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

由心入道,是所有道法中最少也最難的一種,青雲山諸位弟子皆是由劍入道,由武入心,講究的是日積月累厚積薄發,因此前期功力提升的非常緩慢,半數人都是入道七八年後,方能成功築基的。

到目前為止,青雲山也沒有人像衛廣這般,能一夜之間突破瓶頸,成功築基的。

明理、正身、悟道,無念者,是名真念也,若以念為念者,即是邪念,若教人大念,名為非念,意思說的便是由心入道,死死抓着執念不放,反倒着相了,到頭來什麽也抓不住,修着應無所念,而後生其心。

衛廣其實從始至終都未曾理解過這些道理,卻誤打誤撞打通了最重要的關節,這其中,一大半都是荀文若的功勞,要知道這世上有氣感靈力,卻無法成功築基的也大有人在,衛廣能得此機緣,不可不說是幸運至極了。

明陽真人從衛廣進來後就一直圍着他轉個不停,又看了眼旁邊明顯冒着甜泡泡的荀文若,好半響才搖搖頭道,“罷了罷了,因果循環當真深不可測,變幻無常,實在不是我等常人能勘破的,你們倆自求多福罷。”

太乙門源遠流長,從太乙祖師創派到如今,已經有上千年之久,從古至今,也出過不少靈根迥異的修士,由心入道的雖是少數,但因為極為特別,元守真倒也了解一些。但正因為是由心而入,便從來不由自己的理智掌控,因此千百個人,最終恐怕就有千百種結局。

太乙門祖上統共有三人由心入道,其中一人天縱奇才,藏于高世之外,未曾踏入凡塵俗世一步,卻因心境太過平和,清淨為故,無量頓生,最終由道入佛了,舍道成佛,鑄成了金身祖佛。

當中還有一人,乃是太乙門第二十代掌門,小小年紀由心入道,十八年歲便入了融合後期,但從接管太乙門以後,修為便停滞不前了,任憑他如何刻苦勤勉,最後還是生死燈滅,坐以待亡了。

最後一人名曰崇光,本是掌教真人的得意弟子,修行至開光後期卻忽然堕入魔道,與魑魅鬼怪為伍,最後甚至統領整個魔界在人間興風作浪,與三界為敵,不提也罷。

衛廣的情況便有點像第二人,但衛廣情況特殊,凡間帝皇自有壽數,衛廣能活多久,那就不是元守真管得起的了。

他只消保得衛廣十五年平安即可。

元守真想通其間關節,倒也放下心來,終日只安心教授衛廣太乙心經。

衛廣跟着元守真回了邙山,他此次在青雲山上待了六十多天,雖和元守真最初的設想差了一截,但心态上比當初平和許多,也算是有所收成。

他上邙山的當日,便跟着元守真修煉太乙心經了,只不過太乙心經晦澀難懂,以衛廣的資質,修行起來卻是十分痛苦,幾乎寸步難行。

元守真知道衛廣的情況,修煉之時并不怎麽強求,多半是教授過後,待衛廣大概能理解通順了,才又接着往下篇講解,究竟衛廣以何種方式理解通順的,元守真并不在意,反倒是先給衛廣扔了一本有關咒符的書籍,還有一柄手掌大小的小匕首,讓他揣摩如何刻出有用的符咒,衛廣築基成功後,已經可以開始練習刻符了。

衛廣早上随元守真打坐修煉,參悟太乙心經,下午便獨自在寒池邊習太極劍法,晚上呆在山洞裏刻符,他手上被匕首磨出的傷一層蓋一層,結了痂又褪去,等一個月過去,總算磨出了一層厚實的老繭。

時間不長不短過去一個月,元守真給他的刻符錄,總算翻過了兩頁。

衛廣試了三五遍,總算是用意念操控一只信鳥飛了起來。

信鳥符是道家裏最為初級咒符,很普通又很常用,沾染了衛廣的氣息,便可随衛廣的意願飛到任何地方,只要不遇到高人蓄意截殺,飛上百裏是沒問題的。

衛廣指揮信鳥飛起來後,頗為激動的從椅子上跳起來,捏着烏漆麻黑、拳頭大的小鳥就跑去找元守真,聲音都比平日大了兩圈,“師父,我成功了!”

