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殺一儆百

胤禩一行搬回儲秀宮,第二日便有人登門到訪。

皇帝雖有口谕令廉妃靜養不許旁人無故打擾,但太後卻覺得瓜爾佳氏一人獨居本就寂寞,如今孕育龍子更是難免性情不定,自然要找些穩重的人陪伴身側,纾解情懷,方能心寬體暢。

因而今日來得自然是壽康宮第一紅人惠嫔,在太後眼裏沈眉莊與瓜爾佳似卿一向和睦,再加上這段時日沈氏伺候于病榻左右,行為做派皆在太後眼中,選了她來也是意料之中。

而另一位便是打着瓜爾佳氏同脈一族名號的祺貴人瓜爾佳文鳶,胤禩一看她陪同而來,便明白這只怕是皇後的授意。

兩位小主先是給胤禩行了大禮請安,随後便是為封妃一事稱贊道賀,說了半天寒暄的場面話。

沈眉莊本是入宮在前,受寵也在前些,再加上她出身甚高,以往和胤禩交往起來也是以姐姐自居。但如今廉妃從一小小無名的答應,不過三年便已位及妃子,獨得皇帝聖心,即便是沈眉莊這般自居正道之人也難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而那祺貴人倒是一派的天真無邪,仗着年輕資淺,在胤禩座前嘻嘻笑笑,倒顯得頗為熟稔親熱。

“廉姐姐的氣色真不錯,比起上回在寶華殿相見,真真的水潤了很多,只是這肚子倒還不怎麽顯懷呢。”祺貴人一點也沒有把失寵已久的惠嫔放在眼裏,竟比沈眉莊不知多了多少話。

胤禩從她二人一進門便瞧出了她們的各自心思,一冷一熱,大相徑庭。于是好言笑道,“哪有那麽快了,只怕再過兩三個月才能瞧出來。”如今這些後宮女眷們有誰不是盯着廉妃的肚子,唯獨胤禩本人卻是最不愛提及此事的。

“臣妾聽說皇上一貫的疼愛姐姐,這用藥飲食皆需禦覽,姐姐這一胎定然會是個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待小阿哥落地之時,以皇上對姐姐的寵愛怕是要封貴妃了。”祺貴人那是胤禩最不愛聽什麽她就偏偏最愛聊什麽,惹得胤禩難得的擡起眼睛夾了一下她。

“你們莫要怪本宮灰心,本宮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只怕這一胎也是難……”話還未說完,胤禩便別過頭去,拾起帕子輕輕沾了沾眼角。

只有站在胤禩身側碧雲看得最為清楚,主子那眼睛裏分明是的,這不過是佯裝傷心,做給那兩位小主看罷了。

而這一切看在惠嫔與祺貴人眼裏,倒真是活脫脫的一副楚楚可憐之樣。

沈眉莊心下明了,祺貴人言語輕浮,這是犯了廉妃的忌諱。阖宮上下誰不知廉嫔之前那殇逝的龍胎,如今雖不出一年便再度得孕,固然隆恩盛寵皆在,但初為人母豈有不觸懷傷情的道理。

祺貴人見狀這也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造次,正欲起身領罪,就聽見門口通傳道,“皇上駕到。”

皇上好巧不巧偏偏這會子來了,祺貴人本是盼着在儲秀宮能見上一面皇帝,可如今廉妃正掩面拭淚,要是讓皇帝瞧見了這場面,定然要追根敘源問個究竟。于是當聽見這一聲通傳後,祺貴人已是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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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大步進了正殿,哪裏有功夫去顧及兩側的惠嫔和祺貴人,自然是第一眼就瞧見了胤禩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于是皇帝心下一沉,雙眼一掃兩側,見沈眉莊端已經規矩穩妥的跪拜行禮,而祺貴人卻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便明白定然是這不開眼的瓜爾佳文鳶惹了老八不痛快。

皇帝上前将正欲起身行禮的胤禩按住,“說了多少次,你見朕無需再行這些虛禮,好好坐着便是。”

惠嫔和祺貴人見皇上并未叫起,只能借着膝頭跟着轉過身來,跪看着皇上對廉妃的驅寒溫暖。

若說身懷龍裔的恩寵,沈眉莊也曾是這班大選秀女中的第一人。她那閑月閣的榮光雖是華妃混淆陷害,但畢竟還是享受了幾日萬衆矚目的時刻。但那會皇上可有如此滿心滿眼都在自己身上麽?沈眉莊略做思索,皇上對自己從未有過如此捧在手心裏的疼愛。

別說是惠嫔自問無此殊榮,就連她的好姐妹,曾與瓜爾佳似卿平分秋色的菀嫔甄嬛,在孕育龍胎的那段日月裏,也不曾得享過皇帝如此的眷戀。沈眉莊暗自垂了頭,她雖對皇帝薄情的事實泰然接受,但卻見這個對自己薄情的帝王如此厚愛另一個女子,這豔羨之感,油然而生。

