼承皇位,幾位皇子又都過于年輕,所以文武百官們便擁賢良有德的廣賢王上位,而廣賢王上位後做的第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就是決定削去青蓮王王位并追查其過往所犯罪行。”

到醉風雪月樓之前還是被人暗中追殺的女王爺,短短幾個月後就變成了朝廷欽犯,這節奏是不是太快了些?

言離憂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苦笑一聲感慨:“罷了,沒什麽區別,我再怎麽說自己不是青蓮王也不會有人信。以前要隐姓埋名躲躲藏藏,現在倒好,可以光明正大受人保護回到帝都,反正最後都是個死。”

“怪不得別人,路是你自己選的。你若是青蓮王,所犯罪行足已死上千次百次;又或者如尹鈞白所說你只是青蓮王的替身,一樣逃不過為虎作伥、助纣為虐的罪名。”

不管是不是出于自願,只要為青蓮王做事就要被歸為犯罪,甚至連毫不知情的替身也要承擔後果。如此殘忍不講道理的決定之下,言離憂隐約看到青蓮王身上聚集的滔天憎恨,天怒人怨。

她的穿越重生,實在不是個幸福美好的故事。

“對了,尹鈞白怎麽樣了?”勉強打起精神,言離憂忽然想起尹鈞白便随口問道。

碧簫怪怪地看了言離憂一眼:“你很在意他?即便知道他是師兄派到你身邊的眼線?”

“說不上在意或是如何,在你們血洗青蓮宮後是他救了我,我欠他一個人情,僅此而已。”言離憂微微低頭,目光盯着地上忙碌搬運的螞蟻,語氣淡若清水,“我不在乎他是什麽身份,包括其他人在內,凡是對我好的人我都會銘記在心。我沒什麽能耐,也許這輩子都不能報答他們,但至少我不會做忘恩負義之人。”

半晌沉默,碧簫低低開口:“那麽阻礙你的人呢?你會想盡辦法報複他們,對麽?就如同你對溫大哥和王妃所作的殘忍行為,僅僅因為他們對你不滿?”

“溫大哥?王妃?”言離憂迷茫,忽然回想起溫墨情和碧笙說過的話,陡然倒吸口氣,“你是說溫墨情的哥哥和定遠王妃?”

碧簫神色一滞,黯然點了點頭。

看看遠處還沒有溫墨情回來的身影,言離憂遲疑片刻,挪動身子湊近碧簫:“青蓮王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麽才讓溫墨情如此憎恨?他只說過定遠王妃是被青蓮王害死的,其他什麽都沒告訴我。”

“你真的不知道?”碧簫半信半疑,見言離憂表情認真不像是僞裝出來的,這才幽幽一嘆,“王妃是個善惡分明的好人,宮裏嫔妃都很喜歡她。那年陸貴人喜得貴子宴請衆嫔妃和王爺親眷,王妃也在受邀之列,唯獨沒有青蓮王的事。青蓮王得知後大發雷霆,找到先帝說陸貴人這是瞧不起她、在打她的臉面,非要讓先帝懲罰陸貴人,王妃看不過就私下裏去見先帝勸了幾句,沒想到第二天就被青蓮王知曉,竟然派人到定遠王府強行擄走王妃。半月後,王妃和陸貴人的屍骨在宮中水井裏被發現,青蓮王說是她們二人起了争執互相推搡才落入井中的,先帝也暗中示意定遠王爺不要追究,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只因一個無關緊要的宴席就生生害死兩條人命,更令人憤怒的是身為一國之君竟然如此縱容包庇惡劣罪行,言離憂怒不可遏,想也不想脫口低呼:“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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