衛廣用了意念,他掌心裏的信鳥就有些笨拙地扇着翅膀飛了起來,在洞府裏飛了幾圈,又聽話地停在了衛廣肩膀上,雙眼漆黑,一動不動,木讷呆滞,看起來……頗有些鳥如其人。

元守真瞧着衛廣肩頭上的信鳥,嘴角控制不住抽搐了兩下,見衛廣難得興致勃勃,快脫口而出的話也就噎了回去,只別開視線點點頭問,“是不是想元沁他們了,太乙門并無門戶之見,功法上面的事,你可以和他們多多交流,有不懂的,便再問問為師。”

衛廣點點頭,元守真的話倒是解決了他心頭的一樁事,衛廣朝元守真行了禮,就帶着他的作品回了屋子,先給荀文若去了一封信。

衛廣把信塞到筒管裏,系在信鳥身上,就把信鳥放飛了。

十裏路的距離,對一只鳥來說,大概還是有些吃力的,等信鳥送到青雲山時,天色已經晚了,荀文若元沁正同明陽真人一起,在膳堂用晚飯。

明陽真人吃飯間只見一坨黑漆漆的蠢鳥直直奔着荀文若飛過來,倒也看出是只符咒鳥,他對荀文若頗為喜愛,平日裏多半都會留兩分口德,倒是元沁又嫌棄又驚奇,直接道出了他老爹的心聲,“咱青雲山怎麽還有這麽醜的鳥,簡直醜哭了。”

荀文若呆了一下,小心地捧起桌子上一動不動的小黑鳥,翻來覆去看了看,驚喜得差點沒跳起來,“是哥哥傳來的信鳥!”

“噗……原來是衛老頭的東西,難怪難怪!”元沁拿筷子戳了戳躺在桌子上挺屍的小黑鳥,把小黑鳥上上下下都翻了一遍,連小jj都沒放過,找了半天沒找到,一邊翻一邊捂着肚子一邊戳着桌上裝死的小鳥,哈哈笑得很欠抽,“別裝死,快起來說說,你爹把你生的如此之醜,你恨不恨他?”

那鳥不過是個死物,完成任務後雖不會變成一張軟綿綿的紙,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別說叫了,就是動也是不會動的,荀文若伸手就把小黑鳥藏了起來,朝元沁怒目而視,“哪裏醜了,你才醜!”

元沁語塞,他自小生出來,倒真沒人誇他長得漂亮,他是個實誠孩子,聽了荀文若的話也不生氣,只搖頭晃腦道,“我爹把我生的這麽醜,怪我咯。”

“……”明陽真人很不明白,自己明明旁邊坐着一動也不動,怎麽就平白給糟踐了一回。

荀文若剛才一時激動,完全忘了元沁的爹就是他師父,反應過來一時間頗為忐忑,明陽真人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荀文若知道自己的師父沒生氣,也就放下心來,飯也沒心思吃了,乖乖巧巧地出了膳堂,腳一邁出去,立馬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兒,元沁本就不是坐得住的主,見荀文若如此也蠢蠢欲動,擡着碗胡亂扒拉了幾口飯,也就一陣風跟着跑了出去,明陽真人擺擺手,也就随他們去了。

荀文若回了房,才把手裏捏着的小鳥放下來。

小鳥的腿上粘了個內筒,信就擱在裏面。

總共也就只有一小張紙條,衛廣話不多,只說往後每隔十天,他就會來青雲山腳一次,到時候兩人在山腳下的岔口相見,還交代他平日不能表現得太過聰明,只需和平常人相似就可等雲雲,看得荀文若心裏想念更甚,巴不得現在就能偷偷跑上邙山去,好立刻見到衛廣……

荀文若跑到書桌前,提筆想給衛廣回封信,卻發現自己還不會刻符,又跑回飯堂去,求明陽真人教了刻信鳥的符咒,才回房間接着寫回信。

荀文若偶爾會自己雕着玉石玩兒,他原本就有個小玉刀,用來克符再好不過了。

信鳥符是很初級的符咒,荀文若服用綠幽靈後,體內總共有陽屬性和土屬性兩種靈力,修煉起來事半功倍,他已經偷偷築基了,只他把衛廣的囑咐記在了心上,就用了些旁門左道的障眼法,把自己的修文藏了起來,所以現在除了明陽真人這等融合期的高手,其他人都只當他是只有陽屬性靈根的普通小孩兒,不過刻符咒這樣的事,對荀文若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不過半個時辰的光景,荀文若就做出了一只活靈活現的信鳥來,他用的玉刀,因此刻出的信鳥便也沾了些靈氣,羽毛雪白,目若點金,腳爪是純正的丹頂紅色,看起來又漂亮又乖巧,荀文若欣喜地摸了摸小鳥柔軟的毛發,喃喃說,“你一會兒見到哥哥可得要乖一些,哥哥才會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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