而祺貴人卻是把頭垂得更低,她心裏一邊忐忑難安,另一邊卻是妒火中燒。想她同為蘇完瓜爾佳氏,出身、門第不知高出廉妃多少截,就論相貌也是絕然不會輸給眼前這個病西施的。更何況祺貴人如今正值青春少年、身康體健,若是皇帝肯多垂青幾番,這龍胎懷起來不知要比廉妃穩固了多少。但皇上卻偏偏就愛和這病秧子混在一處,展眼整個後宮,帝王雨露再無人可分享。

祺貴人暗自攪着手帕,心道難怪皇後如此厭恨廉妃。這瓜爾佳似卿要皇帝寵愛,就能獨得皇帝寵愛。得了寵愛還不夠,還要以這破敗身子不自量力的孕育龍胎。真是占盡美事,讓人不能不恨。

但在皇帝跟前,無論是羨慕或是嫉妒,誰也不會随意擺在臉上。

祺貴人跪在地上,正聽見皇帝問道,“今是怎的了?朕瞧着你悶悶不樂的?可是有人惹到你了?”

祺貴人畢竟不傻,知道這話若是由廉妃或旁的什麽人答了,對自己定然不好,于是趕緊膝行兩步,蹭到皇帝跟前自責道,“請皇上贖罪,都是臣妾的不好。臣妾見廉姐姐孕育龍胎,心裏極是歡喜,便多提了兩句,只怕是勾起了姐姐的傷心往事。請皇上和廉姐姐治罪。”

胤禛一聽,微微側頭看了胤禩一眼,心裏暗自琢磨道:老八會為上次落掉的龍胎傷心?

胤禩感覺到皇上那不壞好意思的目光,一擡眼就瞪了老四一眼。幸而屋裏此刻,沒人敢擡頭看着兩人的你來我往。

皇上心下一笑,老八這是在後宮裏憋屈壞了,都要拿這些小丫頭撒氣了,于是便搖頭道,“文鳶年輕,你就別和她計較了。”

此話一出,別說胤禩一愣,就連惠嫔與祺貴人都在心中咋舌。剛還各自羨慕嫉恨着廉妃,如今皇帝卻将此事一筆帶過,連半句重話都沒有,真是出乎預料。

皇上見胤禩難得的不再是一臉漠然,反倒是被憋得臉色微紅,心中就更是開懷了幾分。

在胤禛眼裏,那下面跪着的兩位,乃至後宮各院裏的妃嫔小主,無一不是個擺設。皇帝是再也不會對她們上心,但畢竟前朝後宮派系根基錯綜複雜,若這些小主無大錯處皇帝是懶得發落的。免得弄得上至太後、皇後,下到王室、宗親,再有那些個言官谏臣沒事尋出些事由,對內廷指手畫腳,還不夠讓人心煩的。

然而皇上的這一反應在祺貴人眼裏卻是完完全全的會錯了意,小小女子此刻心裏只覺得皇上對自己還是多有憐愛的。說來也是,她瓜爾佳文鳶可是最近一個得寵的新貴,那一夜皇帝對自己可是熱情的很。若不是廉妃以失子而綁住皇帝,只怕她祺貴人的恩寵還不止這些。于是祺貴人便更為大膽的擡起頭,閃動着她那雙無辜無害的清澈雙眸笑道,“多謝皇上,多謝廉姐姐。”

胤禛見祺貴人瞬間改了面目,竟明目張膽的在儲秀宮裏給自己暗送秋波,便頓時如鲠在喉,但金口玉言不能輕改,此刻也不好再發落她了。畢竟妃嫔對皇上的思慕之情,也算不上是什麽罪過。

于是皇帝揮手叫惠嫔與祺貴人起來,心裏想着趕緊打發了這礙事的兩人,朕好和八弟到榻上躺躺,讓朕好好摸摸小阿哥可長大了沒。

惠嫔本是要借機開口告退,她總覺得今日這儲秀宮的氣氛頗為詭谲。但還沒等沈眉莊開口,祺貴人便略顯嬌嗔的叫道,“皇上,臣妾有個不情之請。”

胤禛已經對祺貴人的好感沉入谷底,剛要沉臉呵斥,便聽見胤禩應聲道,“有什麽事你但說無妨,皇上最最疼愛祺貴人了。”

祺貴人一耳朵便聽出了廉妃這話裏似乎帶着醋味,可見皇帝是真真在意自己才會令廉妃有此一酸,于是便面做羞澀道,“臣妾與廉姐姐同宗,名諱裏又同用了一個‘文’字。臣妾求皇上賜文鳶改名為似鳶,遷入儲秀宮來陪伴姐姐,為姐姐聊解煩憂。”

胤禩聽了笑容更滿,原來這丫頭是在盤算着這個。如今皇上幾乎要把養心殿都快搬到儲秀宮來,可不是住進來就能日日見到皇上了麽?再加之這祺貴人年輕妩媚,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把老四勾到他屋裏去了。

有人樂意伺候老四,胤禩自當将皇帝退出去,但儲秀宮卻哪裏能容一個皇後的擁趸。但胤禩料定皇上定然不會恩準,于是故作歡喜的點了點頭,剛想出言再揶揄皇上幾句,卻見四哥一揮手就将桌上的茶杯掃落,怒道,“放肆!”

祺貴人登時被皇上的翻臉無情吓傻了眼,剛剛才站起身形的惠嫔見皇帝雷霆之怒,便趕緊又跪了回去,殿內殿外一衆的奴才也紛紛跪地不起。

胤禩轉眼見皇帝已經氣得站起了身,自己只好一擡手讓跪在身側的碧雲扶自己起來,這身子還沒離開椅子兩厘,胤禛便回身說道,“你且坐着好了。”

胤禩見皇上語氣不佳,心知這不是沖着自己,于是哦了一聲,安然坐回了軟椅上,等着看皇上如何發落這個專會狐媚的祺貴人。

“瓜爾佳文鳶,不懂規矩,不知尊卑,言行無狀,禦前失儀。着褫奪封號,顧念其父于朝廷效力,暫且留用內宮,降為答應。”皇上見文鳶大有要爬起來抱自己大腿的舉動,直接一個窩心腳将這小妮子踹開,呵斥道,“你既有願要追随廉妃,就替廉妃去寶華殿修行去吧。”

皇帝話音一落,便有近衛內侍領旨進殿将癱坐在地的瓜爾佳文鳶拖了出去。

這文鳶答應去了寶華殿,哪裏還能有當日由皇帝親自為胤禩打點的規制。別說這雨花閣根本就住不成,連一間像樣的住處都沒有,直接被扔到寶華殿年久失修的廂房去了。更是被當場奪去珠釵、除去裝發,換上一身青布尼袍,即便是再如何的年輕靓麗,也是頹然無光了。

話說回到儲秀宮這邊,除了胤禩悠哉悠然的扇着團扇,其餘在場的不論惠嫔還是方若等宮人均是吓得不輕。沈眉莊微微瑟縮,她突然明白,那些但凡想蹭到廉妃身邊沾光的人,只怕不僅沒沾上皇帝的寵愛,還會一個接一個的被皇帝摒棄。因而沈氏心中對廉妃除了最早的欣賞和今日的羨慕之外,更多了一種畏懼。

皇上略微站了一會,才将怒意消散,心道:朕之前真是對後宮女眷太過懷柔,如今不殺一儆百,只怕這群妃嫔不得安生。

皇帝的親筆禦賜,是一個小小貴人可以肆意求賞的麽?老八居住的宮院,是随随便便什麽妖媚女子可以往裏面鑽的麽?

更別說這瓜爾佳文鳶指不定存了什麽歪斜的心思,保不準她背後就有中宮黑手。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敢耍這等腦筋,實在是咎由自取。

但這次,皇上卻是着實冤枉了皇後。皇後雖不喜廉妃産子,但已經有太後明敲暗打,廉妃的這一胎她還不敢輕易動手。無非是借着文鳶與似卿的親緣關系,向太後舉薦,讓祺貴人可以一起常去儲秀宮陪伴,也好多見見皇帝。畢竟待廉妃的肚子再大些,皇上起居不便,總得有個人伺候,總不能讓惠嫔一人獨占了這個絕妙機會。

可惜這瓜爾佳文鳶小小年紀雖在床第之間頗有些過人的本事,但這腦袋卻是實打實的漿糊。年輕美貌,自恃過高,這才會錯了皇帝心意,一舉冒進,斷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當這日的消息傳進壽康宮時,卻是把太後氣出了個好歹。太後哪裏知道這被貶斥的祺貴人是個香的還是臭的,只一想到皇帝在儲秀宮龍顏大怒,可別驚動了廉妃的胎氣。于是趕緊命竹息去儲秀宮探望,之後還不放心,又命孫嬷嬷送了些壓驚定神的珍稀藥材,讓劉裕铎看着給廉妃安胎用,即便用不上的也留在儲秀宮存着。

而景仁宮的皇後,卻突然頭風發作,痛得下不了床。她一方面驚異于皇帝的小題大做,一方面更暗恨瓜爾佳文鳶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今中宮皇後手上的棋子本就不多,而祺貴人無論出身相貌和易被拿捏的程度都是最佳人選,可偏偏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折損了。

皇後靠在床頭暗中将宮中的新鮮貨色物色了一遍,只怕能堪其用的也就只剩下甄嬛,以往也就唯有菀嫔尚可與廉妃一搏。而那乖巧伺服的安陵容雖是有些城府心機,但畢竟還是入不得皇帝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 八哥閑暇之餘,讓四哥收了一位小主。

嘿嘿,其實這裏面好多鋪墊哈!

阿凝要為後面的大招多做準備!

下次更新周三哈。

阿凝周一考完試會休息一天,所以就周三再見啦!

————————小劇場————————

八哥:四哥還挺憐香惜玉的麽!

四哥:老八,你是吃醋了麽?你是吃醋了麽?你是吃醋了麽?

八哥:老四你想多了!

四哥:朕怎麽可能讓那群女人圍着八弟呢!

八哥:……四哥,你真的想多了,你那群女人,弟弟真是無福消受!

四哥:老八你心裏只有朕一人就好。

阿凝亂入:四爺好單純,只顧着管女人們,難道沒想到那些弟弟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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